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起先一愣,而后反应过来,面上便开始泛起了红晕,他十分不自在的挠挠头,小声羞涩道:“是……是的,燕儿是我和哥哥同村一起长大的,我们两家是紧挨着的邻居,她比我俩小三岁,那时我和哥哥父母双亡,也多亏燕儿的父母时常救济才活下来,使得我兄弟二人能得以日后进府为爷效力,我们从小便相识,这应当算是青梅竹马吧。”
男人冷冷地斜睨满脸通红的陈平一眼,眼中满满的都是嫌弃,又再次开口问道:“那你与陈和,你们谁和那丫头的感情更好些?”
陈平抬头挺胸,拍拍自己的胸/脯,“那自然是我了,我哥那木疙瘩脑袋,最是讨人嫌了,燕儿从小便更与我亲近。”
男人倏忽眯起了眼,“那你们可都会记得对方小时候的一些事,放到现在,时常拿出来互相……”
男人很不情愿,硬邦邦地吐出后面的话:“互相倾诉追忆,增进感情吗?”
陈平一说起他的燕儿,眼里都在放光,也没再注意他家爷越来越莫名其妙的情绪,满眼都是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嗓门都高了八度,恨不得让全世界都听到:“燕儿前几年母亲没了,她爹重病,因日子艰难才来京都投奔我哥俩想找个活计,本来好些年没见也难免生疏,就我哥那木头性子,给人保举进膳房后就再也不管了。
还是我时常去膳房看看燕儿有没有什么难处,这就难免会料到小时候的一些事,聊着聊着幼年时的感情也就都想起来了,我们便越来越熟络了,这不一来二去的……嘿嘿。”
陈平沉浸在爱的幸福之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爷已经快要滴得下墨来的阴沉脸色,还在那里不怕死地滔滔不绝,“燕儿还和幼年时一样伶俐贤惠,现在她还时不时给我缝个袍子做个香包什么的,嘿嘿……不瞒爷说,我俩差不多也就想定下来了,就差……”
“够了!”秦敛一声冷喝打断了身处爱情中的陈平。
男人满目戾气,眯起双眼,自顾自小声在齿间狠狠地咀嚼着道:“什么青梅竹马,都是靠了那不要脸的嘴皮子!”
陈平:……
青梅竹马的他感觉有被狠狠地冒犯到!
陈平犹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爷,燕儿真的不错,从小到大她的性情都没怎么变过,我们两小无猜知根知底 ,我保证绝不会有什么差错,我本是想找机会求爷……”
“你闭嘴!”男人的手指都快怼到陈平的脑门上了,他恶狠狠地看着陈平,“你若再敢在我跟前提什么你和那燕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我就立马让她与陈和成亲!”
第36章 遇刺
身后一个香软的怀抱慌乱地接……
很快, 便到了定下来国宴的日子,这日子也刚好是出了先帝的热孝。
国丧一直低迷气氛的禁宫,终于也算能借着这次国宴的机会好好地热闹繁华了一番。
国宴定在了御花园的一大片空地之中, 可容得下满朝文武百官。
还未等正式开始, 早早入席的世家朝臣、勋贵命妇们都已经摆足了头面。互相寒暄交谈着,一时间觥筹交错, 歌舞升平。
待到温溪和赵宸入座后两人正式在宴会上受了南黎使团的朝拜。
等到南黎公主阿蛮珠入座后, 宴会正式开始。
宴会之上, 自然是少不了歌舞的。官乐坊的舞姬们个个身娇体软,舞姿悦目动人。
温溪对这些无感,她做皇后的时候这般宴会也参加过不少, 一般都是场面上的应酬,舞姬奏乐起舞不过是为宴会添姿增彩, 在坐的都是见过世面的世家贵族, 也很少有人会去真正的在意观看这些舞姿优美的舞蹈,温溪甚至连这种宴会上的菜肴都很少有动筷的。
她端了只小杯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 目光一直随意地在场中逡巡。
有人在接头交谈,有人在说笑碰杯, 表面上倒的确是一派和乐融融。
倒是那个南黎公主阿蛮珠,自入了席后便举起了筷子,这儿夹一筷子, 那儿尝一口,脸颊鼓得像只小仓鼠,吃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她依旧身着一身色彩鲜亮活泼的南黎族传统服装,不似宴会中的大召贵妇们那般满头珠翠,她戴着南黎特有的银饰冠, 在宴会的灯火下熠熠发光,温溪打一眼瞧着便觉得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美,手上脚上也都带着小银铃的钏,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既不失娇媚又尽显活泼可爱。
阿蛮珠倒似对场中的歌舞格外感兴趣,大约是没见过大召的舞蹈,温溪注意到这姑娘对着场中舞姬们细软的腰肢、柔媚摆动的舞姿两眼放光,微张园了嘴,满目都是惊艳之色,要不是个女孩儿家家的,温溪还真怕她一会儿会开口向她儿子讨要个舞姬回去。
阿蛮珠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翩翩起舞的舞姬们,端起手里的酒杯滋溜一下,一口喝干了一满杯的酒,喝完后还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嘴,然后抬头时无意间又正好对上了温溪的目光,于是她两颊醺红,微微歪头冲着温溪咧出一个大大的笑,笑得眉眼像弯月,她额间的银饰随着她歪头的动作发出叮叮当的轻响。
温溪也不禁失笑,还真是个可可爱爱的姑娘,真心希望在这姑娘有生之年两国能一直平平安安地相处下去,也希望她接下来在异国他乡的日子里能一直保持她这般纯真的笑。
温溪眼中犹噙着笑意,目光游走之时对上了下首较近位置的韩钊。
韩钊也看到了她,朝她笑笑,露出一口白牙,又冲她举了举杯。
温溪也笑笑冲他举杯啜饮一小口。
忽地,她敏锐地感受到了一道沉沉的视线正停驻在她身上,于是温溪调转目光寻去,不期然就对上了自己下首最近那个位子上男人的视线。
温溪同样也回了秦敛一个微笑,也冲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示意共饮。
可谁知男人好像并没有温溪想象中的和平日里一样的笑,只是僵硬地扯起自己的嘴角,做出一个一看就很假的微笑,也对着温溪回敬了一杯,一仰头,一口就喝完了杯中的酒液。
温溪心中一顿,不禁有些纳闷,这男人貌似这会儿心情不是很好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谁惹他生气了?
正想着的时候,一曲终了,舞姬们摆完最后一个舞蹈姿势,行礼之后按规矩依次下场。
待到场中的人清了干净之后,从贵宾席间出来一个南黎的使臣,温溪认得,这人是整个使臣团的团长。
这使臣步出席间,站在场中央,冲着最上首的大召天子母子俩恭敬地行了个南黎的礼节,用和南黎公主一样有些生疏的大召话对着温溪母子道:“本人代表南黎使团、代表吾王向大召天子陛下、向大召太后娘娘献上恭敬问安,愿我南黎古挲婆罗真神同样庇佑大召天子、大召太后,愿我两国此后的友谊之花长存。”
这使臣说得慷慨激昂,温溪一下子也摆正作为一国太后的官方姿态,用雍容得体的微笑看向场中间的使臣。
赵宸作为天子,这时候适时开口,“南黎使臣客气,朕也确愿我两国能永结邦交之谊。”
使臣接着笑道:“我们南黎带着最大的诚意为两国和平、为议和而来,也带了我南黎精心准备的礼物要献给大召天子陛下,方才大召的丝竹乐律让我们见识到了大召的深厚的文化积淀与风华,而我们也准备了我们南黎的曲舞,让在座的诸位也能看看我们南黎的风土人情,愿由此彰显两国之好,让我们即将结下的友谊更加深厚。”
“是啊大召陛下,太后娘娘,我们南黎的舞曲虽不及你们大召的这般柔美,但也很有我们自己的特色,我瞧着你们大召的舞曲动人美丽,想必你们也会觉得我们南黎的舞蹈新鲜有趣的。”
一道清脆但响亮的声音,坐在赵宸下手位置的南黎公主阿蛮珠利索地跳起身,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冲着上首的温溪和赵宸喊道。
温溪莞尔,“哦?哀家到也有些好奇,不知在座的的诸位是否也有兴致一观?”
这其实就事两国外交之下的文化交流,这些都是场面上的话,在场的众人即便困得想打瞌睡不想看也是得说想看的。
于是那使臣站在场中用力击了几下掌,就由此顺利引出了南黎的舞蹈表演时间。
南黎的舞者及乐者都是阿蛮珠的和亲队伍里带到大召的,日后便是要随南黎公主一同生活在大召的,他们的舞蹈确与大召的有所不同。
上场的一对舞者之中,一半是女的,另一半则是男的。大家都穿着南黎人的衣饰,上场之后立即训练有素地摆好阵势,等着奏乐声起舞。
全场都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注视着场中,鼓点一起,乐曲便奏开了。
南黎的舞曲和大召的确实很不一样,更加活泼明快。
舞者们踩着乐点开始了表演,是以载歌载舞的形式,明朗欢快的节奏,温溪瞧着倒是和前世华夏某少数民族的歌舞形式很像。
因为新鲜,很快便吸引了在场所有的注意力。
节奏更加急促欢快,只见男男女女的舞者们聚拢到一起,每个人手腕上脚腕上都带了和阿蛮珠所戴相似的银铃,手中还各自拿着一串个串成弯月型手铃。他们灵活地转动手腕,银铃发出一片叮铃铃的脆响,又和伴舞的鼓乐完美契合。
在场的大召人瞧着,还当真是新鲜有趣,大家看得越发投入。
而就在这时,这群聚拢在一起的舞者中间突然有三人腾空而起,极速晃动手里的月牙手铃。
火光电石之间,手铃上串联着的小银铃脱离而出,银铃的银边掉落,露出里面泛着幽幽寒光的箭头,朝着正中间上首位置的赵宸飞射而去。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所有人都不及反应。
眼看着那些带着锐利箭头离赵宸的面门越来越近,几乎是近在咫尺的瞬间,赵宸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这两月以来秦敛对他惨无人道的敏捷度训练还是有用的,这时候终于是派上了用场,他虚地一晃,嗖地一下飞快弯下了身躲到了桌案下,然后那这些已到近前的暗器险险擦过他的背脊,笃笃笃,狠狠地钉入了他身后的木制屏风。
场中央那几个跃起的舞者见一击不中,眼中闪过狠色,再次以极快的速度一甩手臂,一片数量更多的箭头暗器被甩飞开来。
这次不光是冲着赵宸,他旁边温溪的方向也飞射过来一大片。
但温溪却不如受过训练的赵宸一样有那般敏捷的反应,而且她身上套着一层又一层厚重的朝服,头顶上也是十来斤的华丽发冠,这更加降低了动作的灵活度。
有七八枚暗器直直地冲着她的面门而来,在某一个瞬间,温溪甚至都看清了箭头上那幽冷乌黑的冷光……
然而就在暗箭朝着温溪飞射出去的同时,温溪下首位置的男人几乎是同时间暴起,以快得几乎要模糊成一道虚影的速度冲着温溪的方向扑过去,在暗箭即将射中温溪面门的瞬间将她猛地扑倒在地,牢牢地护进了自己怀里。
场中的舞者见第二次暗袭再次失败,索性彻底放开了,只听得一群舞者中间有一人暴喝了一声,“上!”
又是一个转眼,只见这些舞者中间的大部分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向各自的腰间,从原本系在腰间的腰带里纷纷抽出软剑,一拥而上,目标非常明确,朝着最上首的新帝母子俩急速袭去。
这时候在场的众人堪堪反应过来,惊恐的尖叫声一下子炸了开来,人们本能地四散奔逃,桌案没推翻,场面瞬间陷入了混乱狼藉之中,乱成了一锅粥。
时间太短,守在外围边上的禁军卫们一时间也无法瞬移赶到,而宴席上的人都不被允许携带兵器入场券,还有好些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和妇孺。
几乎就是几个喘息的回合,场中胡乱奔逃的人就有好些因为阻挡的杀手们的去路而被顺手砍杀,血腥味顿时弥散开来。
韩钊的反应也极其迅速,在杀手们蜂蛹而上的瞬间他便随手操起了面前的杯盘,带着万钧之势狠狠掷了出去,一击而中,砸翻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杀手。
而后他便立刻一个健步飞跃而出,挡在杀手们的正中间,因为没有兵器,便赤手空拳地和凶狠的杀手们混战在了一出。
韩钊的功夫那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磨练出来的,绝不是什么三脚猫花架子,他一夫当关,一时间倒也阻碍了好一部分杀手。
最上首的位置,秦敛在躲过了暗器的袭击后便放开了怀里的人,来不及他想,一把将她往后推到了角落里,挡在她身前,随手拿过了旁边翻到的烛台,握在手中,“当”地一声,利索地回挡住了地下韩钊阻挡不及漏网而上的一个杀手。
温溪甚至都顾不得其他,她被男人紧紧护在身后,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儿子。她惊恐的眼神四处张望,很快就找见了在自己不远处的赵宸。
因为是发突然,甚至还没有人来得及奔过去护驾,赵宸身前只有一个他贴身伺候却比赵宸还弱鸡的四瑾正颤巍巍地护在他身前,抖着尖细的嗓子在拼命喊护驾。
这时一个杀手得了空隙,朝着赵宸的方向狠厉袭去……
温溪目呲欲裂,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般,无法控制地发出凄厉的喊叫,“淳哥儿!!!”
就在那利剑即将刺到赵宸跟前的时候,刀光剑影间,温溪身前的秦敛随着温溪凄惨喊教声侧头向赵宸方向望去,手中的烛台脱手而出,力道有准又狠,击落了那杀手手中的剑。
只是这样一来,秦敛手中便空了下来,也不等他再找到什么称手的器物,就又有三两个杀手飞袭而上,秦敛在无暇多顾,只能赤手空拳地抵挡,同时将温溪一丝不苟地护在身后。
这时候在场的好几个武将也反应过来,纷纷加入了战局。
这些杀手的最重要目标显然还是赵宸,泰半的人手还是前赴后继地冲着赵宸扑去。包括韩钊在内的好些武将都发现了这一点。
韩钊向温溪的方向担忧地望一眼,见有秦敛正牢牢地护着她,便也再无暇多想,飞身冲上去挡在赵宸跟前,好几个武将也随后赶到,护在赵宸前方。
这一番变故是从南黎的舞者中出的,方才那个出列的使臣这时候躲在角落里,面色如菜,急汗如雨而下,完了完了!怎么会这样,一切都完了!!!
使臣一面怀疑人生,一面目光急切地寻找自家公主的踪迹。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的公主混在一群人中间,左突右窜,好巧不巧正好挡住了一个杀手的去路。
那杀手一愣,目光一闪,居然没有向阿蛮珠举刀,而是想直接绕过她,可是阿蛮珠却不是这么想的,这姑娘见自己碰着了一个杀手,瞬间眼中就放出来兴奋的光芒,双手紧握成拳,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冲着这杀手的腹部狠狠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