一切还是等有了更多线索再来判断吧,仅凭自己的想象就污蔑他人可不是正确的行为。
和高木还有佐藤他们汇合之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我们没吃午饭,于是就近找了位置坐下,在包间内我们简单交换了情报。
“宫本美香是由外婆独自抚养长大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跟了母亲。在四岁的时候,母亲因为入室抢劫被犯人残忍的捅了十几刀当场毙命,而美香则是被藏在柜子里,目睹了全过程。后来一直和外婆相依为命,去年外婆也过世了,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
“没有其他亲戚吗?”
“没有。”
高木将资料递给我,上面记录了被害者的资料。
宫本美香是个留着黑色长直发的女孩,长相清纯动人,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是辣妹。
而我则是说了关于她男友的事情,说完后我问道:“我们能找到被害人的男友吗?如果能找到,工作推进起来会更快吧。”
我没有提到自己关于pua的猜想,我担心我先入为主的观念会影响断案工作,没想到干练的佐藤警官似乎是有和我差不多的想法。
“这个男朋友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搞不好真的有问题。”她说,“去年不就发生过类似的案子吗?同居的男友其实是牛郎,为了让女方对自己死心塌地,不停的对其人格进行贬低,然后让女方去做陪酒女来养他,再榨干了对方的价值之后转而投向其他目标,结果被已经离不开他的女方暴怒之下在车站刺死。”
说完,她评价道:“场面可是相当的血腥,而且被人偷拍后还放到了推特上最后被疯传。”
“我知道,是重大新闻呢。”我说,“说起来,前不久不也发生了类似的案子吗?”
比如为了供养自己喜欢的牛郎干脆辞掉了白天的工作去做陪酒女,最后还染上了病,而牛郎也彻底抛弃了她,心灰意冷后跳楼自杀了。
“啊——真是的,希望那个男学生是无辜的,不然事情可就大条了。”佐藤警官一手握拳敲击桌子结束了话题,正好此时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呈了上来,她一边摸筷子一边说:“恋爱这东西,不应该是平等的吗?”
我也饿了,所以没想太多。只点了点头说:“道理大家都明白,实际做起来却很难。”
我夹起一块炸鸡,说:“恋爱中一直是被对方付出的那个角色,久而久之会不会变得认为这是利索当然的事情呢?一旦享受到了被人追捧的甜头之后,就会变得吝啬自己的付出了。”
高木说:“恋爱还真是门学问啊……”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情杀。”
“唔,这倒是不好反驳——”
下午他们要回一趟局里,我也说自己正好要去保险公司提车子。我还是很在意被害人那个神秘男友,于是跟他们交换了联络方式之后,希望有消息也能告知我,佐藤警官爽快的答应了。
我开车回去的路上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他那边杂音很大,好像是在风很吵闹的位置,但我戴着耳机,所以只能忍受噪音。
“终里。”他喊着我的名字,“你现在在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在工作啊。”前面的红绿灯要切换了,我赶紧抬头,心不在焉的听着五条悟的话,我问他:“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你到家了吗?”
“没有。”我透过车窗看着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等待着换灯。
“车已经修好了?”
“嗯,我正在开车。”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些琐碎的小事,难道是工作做完了正闲着在吗?因为注意力分散,我没法很好的领会他现在的感情,只能他说什么我就跟着应两句。我甚至有种荒诞的念头——五条悟似乎在确认什么。
“工作方面怎么样?”
如果他在我面前,我大约能想象出他满载笑意的脸。
我脑海里蹦出来的是佐藤警官的那句——
“事情好像有可能变得大条了。”不自觉就说出口了。
五条悟听到我说不妙之后,大约削减了百分之三十的轻浮,填充进去了一些叫人安心的语气,问出口的是:“没问题吗?”
“啊……没问题,事件的调查尚且处于初级阶段,仍然存在不少我们还没弄清楚的疑点,细致的调查由警方那边的人来提供结果,但目前没有看到诅咒的痕迹。”我说,“‘窗’也的确没有观测到诅咒的痕迹,目前只能将其归为普通的社会案件。”
这次换我来发问了。
“五条先生那边呢?”我本想问他工作是否顺利的,但脱口而出的却成了其他大胆的句子:“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
啊……我到底在焦躁什么?反正他总会回来的,生日又不会跑掉?
“嗯——”五条悟的声音如扬起的水波,“是想我了吗?”
同坠落在地的尾音一起发生的,还有切换至通行颜色的绿灯。
除了五条悟随口说出的这句,让人惊愕、下意识的陷入忐忑的调笑之外,我面前的道路畅通无阻,没有行人,就连车流都好像看不见了。
此时此刻涌上我心间的,除了知道我们相隔千里后,因距离产生的勇气之外,还有一股又温又热的情绪。回想起今日听到的一句句叫我脑子发涨的话,让我顿觉自己如同逆行而上的小舟,妨碍我的阻力是“不平等”和“缺乏勇气”。
真讨厌。
为什么一直都是他随口说的话让我在意得不得了?我是被惊吓得飞走的海鸟吗?
“是哦。”
“有点想你。”
这只海鸟的翅膀上,每个羽毛都是卑劣、迫切、容易受惊吗?不对,她应该还有叛逆、任性、逆行的振翅方式。
“五条先生有在想我吗?”
第三十七章
就像一颗惊雷在空中爆破。
我并非没有想过我说的那些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或者说五条悟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人永远只想听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我同样不例外,我当然希望只听到他肯定的答案, 而不是模棱两可的, 让我必须自己去揣摩的答案。
在这不到一秒的短暂时间之内,我的大脑就像超负荷运转似的。
勇气这东西突然袭来,超出了我一直以往的安全范围, 蓬勃的朝外扩散。
快回答我。
我焦灼的等待着——
清浅的笑声如同坠入潭中的花瓣——原本是在空中的,不知为何无法落地, 最后只能在一汪春水中着陆了。
“再稍微等我一会。”他说,“很快就会回来了。”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我愤愤的想着, 这不就根本没回答我的问题吗?
看似是越级犯规,让人心跳不已的回答, 其实我仍然没能窥见其本心。我的郁闷似乎是隔着电波传达到了他那处,五条悟用迷惑的、像是在安抚后辈似的口吻予以回答——
“我很快就回来了, 所以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我只是感觉一切都成了一团乱麻, 我说:“我要继续开车了, 等会再回你。”
电话挂断后, 我开始思考。
五条悟的逻辑应该是很简单的——
“因为你想我, 那我就尽量快点到你身边。”
光这么看是逻辑完全正确,而且挑不出错误的回答,可问题就在于我们的关系。
如果是恋人, 这可是满分应答。那并非恋人关系的话, 这段话要怎么解读?
更可耻的、令我动摇的是——我心动了, 就因为他说得太直白, “到你身边”是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咒, 一旦脱口而出其魅惑人心的效力就疯狂奏效, 满地的杂草都被滋长成了草墙。
我捏紧方向盘,心想:我讨厌抠字眼游戏。
手机再次响起,而这次拨通我电话的并非是五条悟,而是今日一起办案的佐藤警官。
“你好?”我问道:“是宫本美香的男友找到了吗?”
“事实上正是因为这件事想要拜托一枝小姐……”她那边传出纸张翻阅时候的沙沙声,“宫本美香的手机上、SNS上似乎都没有提到这位男友的名字,目前只知道他成绩优异、考取东大也颇有把握,根据宫本美香对他经常的赞美来说,容貌应该也不错……可是……”
“可是?”
“他们并没有合照,一张都没有。”
我好奇的问道:“完全没有?就连那种给脸上用贴纸盖住的照片也没有?”有的人不喜欢露脸,所以最后拍照完了会用贴纸盖住关键信息。
“完全没有,SNS上只有关于物品的照片,对方入镜的照片一张都没有,实在是很奇怪。”
从宫本美香一直高调的和周围的友人分享自己的恋爱情况来看,她绝对不是会对恋爱藏着掖着的人,甚至很享受这种感觉,如此乐在其中的人却能抑制住在SNS上分享一切关于情侣的图片吗?我想是很难的,除非有什么东西能凌驾于她的个人意志之上,对她下达绝对不可违抗的命令——
这个人,不就只可能是她那个神秘男友了吗?
佐藤警官在那头继续说道:“我们唯一搜索到的关于神秘男友的信息,是他和宫本美香在同一家补习班做过一段时间的同班同学——似乎是宫本美香还没有顺利追求到他的时候,现在我们会继续追查关于其身份下落,同时想请一枝小姐去一趟补习班,问一问那孩子的事。”
“我明白了。”
“宫本美香在补习班的三班,大约在两个月前,她和朋友提到过‘对第二列第三座位的男生一见钟情,然后他成为了我的恋人’。”
我问:“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提到过?”
“没有……”
难怪变得这么棘手,照理说按照警方的手段想要搜寻一个高中生的信息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就是找不到那位神秘男友,仿佛他才是人间蒸发的那个人。
我应下了,然后将车子往补习班的方向驶去,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还没到补习班的孩子鱼贯而出的时间,我很快就找到了佐藤警官说的高中部的三班。
孩子们还在垂头上课,时不时扬起头来看黑板上的粉笔字,我自然是不可能进去打扰的,虽然还是高二,但都是为了后期的升学做准备,我只能在外面的玻璃窗寻找佐藤警官说的座位。
然而我还没仔细看,就发现教师之中有一块明显的空缺,分明是名额紧张的精英补习班,竟然还有空出来的位置本身就很奇怪。
“第二列第三座位——”我回想起佐藤警官的话。
不正是现在教室里空出来的位置吗?
距离下课时间还够远,我只好去找了负责人要了一份这个班级的名册,还翻到了一个我有点印象的名字——龙之峰,似乎是上次黄濑给我联系方式的那孩子,但上次案子已经解决了,我就没有联络过这位学生,原来他和宫本美香还有她的神秘男友是一个班级的。
顺便我也知道了她神秘男友的名字:长谷川翔太。
我问眼角已经堆满皱纹的负责人老师:“长谷川翔太这孩子最近没来补习班吗?”
“啊,那孩子?”他托腮短暂回忆了几秒后,告诉我:“已经有好久没有来过了。”
“座位依然给那孩子保留着呢。”我问,“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长谷川那边说自己随时可能回来上课,希望不要动他的座位……毕竟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而且补习费一直在交,所以我们就保留了空位给他。”
“长谷川同学有说自己是什么原因没法来上课吗?”
“只说是家庭方面的缘故……我们也不好多问。”
我心想,再加上他又按时给钱,所以补习班的老师觉得也无所谓了吧?
“您对那孩子有什么别的印象吗?或者有什么在意的事情,什么都可以。”我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做出仔细聆听的模样来让对方放下戒心,被人这么端着,大多数人还是会好好考虑接下来要说的话的。
果然,他见到我的动作后,原本不耐烦的神色逐渐舒缓了几分,在我(尽可能)真挚的注视下,他开始从回忆中捡出关于长谷川翔太的事情。
“长谷川同学嘛……成绩优异,人缘也好,再加上容貌出众,所以在女孩子里很受追捧。有的老师并不喜欢他招蜂引蝶的姿态,有的人视此处为升学战场,是圣地,也对他颇有微词,但也没发生过什么大的口角……唯有一次,似乎是因为御守吵了起来。”
他说:“有人想买走他的御守。”
我竖起耳朵——
御守,又是御守。
“长谷川同学顿时血气上涌,竟是扯着对方的领子然后朝着鼻梁用力挥拳,力道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他回忆当时的场景,不自觉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确认是否完好,然后说道:“对方被打得满脸都是血,还进了医院,然而长谷川家开出了金额不小的补偿,这件事也就压了下去。”
“这是我对长谷川同学唯一留下印象的事了。”
我在本子上记下“反常行为”、“暴力见血”等关键词,打算等到负责人离开后,我再补全笔记。
“对了对了,我又想起一件事——”原本已经背过身打算离开的负责人猛地转了个弯,环顾四周后俯下身神神秘秘的说道:“长谷川同学似乎很喜欢去隔壁那栋废弃大楼,也就是那个跳楼圣地拍照……他好像非常迷恋这些,这个能算情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