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吱吱
时间:2021-03-01 01:04:43

  当然,大觉寺也可以倒打一耙。
  问题是,他们根本没有摸清楚这冯老先生的底细,万一人家背后也有后台,比如说,能够让庆云侯府帮着出面给大觉寺打个招呼之类的人物,他们要是只看眼前的利益,把人给得罪狠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很可能闹出更大是非来。
  大觉寺虽是皇家寺院,可皇家寺院不止他们一家。
  隔壁的潭柘寺,还有宣武门那边的法源寺,哪一个不瞪着眼珠子盯着他们,等着他们出错。
  他想也没有多想,忙道:“事关重大,我得去跟寺监说一声。”
  陈珞点了点头。
  知客和尚擦着汗小跑着出了禅院。
  朝云能走到今天,人情世故肯定是非常精通的。
  他面沉如水,感觉到今天的事不小心应对,说不定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真的付之东流了。
  “你想怎么证实?”他沉沉地道。
  冯大夫还没有说话,陈珞却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对朝云道:“免得麻烦,等会你们寺监来了再说。”
  朝云只好打住。
  陈珞却不满地对朝云道:“你身边就没个小沙弥之类的?我这来了多久了,你不安排给我续个茶,上点茶点什么的,总得搬几个板凳过来给我们歇歇脚吧?”
  朝云平时为了不让人在他制香的地方逗留,客人来的时候,厢房里的板凳都会收起来。
  这个时候他也不好拿出来,只好支了个小沙弥,让他去安排茶点。
  陈珞则打量了冯高几眼,道:“你是冯大夫的徒弟?”
  冯高不敢得罪他,忙恭敬地行了个揖礼。
  陈珞就解了腰间的一块玉佩,丢给了冯高。
  冯高看那玉佩绿汪汪的,在光线如此暗淡的屋子里都像含着一泡春水似的,心知这玉佩十分的名贵,玉佩丢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怕那玉佩摔在了地下,忙用双手去接。
  “麻烦小冯大夫帮我跑一趟。”陈珞看了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道,“我的人还在大雄宝殿那边等着,是个叫岳鹏的佥事,你让他把我的人带过来。”
  一副免得等会打起来没帮手的样子。
  冯高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望着冯大夫。
  冯大夫颌首,示意他听陈珞的吩咐,心里却想着,大不了到时候把这条命不当数,和王家撇清了关系,按照陈珞的意思进宫去给皇上看病。
  朝云见状不免有些担心。
  陈珞的样子不像是要包庇他的。
  这陈珞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他迅速地想着对策,恭顺地给陈珞行礼,努力地把王晞等人还没有来之前的话题捡起来:“陈大人,您说皇帝近日睡得不好,想调几种安眠香。您能不能告诉我,皇上都喜欢什么味道?有什么忌讳吗?我也好仔细合计合计,想办法给皇上调一炉皇上喜欢的好香。”
  陈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你在大觉寺已经呆了二十四年了吗?怎么什么也没有学会?皇上的喜好那是我们能打听的吗?皇上喜欢什么是我们应该知道的吗?”
  朝云被问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他连声告罪,退到了一旁。
  门外响起个洪亮的声音:“陈大人远道而来,贫僧有失远迎,还请陈大人不要见怪!”
  随着声音且行且近,一个身材高大,有着雪白寿眉,穿着身很普通青色僧衣的六旬和尚,神色慈祥地走了进来。
  “陈大人,好久不见!”他双手合十给陈珞行礼,笑道,“令尊令堂身体可还好?听说陈大人轻车简从而来,不愿意我等打扰,贫僧不敢僭越,还请陈大人海涵!”
  陈珞闻言点了点头,向冯大夫介绍:“这位是大觉寺的主持尚海大师。”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了王晞的身上。
  仿佛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似的。
 
 
第六十五章 主持
  王晞眨了眨眼睛。
  陈珞怎么对她这么好?
  若仅仅只是补偿她,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吧?或者,陈珞有什么事求她?
  王晞想了又想。
  除了让冯大夫去看病,她想不出她还有什么能帮陈珞的。可就算是这样,陈珞怎么知道她能在冯大夫身边说上话呢?
  除非陈珞调查过她!
  那陈珞知不知道竹林里的那把刀是她拔的呢?
  王晞咬了咬唇。
  应该不知道吧?否则怎么会特意让宝庆长公主身边的得力女官去给她送鬓花呢?那陈珞为什么会对她与众不同?
  王晞猜不出来,干脆不想,朝着陈珞笑了笑。
  陈珞见了,眼角微挑,看着有点飞扬,眸光却透着几分温和。
  王晞忍不住点头。
  还是这样的陈珞比较好!
  而听到陈珞介绍的冯大夫则忙上前给尚海行礼。
  尚海十分的客气,还礼之后还笑着和冯大夫寒暄了几句。
  陈珞看着,颇有些不耐烦。
  他大马金刀地在首座上坐下不说,还招呼尚海:“这地方还算宽敞,大家坐下来说话吧!”
  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尚海不知道是有所顾忌还是小事上不容易动怒,仿佛没有脾气似的,笑眯眯坐下之后,立刻积极主动地和陈珞说起了他的来意:“……尚山跟我说朝云制香传承有待商榷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这件事要真的如冯老先生所说,我们寺里肯定也不能坐视不理。可冯老先生也不能仅仅凭着几句话就让朝云从此再不制香……”
  话里话外,好像颇为看重陈珞的意见。
  对于陈珞反客为主,他是半点不满也未流露出来。
  不管尚海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至少可以看得出来陈珞有多厉害。
  冯大夫心中凛然。
  大觉寺主持可不是等闲僧人,他之前借了王喜几个可是拿银子都没有砸开大觉寺的大门的。
  他没有办法,这才同意了王晞的主意。
  不过,大觉寺这样的顾忌陈珞,于他而言却是件好事。
  至少他不必连个自证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大觉寺给赶出去。
  他就朝着尚海揖了揖,道:“我来之前,听说朝云师傅的安神香、金香和衙香都做得极为讲究,我把师傅留给我的香方抄了一份带了过来。还请主持大师和朝云大师的香方对比一下。”
  就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了。
  尚海看冯大夫说的这样笃定,心中暗暗恼火。
  他能坐稳皇家寺院主持,自有他出众的一面。
  朝云的香方说来说去,不过是个雅物,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冯大夫已经能通过庆云侯府找上门来,就算朝云的传承没问题,这香方肯定是别人家祖传的东西。
  要怪就怪他一时疏忽大意了,只想着为大觉寺争光,却忘了仔细查查这香方的来龙去脉。
  当然,就算他一时疏忽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朝云的运气太差了,谁让他碰到了陈珞呢?
  如今怎样处理,就看陈珞怎么说了!
  但有些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
  尚海笑吟吟地道:“那就有劳冯老先生了!”然后为了以示公允,他叮嘱知客和尚尚山,“你让朝云把他平时用来制香的香方也拿出来对照一下。”
  尚山恭敬地应诺,望向了朝云。
  朝云心中越发不安,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磨磨蹭蹭地拖延时间。
  “这,会不会不太好!”他说着,慢吞吞地起身,“那些香方是那人给我的,给我的时候曾经反复叮嘱我,让我不要让别人看到……”
  尚山原本就有些瞧不上朝云靠巴结妇人成名,见状更是忍不住低声喝斥道:“你能不能站直了说话!人家冯老先生的香方难道就不是秘方?人家的能看,你的怎么就不能看了?
  “别一副没见识的模样!
  “你当宝贝的东西,我们大觉寺可不稀罕。你来我们寺里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们寺里可有人曾向你讨教过制香的方法?
  “你就不能大方一回?!”
  朝云脸涨得通红,这次没有再啰嗦,很快拿了香方出来。
  尚海为了以示公平,把两人的香方都放在了桌子上,任由陈珞和冯大夫等人对比。
  朝云的香方虽说比冯大夫的香方多了好几味香料,可主要的几味香料却是一样的。
  而且尚山因为长期和京中权贵打交道,需要懂的东西很多,调香他也知道一二。
  朝云的香方多出来的几味香料完全可有可无,甚至有些画蛇添足,让人怀疑写这香方的人是不是没有写冯大夫香方的人懂得多。
  尚山一看就知道朝云的香方有问题。
  他不由朝着尚海摇了摇头。
  尚海心中一沉,朝陈珞望去。
  陈珞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两人的香方,并没有多加留意,反而是冯大夫非常的激动,盯着朝云的香方看得目不转睛,十分的认真。
  尚海觉得这件事要想好好的处理,大觉寺就得拿出个好态度来。
  他想了想,问冯大夫:“您看这香方,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冯大人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朝云就是他的大师兄了。
  他问尚海:“平时朝云是用左手写字还是右手写字?”
  尚海还真没有注意。
  他望向尚山。
  尚山道:“是用左手写字。朝云大师是左撇子。”
  冯大夫冷笑,望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朝云道:“师兄,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杀了师妹之后还要杀师傅?就为了师傅手中的药方吗?你这些年来睡得可曾安稳?你就不怕下十八层地狱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越说越愤怒,最后居然站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揍上朝云的脸似的。
  朝云自然不认,狡辩道:“冯老先生,我和你近日无仇,往日无怨,你为何要这样的冤枉我?”还向尚海求助,“主持,我个人声誉是小,寺里的名声是大。我愿和冯老先生去顺天府说个清楚明白!”
  这就是不怕官府查证的意思了。
  尚山直在心里骂朝云蠢货。
  告不告状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别人怎么看这件事。
  特别是传出大觉寺的调香是抄袭别人香方的事,以后谁还敢买大觉寺的调香?
  还不如没这等事!
  尚海和尚山想到一起去了,他瞥了一眼陈珞。
  陈珞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尚海有些摸不清楚他的想法,只好沉吟道:“我看这事也不用这么急躁。冯老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寺里暂时不再售卖、赠送朝云制的香,你也暂熄雷霆之怒。事出突然,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不如等我们先查查这香方的来历再做打算也不迟。
  “冯老先生觉得呢?”
  这就是想息事宁人的意思。
  冯大夫当然不同意。
  追查了几十年的凶手就在眼前,妻子、儿子、岳父,三条人命,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
  他眼睛发红,笑得有些惨烈,勉强维持着理智道:“大师恕罪,恐怕我和朝云师傅想到一块儿去了,事关重大,还是去顺天府尹说个清楚明白的好!”
  尚海皱了皱眉。
  王晞和冯高听到这里也有些着急起来。特别是王晞,心知与其到顺天府让大觉寺有时间求助那些达官贵人,只怕还不如请陈珞做主,至少不用担心反被大觉寺倒打一耙。
  她有些焦虑地望向陈珞。
  谁曾想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珞也朝她望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就正好碰在了一起。
  王晞讶然。
  陈珞却像早已料到似的朝着她又笑了笑。
  那笑容,不仅温暖而且还带着几分洞察世事的通透,让她的心顿时怦怦乱跳起来,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陈珞眼角眉梢好像一瞬间变得更加柔和了,就是说话的声音,也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宽和。
  “我看也不用那么麻烦。”他猝然道,“这香方总归是有些存疑,大觉寺是皇家寺庙,在这种事上慎重一些也不为过。你们寺里的香是不能再卖了,这香方是不是像朝云所说,你们派人去趟蜀中也不错。”
  他说着,指尖在桌上叩了叩,道:“冯老先生这里,也不要听风就是雨,见着香方就觉得朝云是杀人凶手。我看还是等大觉寺调查出个结果了再说。您觉得如何?”
  他的这说辞一出,不仅冯大夫、王晞,就是大觉寺的和尚和朝云都愣住了。
  说陈珞是在帮大觉寺,他却做了个中间人;说他在帮冯大夫,却让他听大觉寺的调查结果。
  王晞抿了抿嘴,陡然觉得陈珞也太不会做人了。
  他这是谁也不怕,所以不怕把两边人都给得罪了?
  尚海却是和陈珞打过交道的,他既然这样说了,他们要是不照着做,他翻了脸,可有得闹腾的。
  就是皇上,也会让步!
  他不想得罪陈珞,立马赶在冯大夫之前表态:“陈大人,我们大觉寺听您的吩咐!我这就派人去蜀中查证,一定给您一个交待。”
  陈珞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冯大夫。
  冯大夫不愿意,可他此时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脸色很是难看,道:“希望陈大人能为我做主。我为了寻找凶手,大江南北的已经跑了三十几年了。如今我已经花甲之年,还不知道能有几年好活,临死之前,您就让我去了九泉之下能在我师傅面前挺直腰杆说句‘我没辜负他老人家的教导’不行吗?”
  这话说的,既悲凉又痛苦。
  王晞还是第一次见她冯爷爷这样低声下气。
  她很是不悦。
  陈珞却像没有看到似的,好像他之前两次若有所指的微笑都是她的错觉似的,如抖落一身鸡毛蒜皮的麻烦似的轻快地站了起来,拿了一张香方对冯大夫道:“你说朝云制香的手法是你家的传承,那你也应该会制香啰?”
 
 
第六十六章 香味
  陈珞问得轻巧,听在冯大夫耳朵里却如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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