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温粟粟的内心风起云涌,但是她谨记自己说出来的话,也不可能因为霍温南的一个笑就破功。温粟粟装作没看见霍温南的笑,面无表情的将视线移开,跟谢志毅和板凳打了声招呼之后,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霍温南:…………
第20章 20
“牛没事吧?回去之后有没有挨骂?以后要是再遇上这种情况, 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牛没了可以再买,你要是出点什么事, 你爸妈怎么办?”霍温南让板凳坐下休息, 又让邓进步给他打了杯水。
板凳听了这话眼中一暗,揪着衣角将头低下来, 抬头的时候眼眶已经有些红了,脸上却露出个倔强的笑容, 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叔叔, 我没爸妈了。”
说完这话,他又继续答道:“牛没事, 我知道了。叔叔,今天谢谢你, 对了,这是我从家里拿来的两个鸡蛋。我现在还小, 只能送这个,等我长大了, 肯定好好重谢你。”
霍温南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情况,看着板凳明明红了眼眶, 却又不想被人看出来, 努力笑着的小可怜模样。
他明白这是一个小小男子汉的自尊,板凳之所以红了眼眶, 是因为想起了他的父母。而他之所以强撑着笑意,是不想将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出来。
板凳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就凭他为了感谢霍温南,不惜徒步沿着车轮印子走了几个小时找到兵团来,就能看出他是个有想法有出息的孩子。
霍温南同情他的遭遇, 更加尊重他的尊严,所以没有就板凳父母已经不在的事情多说什么,而是说道:“成,你这话我记住了。不过这鸡蛋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叔叔这里不单独开火,有鸡蛋也没用。”
可是板凳却坚持要把鸡蛋给他,将装着鸡蛋的竹筒丢到病床上,灵敏地从板凳上跳下来,像条泥鳅似的朝外面跑过去:“叔叔,这鸡蛋你还是拿着吧!”
霍温南赶紧让邓进步追上去:“小邓,你追上去,开车送他回去。”
路那么远,不能再让他走着回去。
邓进步‘诶’了一声,赶紧追上去,走了两步又回头朝霍温南说道:“参谋长,那个,饺子的事情我问过了,温同志说是朱连长家里的饺子。那个鸡蛋……其实咱们也能带到朱连长家里去……”
霍温南给了邓进步一个‘还不赶紧去追,等会儿孩子都跑没影’了的眼神,等到邓进步走了之后,才垂眸看向板凳丢过来的竹筒,打开竹筒盖子,里面是两个鸡蛋,还扑了点茅草,避免鸡蛋打碎。
这孩子心思敏捷,以后肯定能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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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在卫生所门口被温粟粟叫住了,没跑成。
最后跟着邓进步上了车,他是第一次坐车,尤其是做的那是军用车,看起来特别威风,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左看看右瞧瞧。
温粟粟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往他兜里塞了两颗大白兔奶糖,朝他招手:“板凳再见,邓同志你开车小心一点。”
板凳由于太过于兴奋,没注意到自己兜里多了两颗糖,可是温粟粟的动作却被邓进步看在眼中。他虽没说什么,可是心里头已经对温粟粟的印象产生了很大的改观。
或者说,今天一整天,他对温粟粟的印象一直在遭受挑战。从一开始的见到她就头疼,在心里给她贴上‘霍参谋长并不可能结婚的娃娃亲对象’标签,到如今的,觉得温粟粟人真的很不错……
邓进步觉得自己惨了,竟然就这么容易把他们家参谋长撇下,投身到敌方阵营了。
不,不行,他得再坚定一点儿!
温粟粟倒是没在意邓进步心里头是怎么想的,眼看着军用车开走之后,她惦记着还有事情没做,收拾了一下也走出了卫生所。
温跃进出了事,林静好怎么说也要去看看他的,温粟粟就在路上等着,果然见到了林静好。
她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意,挡在了林静好的面前。
林静好得知温跃进被查出来的时候,心中还跟着紧张了一会儿,得知温跃进没有把她供出来,这才放心了。
她平时是什么样的?他们连的知青们就没有一个说她不好的,上次温粟粟跟她闹起来,结果怎么样?站在她这边的还不是大多数?
冷不丁见了温粟粟,林静好面色变了变,但很快反应过来了,有些不自在地叫了一声:“粟粟姐,都中午了你怎么不去休息,在这儿做什么?”
温粟粟勾了勾唇,盯着林静好看:“我在这儿等你呀。”
“等我?”林静好露出吃惊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她不知道温粟粟等她做什么,自从上回温粟粟掉进河里之后,就变得精明了许多,这令她怀疑,是不是温粟粟看出来什么了。
“粟粟姐,你等我做什么啊?”
“等你——”温粟粟笑着走进林静好,然后突然一手扯住了林静好的衣领,另一只手直接将手中拿着的布袋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林静好怀里。
看着林静好发白的面色,她一字一句说道:“跟你好好算一算账。”
温粟粟的动作过于突然也过于快,林静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怀里就被丢进来一个什么东西。她衣服里面虽说还穿了个小背心,但是小背心很薄,还是感受到了那个被丢进来的东西……
长长的,也有点滑腻腻的……
林静好吓得差点晕过去,她大叫一声:“蛇!是蛇!!”
一边叫着一边抖动着身体,企图将怀里的蛇抖落出来。蛇倒是很快抖落出来了,林静好吓得身子发软,全身发抖,眼神恐惧的看着温粟粟,又带着些许恨意。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信不信?”温粟粟没好气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唆使温跃进往卫生所里放老鼠,我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警告,你以后再敢跟我玩阴的,我还来找你。”
温粟粟模样儿生的娇俏,偏偏说起这些警告人的话时,声音也婉转动听,不像是在说不好的话,林静好却经不住打了个哆嗦。
变了变了,温粟粟是真变了。
既然这样,林静好也懒得装了。反正这里没有别人,她也懒得装给温粟粟看,她的面色一沉,也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男知青,林静好面色一缓,又赶紧哭道:“粟粟姐,你明知道我最怕蛇了,干嘛还要用蛇吓我呜呜呜呜……”
那个男知青走得近了,原来是谢志毅的朋友,之前温粟粟在卫生所见到过的。
“这是怎么了?林知青怎么哭了?”男知青走过来,奇怪地问道。
温粟粟朝他笑了笑,先林静好一步解释道:“我抓了条黄鳝,可是静好以为是蛇,被吓哭了。”
说完她朝林静好说道:“静好,你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一条黄鳝也吓成这样,真是的。”
黄鳝?林静好朝地上跳动的‘蛇’看了一眼,发现果然是一条黄鳝!而她刚刚因为过于紧张,一直以为那是一条蛇。她的面色一紧,咬着唇小声说道:“我以为是蛇……”
那个男知青笑了一声:“林知青你胆子也忒小了,怎么蛇跟黄鳝也分不清?温卫生员,我还得回一躺宿舍,就先回去了。”
男知青一走,温粟粟斜了林静好一眼,嗤了一声。
略略略,以为就你这朵白莲花会演戏吗?谁怕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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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姜团长和朱连长来了,姜团长刚从水库那边回来,得知霍温南受了伤,是特意来看望他的,顺便也慰问了一旁的谢志毅。
姜团长知道霍温南一直以来都躲着温粟粟,得知如今兵团里就只剩下温粟粟一个卫生员之后,问道:“这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小温同志说她上过卫校,也通过了我的考验,所以我才把她调到卫生所来的。”
“之前也没想到你会受伤,就这样了。不过朱连长跟我说了,这次小温同志的反省还是很深刻的,也保证以后会跟你保持距离,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不行的话,我从水库那边调一个卫生员过来,把小温调到水库那边去。”
霍温南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用了姜团长,温粟粟做的很好,不用特地把她调到水库去。”
“那就行。”团长放心了,笑了几声,“怎么样?你没什么事吧?在路上的时候我听朱连长说你听说可能有点脑震荡,可把我吓坏了,要是你出点什么事情,我可真没办法向你爷爷交代。现在见你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
霍温南的爷爷是姜团长从前的领导。
霍温南摇摇头说道:“我没什么事,不过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我听说你之前要把温粟粟调到黑河屯去?”
姜团长没想到他会问这事,愣了一下说道:“是啊,本来上次我问了你,你不同意我把她调到黑河屯之后,我就没这个打算了。可是前几天团里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说小温她作风不端正,还老是骚、打扰你……让我们对小温的这种做出做出处分,否则以后还得往更高级别写信,说我们团领导不作为。”
匿名举报信?
霍温南眯了眯眼,直接抓住姜团长话中的重要信息。
接下来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关于水库进城还有知青们割麦子的事情,霍温南问道:“那些知青们还能适应吗?没泄气吧?”
朱连长笑着说道:“还成吧,有攒足了劲干活的,也有干着干着哭起来的,我们都习惯了,每次有新知青过来都这样,不过也能够理解,毕竟他们都是从城里来的知识青年,来咱们兵团之前可没干过这种活,久一点适应了就好了。”
霍温南问朱连长:“朱连长,听说嫂子的饭菜做的很不错?”
朱连长没想到霍温南会突然问起这个,赶紧谦虚道:“哪里哪里,其实也就那样。”
姜团长赶紧说道:“温南你别听他瞎说,他这是谦虚,咱们兵团的家属当中,就数朱连长的媳妇儿做的饭菜最好吃,听说他媳妇儿的舅舅是国营饭店的厨子,估计跟着学了不少的手艺。前两年我还让你桂花嫂子跟着去学过,只不过学不到精髓,凑合吃。”
霍温南说道:“是这样的,我的警卫员说嫂子的包子很好吃,闻着就有他妈妈的味道。我想着他也跟在我身边好几年了,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头也不好受,就想带他去朱连长家里吃顿饭。”
朱连长一听是这么回事,赶紧答应下来:“那简单,不过我们家今天好像不吃饺子,要不然明天我让你嫂子包饺子送过来?”
霍温南说道:“没事,普通家常菜也可以,饺子下次再次。正好我这儿有两个鸡蛋,连长你拿回去烧个菜吃。哦对了,还有饭票,我拿给你。”
“不就是一顿饭,还要啥饭票啊。”朱连长不肯收,“我这就回去跟你嫂子说一声去。”
姜团长和朱连长走后没多久,邓进步回来了。
“把那孩子送到家了?”霍温南问道。
邓进步点点头,又听霍温南说道:“收拾收拾,晚上去朱连长家里吃晚饭。对了,你再去我的宿舍一趟,我那儿还有一些家里才寄过来的东西,你从里面拿包桃酥带上吧。”
邓进步先是一愣,随之脸上露出狂喜。
晚上可以去朱连长家里吃饭!!!中午他吃过那包子之后就回味无穷,没想到晚上就能去蹭饭吃了!
“是!”邓进步站直了身体,朝霍温南敬了个礼,也不嫌累连歇都没歇,又去拿桃酥了。
霍温南伤的是后背,走路什么的都无碍,邓进步拎着桃酥跟在霍温南身后,朝朱连长家的方向走去。路上的时候,霍温南提起姜团长说起的有人写匿名举报信的事,让邓进步有空的时候去调查一下。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却发现一堆人围在一起,吵吵闹闹的。
这边已经是家属区了,所以围着的大多是军人家属,一些妇女嘴里嚷着:“快点快点,快把孩子送到卫生所去啊,这孩子的脸都紫了,再不去就晚了!”
“这能救得活吗?估计救不回来了!我们老家就有个孩子,吃了糖不小心卡在嗓子眼里了,结果就没救回来!”
“能不能救得活都得送到卫生所再说啊!桂花,你快点拿主意吧,这个小同志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这么抱着你家卫军能有啥用啊?万一出了事可咋办!”一个急得头上冒汗的婶子说道。
张桂花就是孩子的妈妈,看到自己儿子因为被糖咔住嗓子而无法呼吸之后,腿都软了。恰好这个时候有个女同志过来,看到他们家卫军这样了,把卫军从她怀里抱了过去,说必须要抢救。
可是她们哪里懂得怎么抢救啊!
就看到这个女同志搂着卫军,先是往他背上拍,然后又开始按压卫军的肚子,也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到底有没有用。
旁边劝着一定要送到卫生所去,张桂花见孩子还没好,也急了,知道这事不能耽误,便拉住了女同志的手,说道:“小同志,你能不能救我们家卫军啊,要是不行,还是让我带孩子去卫生所吧,这样就算救不回来我也不能怪你,要是孩子在你手里头……那我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救人的女同志就是温粟粟。
她的手被张桂花拉住没办法使劲儿,只能皱着眉头说道:“嫂子,我只能告诉你,我这是在救这个孩子,这叫‘海姆立克急救法’,孩子的气道被东西卡住,短时间内就会致命,你快松开我。”
海姆立克急救法?
这些妇女们互看一眼,没一个人听说过。
张桂花真是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人群里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肯定地说道:“嫂子,海姆立克急救法是是一位M国医生海姆里克先生发明的,的确可以救命。气道被卡住之后孩子没办法呼吸,现在送去卫生所根本来不及。”
“况且,送不送去卫生所都一样,因为救卫军的这位同志就是咱们兵团的卫生员,她刚被调去卫生所没两天,所以你们才不认识。”
霍温南站在人群中间一边看着温粟粟,一边说道。
霍温南是团里的参谋长,大家对于他的话还是比较信服的。张桂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不再干扰温粟粟的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