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完久久没说话。
臧山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家殿下的不虞。
“殿下,苏掌门说什么了?”
贺北城将信递给他,沉默不语。
臧山看完后皱了皱眉,随后安静的将信放在烛火上烧尽。
殿下去了那么多封信,结果只得了短短几句话。
关于那位大师兄和太子妃殿下之事却是一字未回。
怪不得殿下会生气了。
臧山眼珠子一转,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殿下与太子妃殿下同是天山掌门人的亲传弟子,那……殿下,是师兄,还是师弟?”
贺北城抬了抬眸,唇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他倒是忽略这个问题了。
“若按照时间先后来看,天山掌门人是救太子妃殿下在前,那……殿下算是太子妃殿下的师弟?”
臧山觉得有些恍惚,明明说好是唯一的亲传弟子,结果多了一个师兄和师姐?
师姐还是自己的妻子。
嚯,刺激!
他觉得他此时不应该笑,真的不应该,但他也是真的忍不住。
贺北城瞧了眼侍卫垂着头抖动的肩膀,忍无可忍:“滚出去!”
“是!”
臧山滚的快极了,一边笑,一边滚出了大殿。
然很快,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只呆愣了一瞬,臧山便飞快敛去笑意,恭敬行礼。
“三公主。”
贺北妱唇角浅浅的笑意也瞬间消失无踪。
“臧大人心情很好,可是好事将近。”
臧山一愣,半晌没有回话。
臧大人,她开始唤他臧大人了。
贺北妱微微侧目看向身后,云眠采蕙微微颔首,退了几步立在廊外不远处守着。
见四下无人,贺北妱才缓缓走近臧山,面无表情的轻声道:“你与梓芸的事本宫知道了,此事虽无外人知晓,你也并未趁人之危冒犯梓芸,但苏家言情书网,极重此中名节。”
顿了顿,她又道。
“本宫准备离开苏府时,苏夫人避开梓芸见了本宫。”
臧山身子一僵,他突然不想她再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苏夫人求本宫什么吗。”
臧山唇角动了动,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听贺北妱道:“她求本宫说和这门亲事。”
公主语气平淡,神色似未有半分波动,但宽袖中的手指却紧紧掐着手心。
“她说你无意与苏府攀亲,可她还是想为自己的女儿求一求,本宫不知她为何会求到本宫头上,但梓芸与本宫交好,本宫只得应下。”
“三公主……”
“本宫问了梓芸的意思,她说她听父母之命。”
贺北妱没给臧山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梓芸的性子本宫了解,若她不愿意,她不会是这个回答。”
“本宫的话带到了,如何决定,臧大人还是尽快给个回复。”
公主说完,便侧身越过他离开了。
采蕙见贺北妱说完了话,便赶紧跟了上去,云眠习武,耳力不同于旁人,将公主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望着公主骄傲矜贵的背影,他的眼里划过一丝心疼。
直到见公主进了大殿,他才走至臧山面前,冷声道:“打一架吧。”
他想动手很久了,忍了四年,他终是不想再忍。
臧山抬头看着他,那一瞬间他有羡慕,有失落,有心痛,有不甘。
最后,他低低应了声:“好。”
宋长风进殿时,远远便看着两人并肩离去,他也没在意,提着一堆东西直奔大殿。
“表弟,我来看你了。”
贺北妱刚坐下不久,便听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揉了揉眉心。
这个话痨怎么也来了。
“宋总管,你来的正好,快快快接一下,太重了,本世子提的腰疼。”
“这是鹿茸,这是千年参,还有好多大补的东西,你要记得天天熬给给你们殿下喝。”
宋峤被堵在大殿门口,恭敬的接过那一堆东西,客客气气的应下。
这一堆东西看着多,实则都没什么重量,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这位世子爷累的腰疼了。
贺北妱瞥了眼自家皇兄铁青的脸色,她总算明白为何这位表哥总能挨揍的缘由了。
他总在挨打的边缘蹦哒,不被揍就怪了。
“呀,妱妱也在呀。”
宋长风吊儿郎当的跨进大殿,看到贺北妱时微微愣了下,果断选择了一个离她最远的位置。
“妱妱今日也是来东宫蹭饭的?”
今日是弟妹的归宁日,但他晓得这朵小白花孤身一人没有娘家,便想着来这里凑个热闹。
竟没想到贺北妱也在。
贺北妱看着他,勾了勾唇:“表哥离我这么远做什么,怎么,表哥来得,我就来不得。”
宋长风嘿嘿一笑:“来得来得,妱妱当然来得。”
贺北妱偏过头,没再接话。
恰此时,银川进殿禀报。
“殿下,苏二小姐求见太子妃。”
贺北妱面色一僵,只一瞬便恢复如初:“梓芸也来了。”
她倒是忘了,经普安寺一事后,梓芸与娇娇也有些交情。
看来,她是与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贺北城瞥了她一眼,才道:“阿梨呢。”
银川:“回殿下,太子妃殿下在寝殿。”
“嗯,带苏二小姐过去。”
“是。”
然没过多久,银川去而复返,步伐急切:“殿下。”
贺北城皱眉:“何事?”
“禀殿下,臧侍卫与云侍卫打起来了。”
几人一怔,宋长风反应最快:“打起来了,怪不得本世子刚刚看他二人的背影有些不对劲,原来是去打架的。”
贺北妱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色蓦地冷了下来。
贺北城揉了揉眉心:“人呢。”
“在白玉亭,太子妃殿下与苏二小姐已经过去了。”
太子一行人到时,两人正打的难分难舍。
银川奇怪道:“咦,太子妃殿下说过来劝架,这怎么还在打。”
几人四下望了眼,而后目光都停在一处亭子里
。
那个说过来劝架的人,正懒懒的靠在亭柱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看戏,偶尔还指点几句。
“臧山你这招不对,要往他左腿上打。”
“你这招也不对,你得攻臧山上盘,对对对,就是这样,出手再狠些。”
“哎呀,啧啧啧,看着都疼。”
贺北城一行人:“……”
苏梓芸看见贺北城等人,眼睛微亮,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便见那位世子爷朗声道。
“这就是你说的来劝架,这分明是火上浇油啊。”
宋长风乐的合不拢嘴,收了手中的扇子,朝那二人喊道:“好好打啊,不许放水。”
苏梓芸默默的低下头。
唐娇娇看见了他们,放下苹果拍了拍手朝贺北城走来,苏梓芸紧随其后。
“夫君。”
宋长风冲唐娇娇招招手:“弟妹,好久不见啊。”
唐娇娇软软一笑:“宋世子。”
“见过太子殿下,三公主殿下,宋世子。”
苏梓芸朝几人一一行了礼。
贺北城淡淡应了声:“免礼。”
而后,所有人都盯着仍在大战的二人。
唐娇娇立在贺北城身侧,饶有兴致的道:“夫君,要不要比比?”
贺北妱正欲叫云眠住手的话顿住。
太子立刻会意,莞尔:“好。”
“阿梨选谁。”
唐娇娇若有所思:“夫君与臧山有默契,选他不公平,所以,我选臧山。”
“好。”
苏梓芸抿了抿唇,握紧手指屏气凝神。
贺北妱眼神亦暗了暗。
宋长风兴致最浓,手拢在嘴边朝二人喊:“表哥弟妹指点你们武功,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好好听着。”
臧山云眠眼神皆一亮,跃跃欲试。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场上只有兵器的碰撞声,和贺北城唐娇娇你一句我一句的指点。
唐娇娇瞧了眼苏梓芸抿紧的唇瓣,太子看了眼贺北妱愈发暗沉的脸色。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勾了唇。
“夫君,最后一招定胜负。”
“好。”
“夫君可得小心了,我这可是个杀招。”
“是么,那就看阿梨的杀招能不能越过孤。”
苏梓芸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正想要说什么,便见贺北妱疾步走过去,冷声道:“住手!”
此时二人刚好落地,各自按唐娇娇贺北城所说的招式劈向对方,贺北妱就是在此时不管不顾闯了进去。
二人同时一惊,生生将力道转了个弯。
一旁两快石头顿时被劈的粉碎。
“殿下。”
“三公主。”
两人几乎同时往前走了一步,惊唤了声。
贺北妱轻轻呼了口气,看向臧山,正欲开口,便见苏梓芸小跑过来。
“臧大人,你没事吧。”
贺北妱喉咙动了动,转身走向云眠。
“伤的可重?”
云眠摇头:“属下无事。”
他本就不是臧山的对手,若不是太子妃殿下一直有意指点他,他早就已经败了。
云眠想到此,看向贺北城唐娇娇,太子殿下对臧山的招式很熟悉,所以即便有太子妃见招拆招,臧山还是处处受制。
两位殿下是故意的,故意让让他压制臧山。
目的,自然是……
云眠看了眼臧山,正见苏梓芸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他咬咬牙,气的正要发作,便被贺北妱阻止:“云眠!”
“殿下!”
云眠眼尾发红,握紧手中的剑。
贺北妱默默的伸手将他的手指掰开,取出他的剑,轻声道:“无妨。”
“回去上药。”
云眠没动,狠狠盯着臧山。
“听话。”
公主向来都知道怎么安抚自己的侍卫,只轻轻的一句话,便让怒气腾腾的人软了下来。
云眠闷闷应了声:“是。”
云眠走后,贺北妱才召来采蕙,将剑递给她:“剑刃受了损,这把剑他用的顺手,你出宫去找最好的铸剑师傅给他修好。”
采蕙接过剑,瞥了臧山一眼,才低低应了声:“是。”
“噗……”
臧山伤的比云眠重,刚起身便吐了一口血。
苏梓芸吓了一跳,当下也乱了分寸,自怀里取出手帕给他擦唇边的血:“臧大人,你怎么样。”
臧山偏头躲开,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苏二小姐。”
苏梓芸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脸色微微一红,忙收回手。
“多谢苏二小姐关心,我没事。”
而另一边,公主背对着他们久久没动,瘦弱的背影与他们的轻声细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北妱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心硬如铁,眼泪这种东西,早在十年前,她就流干净了。
可她现在,却觉得眼睛酸胀的厉害。
贺北城眼神一沉,正欲侧头朝唐娇娇说什么,便见她已快步朝贺北妱走了过去。
唐娇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看到这位嚣张霸道的公主眼尾发红,便觉得心紧紧的揪在一起,有些发疼。
她不知道贺北妱是怎么了,但想来应该与臧山云眠打架有关。
她本来是想撮合苏梓芸与臧山,才和贺北城一唱一和,可不知为何会让贺北妱难过成这样。
“三公主。”
唐娇娇扯了扯贺北妱的衣袖:“三公主不必担心云眠,看他的样子应当没受重伤,三公主上次说喜欢软软,我带你去瞧瞧它。”
贺北妱当然没说过这句话,她只是想找个理由带她离开这里。
不过她的性子阴晴不定,不知道会不会接她给的台阶。
贺北妱原本还能忍得住,可听到唐娇娇温软的语气,心里那根弦突然就断了。
坚强隐忍了多年的人,不怕风雪,不惧寒霜,却最经不住那一点温暖。
还是她念了多年的人带来的。
眼见公主的眼泪就要溢出眼眶,唐娇娇一把将她拽着背对着所有人,牵着她从另一个方向往寝殿走去:“你这是同意啦,我这就带你去看看,软软它可乖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公主背影直挺,依旧高高在上,矜贵无双,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她早已泪流满面。
而看不到的人里,自然也包括臧山。
他眼里划过一丝失落,她现在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了。
这不是他一直希望的么,可他的心真的好痛,比身上的伤,痛上数倍。
贺北城看向银川:“去她们前面遣开宫人。”
银川领命:“是。”
宋长风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的朝臧山走去:“哎呀,这怎么还吐上血了,你与云眠是结什么深仇大恨了。”
“来来来,本世子就屈尊纡贵扶你起来。”
妱妱这丫头竟动了真格,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在这个‘情’字上,都深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