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上前,脸色激动的通红,将两炷香交于二人。
三香,九叩首,六升拜。
“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随着傧相最后一声高呼,喜宴已成。
郁殊紧攥着苏棠的手,转头静静看着她,二人相视一笑。
郁殊牵着她,一步一步回了喜房,喜房内早便备好了一碗玉润面皮的馄饨,正泛着香气。还有几枚裹了糖衣的红果,只是未曾用竹签串起。
“知道你今晨没吃东西,先吃些。”郁殊低声道,“我还要去应酬宾朋。”
他不喜恭维,可独独今日,他愿应下每个人的祝福。
“嗯。”苏棠于红纱之下点点头。
郁殊不舍的松开她的手,朝外走去,却在走到门口时停了脚步,没忍住扭头道:“棠棠,我永不会负你。”
苏棠一怔,继而徐徐笑了出来。
……
王府外。
一人驾马而来,风尘仆仆,唇角有些干涸,脸色全无血色。
高卫站在门口迎着前来庆祝的朝臣,看着来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陆大人?”
陆子洵垂首看了眼高卫,许久抬头看着王府门前的红绸子,怔怔望了半晌。
他是在回京路上,听闻苏棠要成亲的,抛下了众人,紧赶慢赶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终究未能看到她穿嫁衣的模样。
——那件她本该为他穿上的嫁衣。
“陆大人若是来吃喜酒的,还请下马。”高卫上前道。
陆子洵缓缓下了马,却并未将缰绳交给一旁的下人,仍看着里面的一派喜气与热闹。
莫名便想到她当初还是苏家千金大小姐时,纵马扬鞭立在他身前道“便是你求娶我”的模样。
那样的她太过耀眼,以至于后来每次旁人要给他介绍女子时,他总是忍不住从记忆中翻出这一幕来比对。
那些女子,若是温婉的,他会觉得没有苏棠张扬,若是跋扈的他会觉得没有苏棠懂事,若是善解人意的却又觉得没有苏棠会使性子。
也许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陆大人?”高卫低低唤了一声。
陆子洵回过神来,转头看见门口处放着一个酒壶,数排酒杯。
万福酒。
陆子洵走上前,安静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下刻牵着马朝远处走去。
……
夜色渐深,王府的群臣逐渐散去,处处悬着红烛红灯,很是喜庆。
苏棠听见门外脚步声,忙盖上红纱坐到床边。
方才坐稳,门便被人打开了。
酒香夹杂着松香传来,郁殊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却长久的一动不动。
苏棠疑惑,刚要抬眸,眼前却一暗。
郁殊蹲在她跟前,抬头望着她,小声唤着她的名字:“棠棠……”
苏棠隔着红纱只看得朦胧:“你喝酒了?”
“他们愿你我二人百年好合,便喝了,”郁殊牵着她的手,在她的掌心蹭了蹭,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你不喜欢?”
苏棠一愣,摇摇头:“不是,只是……你不是不能喝酒?”
郁殊笑了出来:“你在关心我,棠棠,”说着,他坐在她身边,“只今天,想喝了。”
他喜欢那些人说他与夫人白头偕老。
不再是苏姑娘,也不再是靖成王。
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夫君。
“所以,还不将喜帕掀了?”苏棠提醒。
郁殊猛地反应过来,指尖顿了顿,紧张的攥了下,方才一点点将喜帕掀开,直到看见那张娇美的容颜浮现在眼前。
就像做梦一样。“棠棠……”郁殊低唤着她。
迎着他的目光,苏棠只觉得心口一滞,继而“砰砰”的跳动起来,耳根通红。
她忙垂首低低抱怨道:“凤冠沉死了。”
郁殊特地命人打造的纯金的凤冠,经历一番精雕细琢,微微一动鸾凤的翅膀都随之颤动,精致的紧,可……也很是沉重。
郁殊回神,下刻手已不由己的伸出,将凤冠小心拆了,轻轻揉着她的后颈:“下午便该让人给拆了的。”
就不会累着了。
“化了两个时辰的妆,哪能轻易拆,”苏棠抬头瞪了他一眼,声音低了些,“不是……还没看到吗?”
郁殊一向聪明,这会儿却犯了糊涂,不解看了她一眼,而后猛地了然,双眸潋滟:“很好看。”
好看到让人想要弄坏她的胭脂。
这般想的,他也这般做的。
揉着她后颈的手逐渐穿进她的发间,微微侧首,轻轻吻上眼前的红唇,一点一点的摩挲,如碰触着最为珍贵的宝贝。
“甜的。”郁殊呢喃。
苏棠道:“方才漱口后又吃了枚点心……”
“嗯,龙须酥的味道。”郁殊声音逐渐低哑。
苏棠无奈:“你是狗鼻子……唔……”
余下的声音被吞吃下肚。
烛火熄灭,黑暗之中一丝一毫的动静都听得真切。
苏棠甚至听见了经络里血在流动的声音。
今夜的郁殊,总带着几分莫名的紧张,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松香静静将她环绕着,旖旎于喜房中弥漫。
苏棠的手软无力的撑在他的心口,突然间只觉口干舌燥,脸颊热腾腾的,鼻尖出了几点薄汗。
“棠棠……”郁殊抓着她的手,缓缓扯开了早已松垮的袍服,漆黑魅惑的眸,趁着月色紧盯着眼前女子的脸。
下刻他微微俯首,唇落在她的红唇上,含住,辗转轻吮,小心翼翼的温柔让人心尖打颤。
吻逐渐往下,落在了美人骨上,一点点研磨着,落下点点红痕。
月色中,如火的肚兜带子坠在如白玉的肌肤上,那般显眼诱人。
郁殊以唇将红带扯开,一点点覆上肚兜下的“风景”。
“郁殊……”苏棠方才作声,便倏地闭了嘴,这声音娇软的不似她。
黑暗中,郁殊低哑一笑,轻轻摩挲着她的玉足,而后温柔将她的腿蜷起,任她软如一滩温柔水般搭在他的腰间。
“棠棠,”吻逐渐爬了上去,火热的躯体再无间隙,细碎的轻吟与粗/重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棠棠,唤我阿郁……”
苏棠在无法多想,喑哑着呢喃:“阿郁……”
而后蓦地闷哼一声。
帷帐一下一下的晃动着。
满室旖旎。
……
折腾了一夜,天色渐亮,苏棠才终于沉沉睡去。
朦胧中,只感觉脸上的红妆被人轻轻擦了下去,酸软的身子也被温柔擦拭了一遍,而后被拥入怀中,再无意识。
不知睡了多久,她便觉得耳畔一阵阵的酥麻,睁开双眼,只听见头顶一声沙哑的:“早,夫人。”可拥着她的手却未曾松开,反而越发的紧。
苏棠听着这称谓顿了下,继而反应过来,看着他拥着自己的手:“你……先松开我。”
“为何?”郁殊委屈看着她,“以往你不给我名分,只能克制,而今你我二人是合乎律法的夫妻,还要节制不成?”
苏棠刚要辩解,一抬眼便望进他的双眸,墨发散落,那双眸子里如有水波轻漾,本就惊艳的脸上显出十足媚色。
辩解的话最终没能说出口。
郁殊忍不住笑出声来,胸腔微微振动着:“棠棠,都怪你不好……”
话落,他蓦地伸手将红被掀起,盖在二人身上。
“郁殊,”苏棠声音低哑娇软,“你,你属狗的吗?还咬人……”
“是啊,”郁殊道,“属狗的,嗅觉灵敏,忠诚护主,且……”
他嗓音低了些,暧昧道:“……喂不饱。”
第69章 番外4
苏棠再醒来,已在王府后院的温池中。
温池旁,散乱的衣裳纠缠在一起。
苏棠只感觉自己的身子浸泡在一片温热中,水雾弥漫,轻软舒适。
腰背一只大手在轻轻揉着,本酸痛的腰身逐渐轻松下来,满头长发飘在热汤里,徐徐浮动着,缠绕在大手指间。
苏棠嘤咛一声睁开眼,耳畔立即有人轻道:“醒了?”
“嗯……”苏棠懒懒应了声,下刻陡然反应过来,本被水雾氤氲的红润的脸颊越发的红,耳根都泛着赤色,匆忙伸手拿过池边的衣裳,遮住光裸的身子。
郁殊看着她的动作,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晚了,棠棠。”
苏棠脸色一红。
昨夜洞房花烛夜折腾一整夜,今晨又……
再之后,她竟一直睡到现在。
她猛地侧首:“现在什么时辰了?”
郁殊眨了眨眼:“才午时而已。”
才午时!
苏棠脸颊骤热,有谁大喜第二日这么晚醒来的?
郁殊低笑一声,顺手将她身后浮动的长发拢到一旁:“你我又没有高堂,后日我陪你去青山祭拜父亲。”
苏棠仍怔怔的:“嗯。”低应一声后,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是如何到这儿来的?”
郁殊答的理直气壮:“我抱你来的啊。”
苏棠:“……你便于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抱过来的?”
郁殊皱了皱眉:“放心,没人敢看,”他顿了顿,轻揉着她的肩,“你若是不放心,我去将他们的眼珠子剜出来。”
苏棠瞪他一眼,心知他眼下不过开玩笑罢了。
可看见他身上的衣裳时却又一蹙眉:“你怎的没脱衣裳?”
他仍穿着松垮垮的雪白里衣,早已被热汤染湿贴在身上,映出完美的肌理曲线,越发诱惑魅人。
郁殊低咳一声:“夫人你腰身酸软,我陪你前来的……”
苏棠声音一低:“郁殊。”
“好吧,”郁殊长臂一伸从后面轻拥着她,下颌安静靠在她肩窝的发上,“怕你嫌弃我。”
“嗯?”苏棠一顿,继而反应过来,他说的许是他身上的伤疤。
“太医署那群庸医说,还要泡上两三年的药浴,身上的疤才能勉强消去十之七八,”郁殊蹭了蹭她的头发,“怕你看见了,对我没兴致了。”
毕竟之前他们都在夜色中赤诚相对。
苏棠失语,良久方才默默道:“你莫不是忘了,我曾看过你身子?”在他还是少年阿郁的时候。
郁殊一僵:“那时……尚未发育完全……”
苏棠:“……”
二人逐渐静默下来,苏棠甚至能听见耳畔他细密的呼吸声。
良久。
“不会的。”她突然作声。
“嗯?”
苏棠顿了下,轻吐出一口气,打定了主意般将遮挡在身前的衣裳扔在一旁,从郁殊怀中转过身来,抬头面对着他:“不会嫌弃你的。”
郁殊一僵。
“再说,”苏棠笑了笑,“如果真嫌弃,当初便不会救你了。”
郁殊垂眸深深凝望着她,许久缓缓撤离半步,伸手褪去肩上的雪白里衣,松垮的衣裳顷刻拂落,掉在水中。
苏棠安静看着他,目光定定落在他的胸膛,一道道伤疤横亘在苍白的肌理上。
并不陌生,却看着令人心中涩疼。
“棠棠?”郁殊轻唤着她。
苏棠缓缓上前,伸手轻抚着他肩上一个圆润的伤疤,这是在固永镇时,她用木簪戳的。
郁殊看着她的眸,笑了出来,他能看出她的心疼:“这么多伤,只有这个不疼。”
“嗯。”苏棠轻应一声,未再多言,只缓缓拥着他,靠在他怀中。
郁殊身躯一震,下刻伸手环着她,二人紧密的拥抱着,如两个灵魂在相互抚慰,无关情/欲,只有彼此。
……
苏棠的酒馆在春日来临后便开张了。
开张这日,鞭炮齐鸣,有摄政王亲送的牌匾,还有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及沈世子送来的礼物,场面极盛。
酒馆开在城郊,多以清酒、黄酒为主,又有下酒小菜,一时之间倒引来不少周遭百姓前来捧场,热闹非凡。
许多事虽然不用苏棠亲自忙碌,但这是自个儿的铺子,她哪怕看着都开心,硬是在酒馆待了一整日。
郁殊今晨陪她来的,到了午时最终她没忍住将他赶离了酒馆,莫不说他有政事要忙,便是他这尊佛坐在这儿,百姓喝酒都喝不痛快。
直到天色渐黑,马车停在门口,郁殊来接她,她才反应过来,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和驻店的伙计说了一声,又交代了下打烊时记得将门窗栓好,她方才上了马车。
刚坐稳,郁殊便凑了过来:“累了?”
“嗯,”苏棠应了一声,“你呢,今日回的晚了些?”
“有人将我赶走后,我只好将早晨积攒的事务一道忙完了。”郁殊幽怨的睨她一眼。
苏棠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坐在那儿,没看见旁人喝酒都不敢高声说话?”
“那是他们胆子小,怕我,”郁殊轻哼一声,“再者道,有你不怕我就够了。”
苏棠抿唇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