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居然还情绪激荡引发气血逆行,加速了毒发!”老头一脸嫌弃地看着秦敛,“情情爱爱的,居然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要脸,到底该骂你是痴还是傻?”
那日秦敛高烧中,神志不清的时候两人那般耳鬓厮磨,直到温溪仓皇逃离之后秦敛心绪大乱,导致血脉逆行,直接激发了他伤口上残余的毒性,请了太医后,太医也瞧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只让他卧床静养,切勿动气。
但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在宫中多待一日,太医走后,强撑着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禀了小皇帝,说自己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赵宸怎么劝都没用。
等回到了秦府东院,秦敛彻底绷不住了,直直陷入了昏迷之中,一度濒死,东院的一干人等被下了个人仰马翻,不过幸运的是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就碰上了在药商那儿买珍稀药材而欠债被追讨、来秦府要钱还债的姬无愚,这才险险保住了一命。
眼下秦敛才刚醒没多久,按照姬无愚调配的药方,分次服用解药。许是这解药实在太苦,一口下去,秦敛下意识皱了皱眉,然后不注意便呛着了,无法自控地开始咳嗽,一咳嗽,胸前的伤口便又开始了撕心裂肺的疼。
秦敛捂着伤口,疼得脖子上青筋一一浮现。
这可把陈平吓坏了,一边轻轻地给秦敛顺气,一边急慌慌地看向喝酒的小老头,“姬老,这……这是怎的,莫不是凉生花毒又发作了。”
小老头也就是姬无愚,优哉游哉地嘬一口老酒,幸灾乐祸地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就是扯了伤口而已,凉生花毒发后可将人的痛感呈数倍放大,谁让他这么‘聪慧’,连苦肉计都用上了,该!”
姬无愚一把年纪,又向来是个不着调的,丝毫不把陈平疯狂的暗示放在眼里,故意戳男人的痛脚:“可惜苦肉计变成了竹篮打水,还差点搭上了小命,啧啧啧,最伤的还是这痴情之人,你要不学学小老头我,什么情情爱爱的,一个人多逍遥自在,看你折腾了这么多年,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来,我看你要不还是算了吧,我都替你累得慌。”
这一番话,让陈平头皮一紧再紧,憋住了呼吸恨不得原地消失,生怕自己遭了殃。
谁知男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垂下了眼睑叫人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屋里静默地只能听见姬无愚嘬酒吃毛豆的声音,就听得男人突然开口低语了一句,“做不到了。”
陈平和姬无愚皆是一愣,姬无愚:“你说什么?”
秦敛抬起头看向姬无愚,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中,一半对着两人,眼底涌动着滔天的暗流,“从前不曾靠近时我能远远守好自己的心,现在,守不住了……早已守不住了,触碰过光的暖,哪肯再回阴暗之中,我们之间便是隔了刀山火海也罢,我只求她能回头看我一眼,只一眼便能许我无尽力量,这刀山火海我来跨,神魔勿挡!”
陈平和姬无愚都愣住了。
姬无愚连手里的毛豆都掉落了,良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摇摇头,“唉罢了罢了,痴儿啊……”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丢给陈平,“这是那凉生花的解药方,你且拿去吧,献给你那太后娘娘,愿能助你再次搏得她一些好感。”
就在这时,外间的陈和走了进来,回禀说小皇帝微服出宫悄悄来了秦府来看秦敛了。
一听说宫里的皇帝要来,一向怕麻烦的姬无愚端背上竹椅端起小桌就开溜了,消失之前,还在那而给秦敛支招,“老头子我是过来人,听我的,你想要你那温太后,这小皇帝可比挡你路的神魔麻烦多了,用得好你事半功倍,用不好你性命全赔。”
秦敛凉凉地看着姬无愚跳窗消失的方向……
很快,赵宸就被人恭敬地引进了卧房,他一进里间就瞧见被小厮搀扶着正在勉力起身想要行礼的秦敛。
赵宸急忙奔过去阻止,“秦卿你悠着点,不必行礼,当心伤口。”
秦敛被他按着肩膀又躺了回去。
赵宸鲜少有出宫的机会,更是第一次来秦府,眼睛滴溜溜地打转注视着周遭的环境。
秦敛看着他那双和他母亲极像的眼睛,自己眸中情绪也不知不觉暖和了下来,“不知陛下驾临,还请恕罪。”
赵宸毫不在意摆摆手,“是朕想着要出来瞧瞧秦卿,也是真心实意想要感谢秦卿,若不是这些时日以来秦卿一直不懈地坚持要求朕训练对反应的敏捷,这次朕说不定就真的难逃一劫了。”
秦敛微笑,“陛下过誉,这都是成该做的。”
“哦对了,听说那刺客的剑上可能有毒,好些被刺伤的人都出现了中毒症状,秦卿可是有碍?”赵宸认真问道。
“咳咳咳……”秦敛应景地咳嗽几声,抚着自己的伤口面露痛苦却没有回答。
赵宸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侍立在旁的陈平,陈平回过神,很有默契地绝妙领会了自家主子的意思,立刻换上一副后怕的表情,“回陛下,我家大人可也是中毒了,您也知道,我家大人为了救太后娘娘整个胸膛都被捅穿了,那剑上沾的毒我家大人中得很深,后来毒性发作,那真是凶险万分哪!老天保佑,幸好挺过来了。”
赵宸果然满脸感动,“秦卿受苦了,你对我母后的救命之恩朕会永远记得的,这这次来便是来看望你的,还有母后让朕带了一些滋补之物来,奥对了还有云太医,他一同过来了,秦卿你且让云江帆瞧瞧,说不定能想到解毒之法。”
秦敛直直地看向赵宸,“是……太后让陛下带来的?”
赵宸没多想,直接点头,“是啊,母后同意正出来,还在她库房里找了好多东西,朕特意又装了一辆马车,刚刚让你家的下人拉府了。”
秦敛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向上翘起。
“那朕这便让云江帆进来把脉。”
“陛下,不必麻烦。”秦敛拦下他,从怀里掏出刚刚姬无愚给他的解毒方子递给赵宸,一脸真诚,“这是臣府中郎中写的方子,本来一共有三张无法确定药性的解毒方子,臣都试过了,虽中间吃了些苦,但也算是命大,最后一次用对了药方,陛下便将此药方带回去,给那些同样中毒的人解毒罢,也好不叫太后忧心。”
陈平在旁边听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万万没想到,他家爷这颗老姜在面对小皇帝这株小嫩苗时居然可以如此这般的不要脸!
赵宸稚嫩天真的眼睛里写了满满的感动,一点儿都没怀疑将药方拿过收起,“秦卿真是辛苦了,你放心,此事便交给朕吧,如此一来母后便也能安稳些了,你且好好养伤,等养好了上秦卿还得继续交握骑射训练敏捷度呢。”
秦敛回以微笑,笑得高深莫测。
……
国宴刺杀一案还尚未结案,赵宸出来太久也终是不妥,他只是在秦敛的东院随便转了转便径直回宫去了。
回到了宫中后,按照以往的习惯,他直接去了坤元宫用晚膳。
温溪知道儿子会来她这里吃晚膳,早早地便备好了膳,等到赵宸回到坤元宫后,母子俩便净手入座。
一般温溪吃饭都不愿人在旁伺候,所以赵宸陪她吃饭时也是这个习惯,晚膳时只有母子俩在一张不大的圆桌上自己用膳,旁人都是退下的。
温溪看着埋头吃得津津有味的儿子,羡慕的暗叹一口气,果然还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来得好啊,哪像她这样的成年人,生活中处处不容易,尤其是感情世界……
温溪盯着吃饭的儿子盯了好久,一番犹豫之后还是决定试探着开口,“淳哥儿你刚从秦府回来,嗯……秦大人伤势如何?可有想云江帆说的那样中毒了?”
赵宸从饭碗中抬起头,认真答话,“秦卿伤势到比之在宫中时有了起色,我瞧着他虽面露病容,但精神头尚可,毒也确是中了,据说叫凉生花,但好在他已经解了毒了……”
接着赵宸把秦敛说得解药方子的事前前后后的和温溪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他说母后你不必担心,解药的事他已解决,刺客一案等他伤势好些也能帮助审理。”
听得温溪心中万般不是滋味,这个男人是不是傻啊,试药?药是能随便乱试的吗?!
她有小心翼翼且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那……你瞧着他心情如何?”
赵宸筷箸一顿,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温溪见他这般沉默的模样,心中突地一跳,心想,那天的事就算是个意外,可连她这个女人都没想计较什么,他一个大男人不会还耿耿于怀吧,明明是他先动的手……
“母后。”赵宸的称呼很郑重,面色忽的正经了,一脸深思,对着温溪认真道:“秦家的家事朕从前也听过那么一耳朵,今日去秦府东院秦敛住的地方转了一圈,发现他住的地方虽看似大,却冷冷清清的,瞧着不是小厮就是冷冰冰的侍卫,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
温溪愣愣地看着儿子,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只见赵宸放下筷子,装作小大人模样,故作成熟的叹了口气,“他那嫡母想也不会管他的事,可一个家想要像个样子总是少不了一个女人里外的操持。”
温溪傻愣愣的看着儿子喋喋不休的小嘴儿。
“秦敛都过了而立了,却一直没有个女人在身旁伴着,这冷锅冷灶的确实不像样子,这次他救母后的恩还有解药方子的情,我都记着,我想着赏赐些贵重物什他是不缺的,不如……咱就赏他个女人吧,就算不是赐婚做主母,赏个美人给他,伺候伺候他日常起居,热热锅暖暖床,也都是好极的。”
第44章 别扭 这个男人居然还在那里拧巴!有什……
“赏……赏赐个美人?里外操持?”
温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 有点转不过弯来,愣愣地重复儿子的话。
赵宸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亲娘越来越不大对劲的情绪,反倒越说越亢奋, “对啊, 给他赏赐个美人,我觉得比赏他别的金银珠宝都来得要强, 我记得尚寝局里有好些专门备着的那些司寝宫女, 找个貌美且琴棋书画都精通且性子温柔和善的, 给秦敛送过去,这事还得母亲你多操心操心。”
温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我?叫要我操心给秦敛送个女人?”
赵宸丝毫没有危险已降临的警觉性, 还在那里小嘴嘚吧嘚越说越起劲,“嗯, 儿子这不年纪还小嘛, 司寝的事我不太方便过多插手,还要劳烦母亲您多费心,哦对了, 还得选的贤惠一些的,最好能替秦敛操持家务的, 毕竟他现在都没有正妻,若实在挑选不好,母亲您看着办, 多送几个也无妨……哎呦呦妈你干什么?疼啊啊——”
温溪一把拧住熊孩子的一只耳朵狠狠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气得脸都红了,“你还知道你年纪小啊?我看你也挺懂的嘛!一天到晚正事不学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倒是很在行啊臭小子!还热热锅暖暖床、司寝局挑美人……你说你都哪里学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赵宸被拧着耳朵躲闪不得,歪着半边身子疼得吱哇乱叫, “我我……我我也只是说说,这不想让母后去操持嘛,我没想插手,从前父皇在的时候给王公大臣上次美人不也有母亲您经手的嘛……啊啊啊啊啊疼——母亲您轻点……轻点,我错了知道错了。”
耳朵被越拧越紧,赵宸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道歉,根据以往的经验,但凡他娘这只母老虎生气的时候,甭管谁对谁错,先道歉就准没错!
这时候后原本已经退下去的林秋娘、翠谷等人听到母子俩的动静都纷纷出来,也不敢上前,只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
温溪看着儿子真的被拧红的耳朵,这才悻悻地松手,斜睨一眼挣脱后就立刻缩到了林秋娘身后的儿子,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是秦敛本人透露了这般意思?”
赵宸的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不不,不是的,他什么也没说,是我自己想的。”
温溪冷哼一声,眯眼打量着儿子,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作业太少的缘故……”
说着她朝儿子冷冷一瞥,“既然这么闲,那记得回承乾宫以后把《政史册》抄完三遍,抄完以后你要还有精力那你就要自己去赏,我才不来干这种无聊又费神的活!”
赵宸顿时傻眼,《政史册》整整三百章,抄完三遍他估计手就要残废了!他想不明白给秦敛赏赐女人这么一件完美又简单的事怎么就踩着他这个亲娘的痛脚了,居然让她发了这么大的火?
可怜的孩子连饭都没吃完,灰溜溜地就逃回承乾宫去了。
温溪顺了顺自己被气得不停起伏的胸口,也吃不下饭了,旁边的林秋娘适时宽慰,“娘娘与陛下置什么气,陛下毕竟还是个孩子,有时候总是会调皮些,娘娘莫气坏了身子。”
温溪没有说话,其实她也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她儿子调不调皮的问题,就是这臭小子尽出一些馊主意。
至于说为什么给秦敛赏赐美人是叫馊主意,温溪自己也没搞明白,她就是腾地一下子上来了火气,反正她才不来管这闲事呢!要赐就让臭儿子自己去赐好了,她就看看,那男人他到底是收还是不收!
温溪饭也吃不下了,几个宫人正在收拾的时候,外头有人来禀,说是南黎公主偷溜出来,现下正在坤元宫的大门口吵着非要见大召太后娘娘,外头管门的太监来问温溪见与不见。
温溪略一思索,叫人请了南黎公主进来。
阿蛮珠被引进内殿来,一路上,还是伴着叮叮当当的清脆音铃声,十分具有标志性。
她见着温溪后给温溪行了个南黎的礼,睁着晶亮清透的大眼睛声音脆响,“太后娘娘,您一直把我们关在宫里不让我们出去,我强行出来就是为了告诉太后娘娘,这次刺杀不是我们干的,我们南黎人光明磊落,敢做敢认,不是我们干的就不是!”
温溪找了个软榻靠下来,眼中含着笑意,示意阿蛮珠也找个地方做,“哀家知道,不是你们干的,是有人陷害,都已经查明了,过几日就会让诸位回南黎公主府,这几日怠慢多有得罪。”
刺客招供的事只有温溪等少部分人知道,南黎使团一直被禁军卫软禁在宫中一座空置的宫殿里,后来温溪想着为防有心人再一次利用南黎人,索性就此将他们隔起来,但也一直都是好吃好喝用心招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