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里:“?”
没想到后者直接把水拧开了递给她,终里接过水,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眼五条悟。
主要是他的动作太自然了,一点停顿都没有。
五条悟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不是不方便吗?”
“我是腿不方便不是手不方便……”
“忘记了。”
“……”骗谁啊。
五条悟则是笑眯眯的问:“还有力气去想这些,就证明多少从绑架事件里走出来一点了吧?不,应该说是负罪感吗……”还不等终里回答,他继续说:“终里的道德心太强了——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
“道德心吗?”终里喝完水后,拧上瓶盖,把下巴抵在瓶口思考着五条悟说的话。
五条悟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说:“之前情绪低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换句话说,你在思考的是——‘虽然他们是不可被原谅的恶徒,但是我真的有权利对他们进行惩罚报复吗’这件事。”
“多少有点吧。”终里说,“……事实上,无论我先前说过多少漂亮话。在真正面对这种情况时,我还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任凭一腔怒火驱使我进行了报复行为。但是,即使知道我做的未必正确,但我还是——”
“感到畅快?”
“……是的。”终里点点头,“我感到无比解气、畅快。”
“那不就行了。”五条悟说,“至今你仍然在自省,就代表你不会被自己的能力带来的便利和快感所支配。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唔……”
“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他笃定的说道。
“——放心吧,我有在好好的看着你。”
第八十八章
这种仿佛病痛的心理障碍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就在颠簸的车上回到了高专, 因为堵车,所以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我喝了一肚子的水, 被颠得胃里都在晃荡,再加上是空腹状态,这种眩晕感愈发加重。还没到高专, 我就感觉自己晕车了。
“……伊地知前辈, 能稍微开慢点吗?”
“可是已经很慢了……”伊地知问我:“是晕车了吗?”
我一只手捂着嘴, 另一只手捂着心口,艰难的“嗯”了一声。
这会儿哪有什么时间去回味心理创伤, 光是抑制住晕车的恶心感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旁边的五条悟慷慨的对我说:“那终里就枕在我腿上睡一觉吧~”
“……啊。”我虚弱的发出近乎干呕的声音, 说:“这可是你说的……等会不要反悔。”
“只是膝枕而已, 还是说你害羞了?”五条悟拍了拍大腿, 还很做作的把大腿上裤子的褶皱缕平, 看起来十分欢迎我靠上去。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忍着恶心,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枕了上去。
嗯, 和预料的一样硬邦邦的, 硌人得很。我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伸出胳膊挡在眼睛上。
“五条先生……我话说在前头。”
“什么?”
我感受到头发被人扯动了两下, 猜测是他正在玩我的头发。
“……如果我吐了,你不许生气。”
五条悟也愣了两秒,原本在玩弄头发的手也停下了。方才那种兴致在我的“威胁”之下似乎荡然无存了,只余下一句不确定的:“……不会吧?”
“……不知道啊。”
五条悟立刻对伊地知说:“车再开慢点。”
伊地知:“……好的。”
……
……
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高专, 我没想过今天会如此多灾多难, 就好像觉醒了什么动漫主角的灾难体质似的。因为反胃的感觉还没有消失, 我只好小口小口的呼吸, 仿佛是个呼吸困难患者。
“没有义肢的终里轻飘飘的,这个重量还真是久违了。”五条悟说。
我知道他是指我们分开之后,我每一次被他背着或者抱着都是在外面,是连带着义肢的重量的。
我伸出手扯着他的衣服前襟,倔强的反驳了一句:“那是……心理作用。”
“真的?”他胸口起伏,好像是在笑。
皮鞋踏着地面的声音十分规律,规律到让我觉得像在催眠。
我抓着他衣服的手开始乏力,松开了手指。
五条悟:“——要上楼梯了哦。”
这语气过于爽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说“过山车要发车了”。
然而下一秒,他踏上台阶,那种高低颠簸的感觉立刻就反馈了过来,分明只是轻轻一颠,我就感觉反胃感加重了几分。他每走一步我都感觉头晕眼花,我下意识的重新捏紧手指,然后把头埋进他胸前的衣服里。
“今天格外黏人啊。”五条悟说着,又停住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我:“……你要吐了吗?”
“我……暂时不会……”我说着,更卖力的往他怀里钻,“因为……我一想到你的衬衣二十多万円不含税……我就能……忍住暂时不吐……所以你……赶紧上楼……”
“比起我竟然更关心衬衣?”五条悟吐槽了一句,就重新开始踏着台阶上楼,然而这次速度明显变快了些。
我费力的开口,想让他慢点:“等……”
太快了!
“才不等。”五条悟理直气壮的说,“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让你吐个痛快更好吧。”
我感觉自己被绑在了一颗彗星上,睁眼闭眼几个来回后就来到了房间门口。
他低头看着我问道:“钥匙在哪里?”
我:“……”我傻眼了。
钥匙在我的外套里 ,然而外套已经不见了。
所以我们这是白跑一趟?
我的沉默就是给五条悟最好的回答,下一刻我感觉重心再次晃荡,我下意识的把手伸出去往他脖子上搂,这人也很配合的俯下身子,我感觉到支撑在我后背的那只手松开了,怕摔下去的我不由得搂得更紧。
他用松开我的那只手敲了敲门,我扭过头,才发现他敲的是我隔壁的门。
“有人在吗——”五条悟放开嗓子在真希的房门口呼喊。
配合着扣扣的敲门声,很快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阵风呼过,房门嘎吱打开,还伴随着眼镜少女莫名其妙的声音:“为什么你在女生宿——”然而真希在看清面前的场景后,话音一转,“受伤了?不,先进来吧……”
五条悟大大方方的说:“借马桶一用,这家伙要吐了。”
真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我就被五条悟抱了进去。
……对不起了,真希。
……
……
我接过真希递给我的纸巾,擦了擦刚才用冷水扑脸后残留的水珠。
五条悟搬了把椅子过来让我坐下,然后用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纸杯给我倒了一杯白水,我抿了两口润了润唇,没有喝。
“……虽然有很多想问的。”眼镜少女挑着秀眉,目光在我们二人身上打转,最后脱口而出的是:“感觉身体好一点了吗?”
“舒服多了,谢谢你。”我硬着头皮说道。
很显然,我看起来不怎么好。
不仅一条裤腿空荡荡的,上面还穿着别人的外套。
任谁看都会觉得奇怪极了。
“……是吃坏肚子了吗?”她问完,用不信任的眼神飘向旁边的五条悟:“难道是这个眼罩笨蛋给你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五条悟立刻反驳道:“如果我想做这种事早就做了。”
我也在心中暗想:一般人这时候不都会反驳说“我不会做这种事”吗?
但是这个颇具有五条悟个人风格的回答似乎说服了真希,于是她改口道:“那为什么会这样?”
“唔……要说明起来太麻烦了。”五条悟摸着下巴思索两秒后,开朗的说:“就当做是大人的秘密吧。”
深刻感觉到不靠谱的真希扭头看向我这边,眼神就像在问“真的吗?”
我想了下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要解释起来太费力气,我现在没这个余力。
更何况背后的细节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于是我也附和着五条悟的话,支支吾吾的回了一句:“……算是吧。”
话一脱口,真希的表情愈发变得精彩了起来。
“是这样吗……”
五条悟摆出一副责任重大的模样,用力的点了点头,铿锵有力的“嗯”了一声。
“没错~大人总是有很多秘密的。”
不知为何气氛变得我不能理解了,我蹙起眉头。然而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仍然有种一片混沌的感觉。
我只好说出退场的台词。
“……很谢谢你,真希同学。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真希:“……好的。”
在尴尬的气氛之中,我佯装镇定的任由五条悟把我抱起来。
他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再见~”,然后我们重新回到我紧闭的房间门前。
开始大眼瞪小眼。
最后依然是我先开口,我略微仰起头看着五条悟,他这次托着我的弧度略低,我只能看见他凸显的喉结到下巴那一片风景。
我问道:“宿舍没有备用钥匙吗?”
“通常来说是有的,但是唯独这间没有。”五条悟不假思索道:“似乎是被以前的学生弄不见了,再加上那之后这间宿舍一直都没有人住,所以完全没人发现钥匙少了一把。”
听到这里,我痛苦的闭上眼睛。
因为我悲惨的发现我无处可去了。
之前我怕自己经常外出,把自宅的钥匙搞丢了,于是就把自宅钥匙放在了宿舍里,现在打不开宿舍门,我就拿不到自己家的钥匙,就算想回家现在也回不了了。
见我沉默良久,头顶传来五条悟试探的声音——
“难道说你没有钥……”
“……锁在宿舍里了。”
“那还真是麻烦了啊。”
说是麻烦,但我总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
不……我突然想起还有一条道路。
我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我家的备用钥匙不是在你那里吗?”
“不,不在我身上。欸这是什么眼神……我说的是真的!”五条悟难得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上次在你家,我把钥匙放在床头柜没有拿走。”
啊……他是说上次抓捕犯人,我让他先去我家藏起来那次。
我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这一连串的倒霉逻辑链让我不由得唉声叹气了起来。
“看来今天只能住在外面了。”
五条悟在我头顶清醒的补刀:“哦?你的钱包和证件也在外套里吧?”
我:“……”
顿时万念俱灰。
我双目紧闭,简直想要告别这个美好的人世间了。
“钱包和钥匙丢了,义肢也丢了……”
“啊……义肢的话……”五条悟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就在伊地知那辆车的后备箱里。”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嗯嗯,我可是完好无损的把它找回来了哦。”
我:“……那为什么刚才不让我穿上呢?”
五条悟:“当然是因为终里刚才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想让你先休息嘛。”
在我的注视下,他坦然道:“而且我也想让终里更依赖我一些。”
……这个人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过分坦荡的话,反倒是让我搜肠刮肚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回答了。
五条悟完全不在意我的沉默,他兴致盎然的朝我提议道——
“比起这个,今晚的住处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第八十九章
我拉开纸门, 映入眼帘的是复古庭院。
假山和枫树交叠排列,还有几颗常青的松树坐落在其中,从我脚下的位置出发, 铺着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道, 不过几步就是一泉清冽的池水, 被灰白的石头围在其中。然而这院子并不大,毕竟也是在城市内, 算是个迷你庭院。
“……这就是你说的‘交给我吧’?”
我扶着门,回头看向没事人似的五条悟。
“怎么了?嫌太小了吗?没办法啊, 距离近又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五条悟在我背后,正捏着一个釉色的茶杯,他看了一眼庭院,说:“反正也只住一晚上, 将就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