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表露 臣有罪,斗胆肖想太后良久……
见男人听话地停滞在那里, 温溪总算是气顺了一点,她提着裙角气咻咻地跑过去,绕到男人的正面。
看着他一直低垂着脑袋叫人看不清任何表情, 温溪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事后回想, 温溪觉得她那时候大概就是跑太急一时间脑子缺氧,大脑的供氧没跟上, 所以才导致了手太快不听脑子的指挥——
她见秦敛低垂着头就是不看他, 脑子一抽, 伸出手,用手指挑着秦敛的下巴,用一种近乎邪魅狂狷的霸总姿态将男人的脑袋硬生生地抬了起来。
没错, 就是传说中的挑下巴抬了起来……
等随之看到秦敛错愕的表情的时候温溪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她跟烫了手一般立马撒开了手,脸蛋轰得爆红。
然后两人的角色就颠倒了过来, 温溪慌不择路, 埋头就想蹿走,却被男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当瞄到远处家山口林秋娘正守在那里的时候他才转回眼, 眼中有温溪察觉不到的希冀。
“太后……可是有什么话想同臣说的?”男人声音低低的。
温溪见逃不了,索性就站直了身体理直气壮地发问:“哀家就想问, 秦大人这些日子为何一直都躲着我?”
秦敛一直低垂着眼帘,在让人窒息的的沉默中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暗哑, “臣……并未有意躲避太后,那日的事是臣发热病了糊涂,臣怕太后震怒怪罪。”
听秦敛这句话说出口,温溪虽然感觉到了尴尬,但同时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些天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别扭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嘛,那既然说开了,那尴尬是不是就可以化解了?
于是温溪顺着下坡,“呵呵……秦大人说的这件事啊呵呵……哀家明白的,那日秦大人是高烧,正在病中神志不清,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今日既然都说开了,那就好了,那个……有句话说得好,无心者无罪嘛呵呵……哀家也知道秦大人是无心的,所以也不会怪罪,秦大人不必一直避着我……”
“不是。”
男人突然抬起头,在温溪的碎碎念中说了两个字。
“呃?不是什么?”温溪的话被打断,猛地抬眸,正好便对上男人直勾勾的视线,她心口蓦地加快了跳动几下,下意识开口询问。
男人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生死相关的决定,那深如幽潭的眼底剧烈震荡翻涌上来那浓重的能将人淹没的情愫。
他上前一步,须臾间伸出手臂,捞着温溪的腰肢一揽,骤然之间便将人揽入了自己怀中。
温溪毫无防备之下,被人于腰间施力往前一勾,让她直接跌撞进来男人宽厚的怀中,甚至还一不小心,鼻梁磕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一瞬间鼻子泛酸。
随之而来的便是这个男人灼热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
温溪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只大手托住了后脑勺被迫抬起了头,紧接着,男人浓烈的气息越发袭近,他的唇带着炽热的温度印在了她的上,唇/畔轻轻相碰,一触即离。
男人将唇移至她的左耳边,那呼出的热气轻轻喷在温溪耳垂和后劲的位置,却叫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
只听见男人在她耳边,用低沉沙哑的嗓音低低地念了一句话,十一个字,“臣有罪,斗胆肖想太后良久。”
温溪只觉的轰隆一声惊天巨雷在她脑中炸响,直把她的左右炸得嗡嗡发麻。
随后秦敛便松开了箍在温溪腰间的手。
温溪整个人都是懵的,感觉自己的腿都是软的,在被松开后不由自主地失力后退几步,后腰就抵到了身后凸起的假山石上。
秦敛见她要撞上身后嶙峋的山石,急忙伸手想去拉她。
结果温溪整个后背都快要贴到假山石壁上了,她用两只手前后相叠,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敛,那模样,标准的怀疑人生脸。
秦敛面上不显,但他垂在身后的那只手却是死死攥住了自己的衣摆,那已经捏得泛白的指节骨出卖了他此时的内心,他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了,甚至开始后悔痛恨刚刚那个痛快决绝的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沉默,还是沉默,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温溪甚至都听不见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望着面前女人那瞪着杏眼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满脸无法置信的神情,秦敛内心蓦地就生出了一股仓皇悲凉来,或许有些事情无论你如何努力,痴心妄想终归是痴心妄想,那浮于水面的泡沫,若非你想伸手触碰去将它捧起,它是不是就可以存于世间更长一些……
高大的男人突然变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慌乱不知所措,连手脚都无处安放,试图开口弥补些什么,“太后,我……”
“啊啊啊——你别说话!”
温溪松开一只手直指秦敛,压低了声音尖叫道。
男人很听话地赶紧住嘴。
温溪脑子里像被强行塞进了一把稻草一样,乱的很,一只手指着男人,一边靠在假山石壁上,沿着假山石壁一步步慢慢地挪,就像是在持/枪警戒一般,背靠假山石壁慢慢地朝出口的方向挪动过去。
而男人就像是个做错事后急于得到大人原谅的小孩一样,眼巴巴的视线跟着温溪的动作而挪动。
温溪实在受不住这样的视线,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瓮声瓮气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这实在是、实在是太超出我的……我的想象了,我的捋捋……对!我得好好捋捋,我得先回去捋一捋……你!你别跟过来!我得回去好好捋一捋思路,你别跟过来!”
说着温溪刚刚好挪到假山出口的位置,身一转,提起裙角一溜烟地就跑了。
秦敛看着女人慌不择路跑得跌跌撞撞的背影,伸了伸手,最后还是颓然垂下。
他握紧了拳头,狠狠一拳砸在嶙峋的假山石上,假山石较为脆弱,一大块假山石被砸断黏带着男人的血渍轰然倒地,秦敛的手背上血污一团……
捋一捋……捋出来的结果又会是怎样呢?是愿意回应还是要宣判他的死刑?
秦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假山群,他本是要去文渊阁的,但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心情,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随意走着。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演武场。
今天的演武场外围立满了宫人,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秦敛这才恍惚想起来,今日是逢三的天数。
小皇帝之前和他约好,每隔三天便会来演武场,由他教授武艺。这段时间因为他受伤随后中毒重病而耽搁了,他原本是想之后找个日子重新恢复之前逢三的训练习惯,只没想到今日小皇帝居然也在这儿。
秦敛问过了旁边侍立的宫人,确实是小皇帝在里面练武,宫人说,韩将军也在里面。
一听韩钊的名字,秦敛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在让宫人进去禀告过后也跟着进去了。
演武场上,赵宸正穿着一身特战迷彩服像只开屏的骄傲孔雀一样,张开双手围着韩钊转,“这便是朕说过的母后为我亲手做的迷彩特战服,答应你的,今日就穿来给你瞧瞧,怎么样韩将军,不错吧?”
韩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宸,目光专注入神,在将赵宸全身上下各个细节都打量个遍后才抬起头问赵宸,“这……真是太后娘娘为陛下量体而做?”
赵宸自豪点头,“那当然,这衣裳的制式是母后亲自设想出来的,可比 我原来的骑射服方便了不知多少倍。”
韩钊目光盯在赵宸身前那件铁丝防弹背心身上,忽而便笑开了,嘴角擒着绝对可以称之为温柔的微笑,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的那般自言自语道:“记得年幼时起,太后娘娘便总是能有些出人意料的奇思妙想,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是这般让人惊喜。”
韩钊眼中的笑意带着一丝别样的情绪,这一丝情绪稚嫩的赵宸没注意到,场下的秦敛却看得一清二楚。
秦敛扯着嘴角冷笑一声,抬腿就跨上了比武台。
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个碍极了眼的“青梅竹马”呢!
比武台上的韩钊和赵宸听到动静后齐齐转头看过来。
赵宸见到秦敛后便兴奋地朝他招招手,“秦卿来了呀,快来快来,朕和韩将军方才还聊到你呢,朕和他说了你训练朕身手灵敏程度的事呢。”
韩钊冲着秦敛施了一个平礼,然后直起身笑着道:“陛下都与臣说了,秦大人的先见之明着实让在下佩服,我这几日便照着陛下所说秦大人从前的训练方式也陪着陛下继续进行训练。”
秦敛一听,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迟疑问道:“所以……这些天一直都有韩将军陪着陛下在这里训练骑射武艺?”
赵宸天真单纯地点点头,“对啊,秦卿一直在养伤,这期间朕怎么好意思再来麻烦秦卿,之前有次偶然和韩将军聊到朕的骑射课,韩将军便自告奋勇地暂且先顶了秦卿。”
秦敛心中冷笑一声,对着韩钊道:“有劳韩将军了,日后便不必了,我已痊愈,可继续教授陛下,此后便不必再劳烦韩将军了。”
这下,韩钊就算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秦敛对他明摆着的不待见了,他确定自己从前不曾得罪过这位秦阁老,所以这人莫名其妙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第46章 纠结 那般美好……舍不得,怎么可能让……
演武场里, 一个腿脚利索的小内侍得了令,脚底抹油,朝着坤元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坤元宫里, 温溪也刚才从御花园逃回来, 正一个人锁在寝殿里怀疑人生。
甚至连脸红心跳都还没来得及平复下来,门外就有人咋咋呼呼地闹出了大动静——
哎呀呀, 不好了, 秦大人和韩将军在演武场打起来了!打得你死我活的, 陛下命底下的人去劝架,怎么拉都拉不开,太后娘娘快去看看吧, 要打出人命来了!
听到这些,温溪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那个男人, 刚刚才在她这里掀了一阵狂风暴雨, 她都还没从剧烈心跳中缓过神来,这家伙倒是很有闲心哪,这才离开多长时间?居然就跑去和韩钊打架了?!
原本已经被这男人搅动起来那一圈旖旎且生涩的情丝顿时散一干二净, 倒是火气蹭蹭蹭地窜了上来。
于是温溪恨恨地桌子一拍,还管他个什么羞不羞涩尴不尴尬, 浩浩汤汤地带了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就往演武场赶去。
演武场门口,还未走近, 温溪就能听见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兵刃交接声,还有她儿子呼天抢地的劝架喊声——
“……别,别打了!别打了!朕命你们不准再打了!住手住手!统统都住手……哎呦喂,要出人命的,朕求你们都别打了!这是比武不是打仗, 都住手……”
温溪听着,也不敢再耽搁,提了裙角便迈开腿直接往里冲。
等进了演武场,里头的动静比外边听到的更加热闹。
赵宸站在比舞台下围着台子正急得团团转,又是跺脚又是声嘶力竭的。
再看看比舞台的两个人,一个握刀一个用剑,两人身形都快出了一团模糊的虚影,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赵宸急得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转头看见温溪进来,顿时就像是盼到了救星,就差喜极而泣了,“母亲你终于来了!快……快让他们两个停手!再打下去就要打出人命来了!”
温溪眼中愠色沉沉,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两个人怎么会打到一起的,看这架势,这两人先前就有很深的旧仇?
赵宸整张小脸皱在一起都快哭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是韩钊替了秦敛这几日在演武场教授,方才秦敛就进来了,尚不及说多说几句,两人便商讨着谁要切磋切磋,我本以为……本以为就是字面意思的切磋,点到为止,可谁知这两人越打越狠,越打越狠,我想喊他们停下,可要命的俩都打红了眼,谁都没听,我……我瞧着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便赶紧吩咐了人去坤元宫,母亲你快让他们停下吧!”
温溪满脸肃穆,试着提高声线喊了一嗓子,“住手!都住手!”
可惜,比武台上的两人全情投入,正在你来我往地过招,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上,温溪那点子喊声似乎一点儿没进两个人的耳朵里。
温溪的火气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这两人还真是不得了了啊!
她左右看了看,目光触及到赵宸身边用来挂铜锣的木架子,走过去,示意赵宸站远一点,然后袖管一撸,用尽全力将木架子往地上拉带下去。
“啪”的一声巨响,木架子被砸倒在地,其中一根细杆被砸断,同时挂在上头的铜锣也摔敲在地上,发出哐啷的一声响。
这番响动成功的引起了台子上那两个男人的注意,两人身受同时一顿,不约而同地都朝发出响动的这边望过来,在看清温溪那张脸的一瞬间,两人的动作同时一僵,然后突然松开了缠斗的姿势。
尤其是秦敛,整个人狠狠地一滞,彻底僵化在那里,就像是个犯了错被抓了先行的小孩子,手脚都无处安放,手里握着的刀不知道该是继续握着好还是丢了好。
温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一略过,一声冷笑:“呵!打啊!继续打啊!怎么不打了!?”
秦敛在这声冷笑之下心中一颤,当机立断,立马丢掉了自己手中的刀,两手无措地背在身后。
韩钊一见这男人先丢了刀,也反应了过来,当即也跟着扔了自己手里的剑,和秦敛并排站着,大概觉得不好意思,羞赧地挠挠自己的头,甚至他自己都还有点晕头转向的,不知道怎么就和人打起来了。
韩钊最为一个领兵多年的武将,虽然性子爽朗不拘小节,但他拥有与敌作战时的敏锐直觉,自从在他回京入宫面圣出来后在宫门口碰上的那次,他就察觉到这秦阁老不待见他。
本来韩家和秦敛在也没有什么相冲突的政/治立场,双方一文一武,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韩钊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得罪了这位的地方,最后归结为大概秦敛纯粹就是不喜他这个人而已,而他生性豁达,平日里除了在朝堂上也几乎没有碰面的地方,所以他也并未将此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