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 从前就是因为他管得太多了。
陈璎又关他什么事呢?
镇国公以后会怎么样如今是他父亲的责任? 就算是被削了爵,那也是他父亲的责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躺在床上? 手臂横在额头? 挡住了外面照进来的光芒。
长公主却大吃一惊? 问去传话的青姑:“他是知道了我为什么事找他吗?”
青姑苦笑着摇头? 道:“我看二公子那样子? 十分的颓唐。多半是您昨天的话刺伤了他。您不应该这么说他的。这孩子? 这些年来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长公主半晌没有说话,直到青姑给她续了杯茶,她这才满身疲惫地道:“那就算了吧!陈璎的婚事,我也不插手了。你去跟镇国公说一声,就说要是实在没有人操持? 那就请陈璎娘家的舅父、舅母过来帮忙好了。也免得大姑奶奶看见我们母子就像是刺猬似的? 我和陈珞从前是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才忍了又忍的? 既然国公爷不领情? 我们也没必要一直这么冷脸贴热脸,好像我们母子离了镇国公府就没有了活路似的。”
这还是长公主第一次表现出对镇国公的不满,而且是陈璎要订亲的当下? 陈愚得了信气得怒火都掩饰不住,直接就砸了个杯子。
青姑却像没有看见似的,恭敬地行礼,退了下去。
陈璎的生母是江西南昌人士,从前也是礼仪耕读传世之家。只是到了陈璎舅舅这辈却连个考中举人的都没有,到了陈璎这一辈还没能出个读书人,反而借着镇国公府的一些名声开始做起了生意,一副弃仕从商的样子了,虽说不差银子,可到底差了点底气,可他们家尝到了无本起家的甜头,贪心一起,无风无浪的,难以再回到从前了,子孙中就是拿着鞭子催也没几个愿意尝十年寒窗苦的了,陈璎外家也是有苦难言。
陈璎的婚事,若是让这样一个舅家来操持,那才是让人看笑话呢!
可让陈愚向长公主低头,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想了又想,干脆让人给金家递了个信去,说是陈璎要娶妻了,请金松青帮着给订些挂彩的红绸。
金松青接到陈愚的信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却落出几滴泪来。
他为他嫂嫂不值,被皇上嫁了这样一个人。
他把这信转给了长公主,按着陈愚的意思,给镇国公府送了二百匹红绸过去扎彩。
长公主看了信,点着蜡烛把信烧了,借口生母托梦要见她,去了离京城有三百多里的皇陵,给太上皇和皇太后、圣母皇太后烧香去了。
淑妃娘娘这边,望着两个站起来比她还要高一个头的儿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趴在妃贵榻的迎枕上“呜呜呜”地哭个不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怎么能为了摆脱施家设计施小姐!这是正人君子所为吗?你们难道不要名声了吗?你们的婚事怎么办?难道还真的要交给皇上来定夺不成?陈璎那么蠢,他要是露出什么马脚来了你们可怎么办?”
三皇子很想问问他母亲,到底是在担心事情露了馅影响他们的声誉还是担心没有更适合的王妃人选?
五皇子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们的确从中推波助澜了,可若陈璎没有野望,不痴心妄想,又怎么会自掘坟墓呢?
“母妃,你别哭了行不行?”他的不耐烦今天第一次化为了实质,从言语间表现出来,“您有这个空闲关心我们的婚事,还不如放点心思在富阳身上。她觉得施小姐在自己的插钗礼上出了事,她也有责任,不仅准备去探望她,还准备帮把自己的体己银子拿一部分给施小姐。您可别忘了,她那些体己银子多半是皇上赏赐的,可别让她脑子一热,给了施姑娘。”
御赐之物转给别人,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皇上已经非常恼火陈璎和施珠的事了,再发生富阳拿体己银子补贴施珠,说不定连他们都要被牵连。
五皇子劝淑妃娘娘:“您不也不喜欢施小姐吗?既然她都已经被赐婚了,您何不索性大方一些。能成全的就成全了她吧!”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哦!”淑妃娘娘想着,又哭了起来。
只是眼里并没有泪珠。
也不知道三皇子和五皇子知道不知道。
*
施珠比刚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好多了,至少,她开始仔细地思忖宫里那天发生的事情。
当时叫她去那个暖阁的是富阳公主身边的人,她虽然有所防备,却没想到事情会坏成这个样子。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陈璎。她知道他蠢,知道他没有陈珞聪明,可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的蠢,这么的愚钝。
这件事肯定与三皇子和五皇子脱不了干系。
还有陈珞,说不定也落井下石了。
但她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成王败寇。
她也曾经给陈珞使地绊子,也算计过三皇子和五皇子,一饮一啄,自有因果罢了。
她只是没有预料到三皇子和五皇子有那么讨厌她。
还好她没有懵懵懂懂地嫁过去。
可让她嫁给陈璎,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可不想天天看着那傻货的脸过一辈子。
施珠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身边有哪些适合的人,看能不能求皇上收回圣旨,或者是改变主意。
她知道这不容易,可若是她不努力一把,就只能眼睁睁地嫁给陈璎。
只是没等她想到什么好主意,榆林那边来人了。
施珠大惊,问贴身服侍的丫鬟:“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她的婚事虽是御赐的,可也要跟家里知会一声。榆林离这里还有那么远,来来回回怎么也要月余,这也是为何她的婚事会定在明年的三月。
她那贴身丫鬟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榆林那边还不知道。这次来的嬷嬷,是太太身边的。太太惦记着您,让她来给俞大人家送年节礼的时候,顺道来看看您怎么样了。”
若是被施家知道施珠被赐婚给了陈璎,还发生了那样的丑闻,施珠身边这些服侍的只怕都会性命不保。
他们之间已经有人开始想办法悄悄地溜走或者是卖身到其他人家了。
施珠闻言深深地吸了口气。
有些事,该面对得时候还得面对,可要不要把陈璎推出去背锅呢……她考虑了不到三息的工夫,就决定不但对施家来的人实话实说,还要求施家的人尽快进京,商量她和陈璎的婚事。
她宁愿做望门的寡妇,也不愿意嫁给陈璎。
有这样一个丈夫,都是对她名誉的玷污。
第一百六十八章 烂额
施家的人还没有收到赐婚的圣旨,根本不知道赐婚的事,派了家里的管事过来,是觉得施珠的婚事得有个章程了,特意过来看看,若是几位皇子的婚约还没定下来,那他们就想办法催一催,若是订下来了,施家能不能得偿所愿,给施珠准备怎样的陪嫁,那还得看施珠最终会嫁给谁,这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需要提前准备的。
因而施家来人听说施珠被皇后娘娘许配给了陈璎,第一个反应是施珠被庆云侯府的人算计了。
施珠却没脸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说这门亲事她不愿意,让来人带信给她父亲,能不能让她大哥亲自来一趟京城,商量商量这件事怎么办。
来人完 全懵了,连太夫人都没去见,立刻就出了永城侯府,想办法打听消息去了。
施珠见来人没有去问太夫人,知道家里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太相信永城侯府的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了一半。
她都这样了,太夫人却只知道一味的劝她认命,劝她忍,要是家里来的人被太夫人说服了,回去再对着她父母一通胡说八道,家里的人也认了,她该怎么办呢?
这样就是最好不过了。
施珠这才精神了几分,吩咐家里的丫鬟婆子收拾箱笼,她随时准备离开永城侯府。
这也是因为平时她和淑妃娘娘交往密切,淑妃娘娘私底下并不是十分的敬重皇后娘娘,偶尔皇后娘娘说了些什么不如淑妃娘娘意的话,淑妃娘娘就会使了手段让皇上出面,令皇后娘娘收回成命,让施珠误会皇后娘娘的懿旨,好像只要能说服皇上,她的婚事也能作废似的。
她没想到,平时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的纷争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懿旨? 可是皇家的脸面,就算是皇上,也要给皇后娘娘几分薄面? 何况皇上这些日子因为皇长子的事已经和皇后娘娘、庆云侯府闹得很不愉快了? 这件事又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断然不会不认账的。
至于陈璎那里,当天他回府就被镇国公恨恨地扇了一巴掌。
陈璎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他爹既想讨皇上的欢心又想压着长公主,让他去做世子? 别人都说他爹喜欢他? 他却从来没有感受到。
娶亲的事也一样。
他都这么大了,娶谁不好。他爹却总说是为了他好,这个也看不上? 那个也不愿意? 还不如皇上——皇上不太喜欢四皇子? 可为了四皇子的前途? 还不是同意四皇子和比自己年纪小那么多的谭四小姐成亲了。
他爹要是真的心疼他? 就应该像皇上似的? 给他定一门像谭四小姐这样的婚事。
可他爹就知道说。
说谁不会。
做才让人稀罕。
镇国公看着长子平静到有些木然的面孔,那些到了嘴边的喝斥也说不出口了。
难道这孩子真的不聪明,真随了母亲?他在陈璎身上花了这么多的心血,陈璎还是资质天赋都非常的平常;反而是陈珞,他没管过他? 天生天养? 却像皇上一样? 算计人的时候不动声色? 像条毒蛇似的。
陈璎娶了施珠,十之八、九是对怨偶了。
家族要兴旺,少不了优秀的子孙。一对不和的夫妻? 怎能指望他们同心协力的培养孩子,弄不好,还会因为后宅的阴私影响到子弟的昌盛。
他真是看错了陈璎。
只是事已至此,他多说也没有用了。他只好道:“你既然愿意娶了施珠,那就不允许纳妾。免得嫡子、庶子的,弄得家宅不宁。”
施家这几年形势不错,施珠上面全是哥哥,可见她也应该是个能生的。
既然有了儿子,就不要闹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陈璎不敢相信地望着父亲。
难道就因为他娶的是施珠,就要他把施珠捧在头顶上吗?
什么叫免得嫡子、庶子闹得家宅不宁。像他们家这样,嫡次子是皇上的亲外甥才是真正的家宅不宁好不好?
可他不愿意顶撞父亲,顶撞了父亲他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他干脆低头认错,不管镇国公说什么都一一应好。
镇国公把他这敷衍的态度看在眼里,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
难道他们镇国公府真就只能落到流了那荡、妇一半血脉的陈珞手里吗?
镇国公想想就觉得心里像团火在烧,干脆写了一封信给金松青。
既然他不痛快,那谁都别想痛快!
只是他没有想到长公主一点情面也不顾了,直接跟他说,不会管陈璎的婚事。
陈璎生母家就算是现在没出几个读书人了,也不是拿不出手来的,但那是在没有长公主这样一个继母的情况下。
有什么比得上一个做长公主的嫡母?
镇国公怄得不得了,想来想去,又招了陈璎过来说话,道:“你的婚事,无论如何也要说动长公主出面才行,不然压不住施家啊!”
陈璎倒觉得这样挺好的。
他和长公主趁这个机会撕裂开来,以后也免得总有人拿他和陈珞比较。
他唯唯诺诺的,并没有把镇国公的话放在心上。
谁知道陈珏却从澄州赶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的?”她两个眼睛都哭得肿了起来,像两个核桃似的,眼睛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景物了,大夫严重地警告过她,让她不能再哭了,不然一双眼睛肯定要出事了,可她看见陈璎,拉着他的手,她还是没能忍住,又哭了起来,“你怎么这么糊涂,就算是施珠陷害你,你也应该想办法脱身,而不是给施珠背锅才是!”
虽说陈璎的姐夫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了,可陈珏还是觉得自己的弟弟是受害者,自己的弟弟不可能,也没有这样的手段在宫里欺负施珠。
她苦苦地哀求陈璎:“我们去求父亲!要是父亲不理会,我们就进宫去见皇上,这门亲事怎么都不能成!”说到这里,她眼睛顿时一亮,道,“要不,不如让施珠嫁给陈珞好了,他不是也一直没有订亲吗?正好,你这个做兄长的成全他好了!”
只要陈璎有事,她本能地就觉得是陈珞捣的鬼,这次也不例外。
但她一直想不通陈珞是怎么陷害陈璎的。
这让她心里有一丝警觉。
陈璎不以为然,道:“大姐你开什么玩笑?懿旨可不是儿戏,怎能出尔反尔。”
陈珏听着怒了,厉声道:“你怎么能娶施珠?你知不知道,施珠喜欢的是陈珞。你难道要捡陈珞不要的破鞋穿不成?”
陈璎愕然,瞪着他姐姐道:“你怎么也信这些胡言乱语的,我可是打听清楚了,前些日子她差一点就坑了陈珞一把。”
陈珏压根不相信,觉得自己的弟弟上了当。
陈璎只好解释道:“小时候,谁没有一、两个喜欢的人。”像他,小时候就喜欢过襄阳侯府那位嫁到庆云侯府做了世子夫人的解家大小姐。可那不是小时候吗?长大以后,他都不太记得解大小姐长什么样子,只留个不深不浅的印象了。
“你也别听风就是雨的,”他试图说服陈珏,“这门亲事,不知道多少人在看笑话呢!你更应该和我站在一边才是。”
“你也知道别人在看笑话啊!”陈珏听着就哭了起来,道,“你让我怎么和你站在一边?我什么时候不是站在你这一边了?你也不能总靠着我才行啊!我这才出去几天,你一桩接着一桩事的闹腾,我就不能有个消停的时候吗?要不是我让你姐夫时时关注着你,我还不知道这赐婚的事呢?”
陈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当然知道姐姐是为他好,可有时候,他会觉得她管得有点多。特别是他知道他姐姐从小就不喜欢施珠,因而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姐姐,而不是随便说说了事。
“我也不想瞒着你。”陈璎喃喃地道,“上次你就说了,让我娶谭家的姑娘或者是解家的姑娘。可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