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粟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围着问个不停,倒也不反感。她笑着一一解答:“头发是因为平时都扎辫子,把辫子解开之后就这个样子了。这裙子是我妈找人给我做的,面料是在我们北京的一个布料市场上买的……”
不止是家属们看着她,就连拖拉机手小刘看到温粟粟,也跟被勾了魂似的,整个人都愣住了。总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温粟粟,也不晓得该启动拖拉机了。
还是二柱过去问:“叔叔,你不是急着进城吗?怎么还不开车啊?”
小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身来。被太阳晒得黝黑却精神的脸上刷的一下便红了,滚烫。他嘴上念叨着‘开的,开的’,便赶紧启动了拖拉机。
最开始问温粟粟话的那个圆脸嫂子笑了一下,打趣道:“小刘,你不是看到小温同志,连要去城里都忘了吧?”
另外几个跟着笑了起来。
陈月芬赶紧说道:“你们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我们粟粟可是定了娃娃亲的,将来要嫁给霍参谋长。”
圆脸嫂子奇怪:“可不是听霍参谋长说现在不兴包办婚姻吗?”
“怎么不兴?你跟你家那口子跟你不也是包办婚姻?”陈月芬说道,“他当时就是随口说说的,你们不知道现在他跟我粟粟妹子都在我们家吃饭啊?他们两个……”
眼瞧着陈月芬又要开始将自己与霍温南扯到一起去,温粟粟的小脸皱了皱。她挺明白陈月芬的好意的,以前她是亲眼瞧着自己上赶着喜欢霍温南的,所以哪怕她跟陈月芬说了好几次她不惦记霍温南了,陈月芬都没放在心上。
以前喜欢得要死要活,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喜欢了呢?
温粟粟知道自己越说,她们反而估计越误会,于是赶紧从包包里抓了一把五香瓜子出来,打断了陈月芬接下来的话:“我带了点瓜子,大家吃点瓜子吧。”
众人见了瓜子,还是五香的,自然高兴,也不管温粟粟和霍温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拖拉机在路上的时候倒是遇上了牛车,但是很快就将牛车甩在了后面。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便到了县城里,这边的县城不算大,但是陈月芬解释说平时赶集的时候都是很热闹的,只不过现在到了农忙的季节,这才导致这次赶集没有以前热闹,出来摆摊子的人少了。
现在还没到改革开放的时候,是禁止买卖的。但是这个‘买卖’说的更贴切一点就是投机倒把,而这边的村民们把自己家里平时编好的竹筐、家里舍不得吃的鸡蛋之类的拿出来卖,只要能拿到公社打的证明,是允许来摆摊卖的。
陈月芬买了十来个鸡蛋,集市上的鸡蛋跟供销社里的鸡蛋差不多,甚至还要稍微贵一点,但是胜在不需要票。逛了一圈之后他们直接去了供销社。
温粟粟挑挑选选的买了几块布料,打算用来做窗帘和装饰宿舍,本来还想买块布料做衣服的,可是挑来挑去都没有喜欢的。颜色不适合做衣服,质量也不太好,她打算回去之后给妈妈写一封信,让她有时间给她寄块料子过来。
又将徐月红和苏立春拖她买的东西买好,正准备走的时候,她又看到有男士内裤,脑子里突然闪过自己之前偷了霍温南的内裤洗的画面。她的表情有些尴尬,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还他一条。
于是她又买了一条男士内裤,那售货员盯着她看了几眼,强调道:“这是男士内裤,女士内裤在那边。”
温粟粟嘴角抽搐,为了掩饰尴尬,说道:“我知道,我给我哥哥买的。”
售货员这才没说什么了。
刚结好账,陈月芬跑过来,拉着温粟粟问到底给大柱买哪双鞋子比较好。温粟粟选了一双她觉得不错的,陈月芬说道:“是,我也觉得这双好,那就买这双吧。”
孩子衣服倒还好,就是这个年纪比较废鞋。
买好了东西之后,陈月芬拉着温粟粟去澡堂子洗澡。兵团里洗澡不方便,尤其是住在大通铺里,平时大家都是用热水擦一擦的,温粟粟搬到单人宿舍之后,这些天还每天先去小河边擦一下身子,再回宿舍打一打桶热水回宿舍再擦一遍。
饶是这样,温粟粟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但是温粟粟在家时都是泡浴缸洗澡的,还从来没有去澡堂子洗过,所以这次还是第一次来澡堂。
陈月芬显然已经轻车熟路了,付了钱拿了牌子之后让大柱带着弟弟去男澡堂洗澡,一定要洗的干净一点,但又不能在水里泡太久,否则皮肤会皱。
大柱点点头,说:“妈,我知道的,我都来了多少次了。”
说完就带着二柱去了男澡堂,看的陈月芬嘀嘀咕咕的,又对他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有主意感到高兴。
陈月芬朝温粟粟说道:“粟粟,走吧,咱也洗澡去。来兵团这么久,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澡堂吧?等会儿一定要洗的痛快干净一点,下回又只能等放假再来了。”
温粟粟跟在陈月芬后面,虽然一开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十来具白花花的身体,正旁若无人的脱衣服,用毛巾擦拭身体,再加上陈月芬也突然开始当着她的面脱衣服……
温粟粟还是吓得赶紧转过身去,白嫩的面庞突然红了。
这太震撼了!!
她还以为是那种每个人一间的,哪里知道大家就这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始脱衣服,她一时之间还没办法接受……
陈月芬此时已经将衣服脱好了,她光着身子,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原本以为温粟粟也该脱好了,可是却见她并没有脱衣服,于是问道:“粟粟,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脱衣服啊?快点,等会儿跟我一起去搓个澡,可舒服了。”
温粟粟:“……”
温粟粟的心里是拒绝的,她没有回头,将脸埋在了手心里,瓮声瓮气地朝陈月芬说道:“月芬姐,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个东西没买,你先去洗吧,我等会儿再来……”
要说陈月芬这人聪明也聪明,一下子就看穿了温粟粟的想法。
她问道:“粟粟,你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脱衣服吧?不过那些南方的知青们不习惯我能理解,可你家不是北京的吗?你咋也不好意思啊?难道你以前买来澡堂子里泡过澡?”
还真没有,温粟粟点点头,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我以前都是在家里洗的,没来过澡堂……”
陈月芬一听,果然是这么一回事,这才没忍住笑了,还笑得特别大声,她调侃:“你身上有的,我们身上都有,这有啥啊。不过你要真不好意思,那你就再等会儿洗,现在澡堂子里人多,等晚点儿就没啥人了。”
温粟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于是点点头,说道:“嗯,那月芬姐你先洗吧,我先出去了……”
温粟粟说完这话,就逃命一般朝外面走去,陈月芬见她仓皇逃跑的样子,没忍住又笑了。这小丫头,跟她们这些女人都害臊呢,要是将来结了婚,真不晓得该咋办。
等到了下午一点钟左右的时候,澡堂里就没人来了,得等到晚上的时候才会有人来。现在还早,在澡堂干坐着也没意思,于是陈月芬提议带着温粟粟一起去县城别的地方逛一逛。
其实在温粟粟看来,这个小县城也没什么好逛的,倒是大柱和二柱两个孩子,好不容易进一次城,格外的兴奋。
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又去国营饭店吃午饭。
这年头,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比来吃饭的客人要威风,板着一张脸,像是别人欠了她一大笔钱。只不过那两个女无服务员在见到温粟粟的时候,眼中亮了亮,接着便小声说着悄悄话。
“这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估计是兵团的知青。”
“是刚来的吧,皮肤那么白,兵团的知青我见的多了,就没见过她这么白这么好看的。她那条裙子的款式也好看,颜色那么亮,咱们这边压根抢不到这颜色……”
温粟粟一进来,就感受到了别人的瞩目。她撇了撇嘴,没放在心上,继续跟陈月芬说话。他们吃的是包子和面条,温粟粟刚吃了一口,就觉得没有陈月芬做的好吃。
“月芬姐,我觉得你做的更好吃。”温粟粟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我妈包的包子最香了,跟我们舅姥爷学的,舅姥爷以前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大柱和二柱也应声道,只不过这两小子比温粟粟能吃多了,尽管嘴上说着这儿的包子不如他们妈妈包的好吃,可嘴上也没闲着。
陈月芬听得高兴,笑得合不拢嘴,还说那下回来县城,她提早做点包子带上吃。
吃过了午饭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温粟粟可以去澡堂洗澡了。
至于陈月芬说她以前有个一起玩的姐妹,嫁到了这边,她正好去见见,就不跟温粟粟一起去澡堂了,等会儿他们要是先忙好,就去澡堂找温粟粟,要是没来找她,那就在县城门口集合。
就这么说定了,温粟粟朝澡堂走去。
*************************************
一辆军用车停在了澡堂门口。
车内,邓进步侧过头,朝霍温南说道:“参谋长,那我就先去国营饭店吃点东西了,然后再去你以前常去的那家照相馆买显影液,好了以后马上来澡堂等你。”
这些天霍温南一直忙于跟另外几个团交涉修建水库的事情,虽说一团、二团、三团、四团不同意修建水库,但是六团和七团听了霍温南的话之后,很快就答应了修建水库。
霍温南这两天就是去了六团和七团,协助修建水库。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除了今天早上随便吃了两个馒头之外,一直饿到现在。
倒不是说六团、七团的人不给他们准备吃的,只是水库修建的地方离兵团远,他们都是在野地开火的。
当时六团团长提出让霍温南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可是霍温南说还得来县城买东西,就不在那里吃午饭了。
五团离县城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六团比五团远,开到县城大约用了三个多小时。此时他们已经是饥肠辘辘了,邓进步第一件事就是想去国营饭店,点上一份牛肉面,再上一笼蒸饺,好好的吃一顿。
但是也明白他家参谋长有洁癖,这回去帮忙,已经两天没有洗澡的。山上又热蚊子又多,身上已经有了怪味,他能忍受,参谋长却没办法忍。
所以一到了县城里,参谋长就让他把车开到澡堂这边,说要先去洗澡。
……………………
霍温南点点头,将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拿上,打开车门,长腿一迈便下了车。
车门被关上,霍温南走进澡堂,邓进步驱车离去。
霍温南是澡堂的常客,他只要一有空就会来澡堂泡澡,再加上他过人的样貌,很容易就令人记住。至少澡堂老板是认识霍温南的,见他来了,赶紧笑着迎道:“霍参谋长,你又来泡澡了。”
霍温南朝老板颔首,按照惯例拿出钱和票,拿了老板递过来的钥匙,就准备朝男澡堂走去。
却听见老板嘿嘿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闹啥,说道:“霍参谋长,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们男澡堂的烧水片又坏了,只能让你去再去一趟女澡堂了。”
霍温南的眉头皱了皱,说道:“你们的确应该好好修一修了,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吧?”
“是是是,已经在修了,下回再来的时候肯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老板说道。
这种话霍温南也听过好几次了,不过每次过来照样出问题就是了。但一般都是在下午出问题,而他偏偏喜欢下午来泡澡,因为下午澡堂里机会没有别人,他一个人清净。
前两回他来的时候,老板也是说男澡堂的烧水片坏了,让他去女澡堂。一开始心里虽说会觉得怪怪的,但迫于几天没有好好泡澡的压力,还是去了,其实男澡堂和女澡堂也没什么区别。
更别说这次霍温南身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汗味,这个澡他是必须洗的。而且有了前面两次的经验,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时候澡堂不会有其他人来,还有老板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事。
想着,霍温南走进了女澡堂。
将身上的军装脱下,露出精壮的身体。霍温南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或许是他过于精致的五官,令他看起来不太像是军人,可是当他将衣服脱下来的时候,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又A又欲。
霍温南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香皂和毛巾去了独立的淋浴间,他有些洁癖,哪怕来澡堂洗澡,也不会选择很多人都会去的澡池子里泡澡。
水滴打湿了他乌黑的头发,顺着硬朗的轮廓滑落,落在了胸膛上。将香皂打成泡沫,然后开始洗头,泡沫被越搓越多,然后再用水冲洗干净。
霍温南眯起眼睛,伸手将头发往脑后别过去,从前的七分发型成了大背头。显得他更加的精神,俊朗。手肘上的水珠以一个优美的弧度被甩开,落在了地上,泛起了一丝涟漪。
滴答滴答。
洗澡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霍温南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他用毛巾将身体擦干,打算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走到了之前存放衣服的那排衣柜面前。
**********************************
此时此刻,外面,老板一直坐在柜台前,果然如他所说,这时候压根就没有客人过来。他守的都快打盹儿了,就在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说道:“老张,你家小炮又跟人打架了,还拿了块砖头说要把那人头砸出血,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这话一出,老板的瞌睡虫都被赶跑了,吓得赶紧走出来就要出去找儿子。
就在老板刚跑出澡堂,温粟粟则从另一条路走到了澡堂门口。她走进澡堂,却发现柜台已经没有了老板的身影。
她叫了一声,也没有人回应她。
她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毕竟她上午的时候已经来过一次了,并且已经付过洗澡的钱了,老板给她的牌子她还拿着呢,说好了下午的时候再来洗澡的。
她心想着早点洗好澡早点回兵团,于是没有等老板回来,而是直接拿着东西朝女澡堂走去。
这时候没人来,就只有她一个人洗澡了,来了兵团一个多月,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一个澡了。想到这事,温粟粟嘴角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放在以前,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沦落到可以洗一个澡就能高兴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