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起榻还得洗漱梳头,他二人不离开,她只能硬着头皮做这些事。
香芝抖着胆子,端了铜盆进来.伺.候。
从昨个儿开始, 骁王府就下了死命令, 谁若是敢乱嚼舌根子就直接乱棍打死了事。
沈姝宁的妆容一直很淡, 垂云髻上只斜斜插了一支翠玉流苏簪子, 透过铜镜,她恰好迎上了陆长云的目光。
她心头咯噔一跳。
心慌的不行。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偷.情一般。
陆盛景眸光乍寒, 几乎是剐了陆长云一眼。
陆长云垂眸继续饮茶,两人喝得都是降火的决明子。
眼下, 陆长云与沈姝宁不能分开三丈之远, 陆盛景自然不可能让他二人独处, 故此,三人几乎是同寝同食。
用过早膳,花玲珑过来给陆长云上药。
他身上都是伤口,自然是要脱下衣裳, 沈姝宁这个时候就背过身去,而陆盛景恨不能直接掐死了花玲珑。
花玲珑感觉到了陆盛景的视线,吓得往陆长云身后躲。
还能不能好好上药了?
陆长云叹气, “二弟,事已至此,花姑娘已经知错了。”
陆盛景忍了又忍,没错,这该死的女子还不能死,她是陆长云的桃花!
***
是以,骁王府的古怪现象,被探子们纷纷传到了各自的主人耳朵里。
陆承烈那边又捉摸不透了。
陆盛景私底下的生活如此混乱,男女通吃?!玩得有点大啊!他就不担心御史参他一本?!还是说,这又是个陷阱?
陆承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时间不敢轻易动作。
***
西南王父子这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魏屹轻叹,“父王,那日儿子也亲眼所见,宁儿她的确与陆长云也牵扯不清,按理说陆盛景不应该容忍这种事发生,但如今三人都已经同寝同食了,看来宁儿当真手段了得啊!”
魏屹心情十分复杂。
毕竟妹妹是母亲的亲骨肉,妹妹会做出这种事来,他除却震惊之外,并不觉得奇怪。上梁不正,下梁必歪啊。
魏昌倒没觉得不妥,“你妹妹,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魏屹,“……”
不是,父王,您怎么还一脸与有荣焉?!
京城真是不能继续再待下去了,民风实在彪悍的很!
***
魏屹与曹家二小姐的婚事很快就定下来,还有炎帝亲自赐婚,大婚之后才启程回西南。
曹家没有能够支撑大梁的男子了,曹二小姐的婚事,皆由太子妃一手操办。
且大婚就在半个月之后,十分仓促。
这一日,太子妃正在筹划大婚事宜,太子悄咪咪的挨近了她。
他近日来心事重重,又无人可以倾诉,思来想去,也就唯有太子妃这样出众的女子,才能够明白他的内心苦闷。
太子妃突然抬头,太子面色一红,“你、你很忙?”
太子妃挑眉,“殿下,有何事不妨直说,你我是夫妻,即便是再忙碌的事,也不及你重要。”
太子挠了挠头,内心突然开出了无数小白花儿。
果然,这世上,还是他的太子妃对他最好。
太子落座,又挥退了宫人,这才道:“娘子,孤心里不太舒服。”
太子妃勾唇一笑,“是因为陆盛景?”
太子一噎,怎么什么事都瞒不了太子妃?
于是,他毫无保留,“孤这储君之位本就是陆盛景的,他比孤年长半岁,如今腿疾也好了,孤一看见他就觉得心中有种古怪。”
太子妃笑了。
这个呆子,傻乎乎的。
太子妃心思很通透,她不要帝位,也不会让太子去争那个位置。
她要的是曹家百年昌盛,可一旦太子登基,曹家这个强大的外戚,就只能隐藏锋芒。那还如何流芳百世?光耀门庭?
再者,欲戴其冠,必受其重,太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太子妃比谁都清楚。
太子妃记着师父的吩咐,她拉着太子的手,很有耐心道:“殿下大可不必如此。二十年前,殿下还在襁褓之中,对朝政一无所知。不管陆盛景曾经发生过什么,殿下都不必在意。储君之位是皇上封的,不是太子自己抢来的,殿下何故心中古怪呢。再者,陆盛景恢复身份,殿下就是序齿老二了,殿下不是从不想当兄长么?”
也是……
当老大的压力实在太大。
处处都要优秀。
虽然太子已经自诩足够优秀,但还是难免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陆盛景一回来,正好替他扛下这份压力。
太子想起一事,“老三他今日又来孤跟前挑拨离间,孤没有上当。”
太子妃抬起太子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殿下果然机智。”
太子面色一红,整个人都僵住了,后脊梁立刻涌上一阵酥麻,心里乱哄哄的。
“娘子,你与孤……都已经三日没有……”没有同房了。
太子妃怜惜一笑,“殿下莫急,等天黑。”
她手头上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东宫诸事,还有曹大将军府,以及军营的大大小小事宜,皆需要她。
他太子,“……”还等什么天黑?!
一瞥见太子妃腰间的匕首,太子也不敢造次,老实等待夜幕降临……
***
同一时间,顾文峰夫妇二人反复思量之后,打算约了陆盛景出来一叙。
罗氏道:“夫君,我罗家虽与三殿下沾亲带故,但……我实在不想看到罗家全力支持三殿下,这夺嫡之争,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啊,况且三殿下他……他还霸占了父亲那外室子!”
罗氏也知道陆承烈好.男.风。
非但如此,还兔子吃了窝边草。
此事,罗氏也只在顾文峰面前提及,旁人她一概不提,只觉得面上无光,令家族蒙羞了。
顾文峰也没料到陆盛景竟然是原太子。
“那不如将罗灿也约出来。”顾文峰有了自己的主意。
罗氏点头同意。
而就在罗小公爷按时赴约之时,几人不仅等来了陆盛景,却见陆盛景身侧还跟着两人,一个是陆长云,另一个是沈姝宁。
顾文峰,“……”
他今日是想探探陆盛景的口风,没成想……陆盛景竟然“拖家带口”。
陆盛景难道就半点不想拉拢顾家?
顾文峰对这位原太子更是好奇了。
罗小公爷也微愣。
沈姝宁是个女子,当然知道自己不便抛头露面与男子们见面,但陆盛景执意要带上她,她也没有法子。
一时间,雅间内气氛尴尬。
顾文峰笑了笑,试图化解诡异气氛,“骁王与王妃当真是夫妻感情甚笃啊,如此形影不离。”确切的说,是三个人形影不离。
沈姝宁,“……”
陆长云全程不苟言笑。
陆盛景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对顾文峰态度尚好,“顾公子说的是,本王与王妃的确是感情甚好。”
罗小公爷饮了口茶,神色不明。
顾文峰当然不会直接提出要结盟的想法,今日这一聚,无非只是先了解一个大概。
目前而言,他从陆盛景身上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但……陆盛景可能对曾经的庶兄,以及王妃格外在意?不然,怎会随身携带?走到哪儿都会领着他二人。
***
这厢,陆承烈那边坐不住了。
“小公爷去见了陆盛景,而且还是顾文峰组的局?”
罗家这是要背叛他么?!
“去通知那个女人,就说我有事吩咐她!”陆承烈当即吩咐。
陆晓莲只是一个妾室,国公府又守备森严,她要想出府几乎是没有可能。
故此,罗小公爷只能动用自己安插在国公府的线人。
***
罗三正经了好一阵子了。
本想着跟着兄长学点本事,却被告知兄长今日不在府上,他刚要败兴而归,突然听见漏花窗处有人在窃窃私语。
好奇心害死猫,可若是不去看个究竟,他必然会被活活好奇死。
罗三走着猫步,悄然靠近了漏花窗,竖着耳朵窥听。
他先是听见了令他厌恶的女子的声音。
陆晓莲很是谨慎,小声道:“殿下他有何事吩咐?”
另一个说话之人,是国公府的婆子,长话短说,“殿下让你盯紧了小公爷,但凡小公爷与任何可疑之人来往,你定要记下来并且告知我。另外,你想法子打探一下小公爷的口风,问问他是不是有意辅佐骁王。”
陆晓莲一惊。
她当然已经知道她曾经的二哥就是骁王。
得罪过的沈姝宁还成了骁王妃。
倘若小公爷辅佐陆盛景,对她而言没有一丝丝的好处。
“嬷嬷,我知道了,我定尽力而为。”陆晓莲焦虑至极,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总会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去发展。
陆晓莲与婆子分开后,罗三缓缓走上了小径。
他露出一副嘲讽笑意:好一个卑鄙的女子,给兄长当妾了,竟还替三殿下办事!
罗三迫不及待去揭穿陆晓莲的真面目。
他直接去了府门外守着。
他知道,兄长为了娶那.贱.人,还不惜得罪了父亲,甚至被父亲用鞭子抽了一顿,可见那小.贱.人还真有点本事。
罗三等呀等,跳脱如他,今日差点就等成了“望兄石”。
终于等到小公爷骑马归来时,罗三几乎是扑了上去,“兄长!兄长,你可回来了!”
小公爷有些嫌弃,下马之际,特意避开了罗三的靠近。
“成何体统?!”
罗三不管不顾,又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兄长,我偷听到你那小妾,与三殿下的人暗中往来。三殿下的手已经伸到了咱们国公府,后宅的掌事张嬷嬷,就是他的人!此事千真万确,不信兄长可以去查。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扯谎!”
他英明神武的兄长啊,怎么就栽在了一个蛇蝎心肠的.贱.人手里?!
小公爷眉头紧拧。
他对这三弟,自然是不信任的,但又闻罗三说得有头有尾,小公爷心中冒出了疑惑。
“此事还有谁知晓?”
“兄长,我也是今日才无意中才窥听到,我并未打草惊蛇。”
小公爷,“……”他对突然变聪明的三弟,有点不太适应。
***
小公爷没有直接去调查张嬷嬷,他去了后院,陆晓莲如往常一样守在月洞门等他,一看见他就笑着迎上来。
她如此美好听话,像久开不败的解语花。
小公爷这人素来稳重,唯一一次的行差踏错,就是与陆晓莲产生了感情,他甚至于到了现在还愧对陆晓柔。
故此,一想起罗三方才那话,他胸口堵闷难耐。
避开了陆晓莲的纤纤玉手,小公爷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晚不过来了。”
妾与少主人当然不会同住一座院子。
小公爷纳了妾之后,几乎是每晚都会与陆晓莲.缠.绵。
今日是一个反常。
陆晓莲心头一凉,慌了慌,但面上依旧笑靥如花,体贴如常,“郎君去忙你的,不必顾及妾身。”
她笑起来,就像是早晨沾了露的杜鹃花,让人本能.生.怜。
但罗小公爷毕竟是国公府的少主,在他眼里,最重要的是始终是家族荣辱。
到了书房,罗小公爷沉着脸,立刻对心腹吩咐,“给我去彻查张嬷嬷,另外不得让她知晓,一切暗中进行。不管查出了什么结果,都不要轻举妄动!”
三殿下,你在我身边安插人?!还是我最亲密的妾?!
***
马车缓缓行驶在长安街上。
陆盛景、陆长云,以及沈姝宁皆是一语不发。
今晚回到王府,又得是三人同寝。
陆盛景脑子里总会浮现出昨夜的那个梦,他一想到陆长云衣裳不整地躺在他的床上,立刻头皮发麻。
马车速度极缓,就在极度尴尬之际,马车突然晃动,外面传来宝剑出鞘的刺耳声音。
“大胆,这是骁王府的马车,谁敢靠近?!”严力低喝。
来人是个中年妇人,头扎布巾,脸上有道可怖狰狞的疤痕,遮挡了她原本的容貌,这妇人像是豁出去了,直接喊出声,“我是王爷嫡亲姨母!”
严力,“……”
马车内的三人也俱是一愣。
小半个时辰后,妇人被领到了骁王府。
妇人不像个寻常女子,情绪一直很是平静,直至面对着陆盛景时,她才突然潸然泪下,“真是你?你还活着?”
妇人这些年似乎受了诸多苦难,一把抹了泪,对陆盛景道:“王爷让人先退下,我有话与你说。”
妇人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玉佩,“这是你外公当年给你的玉佩,上面还刻着你的字,当年我带着你逃离京城,一路被人追杀,我那日昏迷,醒来后就不见了你的踪迹,我还以为……”
妇人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陆盛景一挥手,严力等人纷纷退下。
母后……多么陌生的一个人。
倘若那个女人还活着,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冷血心肠?
妇人满腔话要吐露,却见陆盛景身边还剩下一男一女,不免诧异,“王爷?”
陆盛景并不怀疑妇人身份,血缘是很奇妙的东西,他在第一眼看见妇人时,就知道她是自己的姨母。
“无妨,是自己人,你可以直接说。”陆盛景不喜欢与人亲密,哪怕是此刻见到至亲,也还是一副冰山模样。
妇人默了默,以为陆盛景在防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