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榶酥
时间:2021-03-03 09:32:06

  ‘她生来便带着祥兆,聪慧无双,天资过人,在万众瞩目中长大’
  ‘孤早已认定她是孤唯一的妻子,所以,孤从没想过她会离孤而去’
  ‘是孤没有护好她,一场祸事,让她离开了孤十年’
  贺北城的话与信上的内容重叠,反复在唐娇娇耳边响起,眼泪不知何时潸然而下。
  ‘这字可是夫君提的’
  ‘回苏侧妃,是殿下提的’
  ‘夫君曾与我说过,他曾有一个未婚妻,不知宋总管可知道,她是哪家贵女’
  ‘此事过去已久,是不可说的禁忌,还请苏侧妃往后莫要在外头提及此事’
  唐娇娇颤抖着手指捡回那张纸,眼前早已是一片模糊。
  她从未想过,她心心念念的身世竟会是这样。
  突然,一张画像闯入唐娇娇的脑海。
  她猛地抬起头,怔愣一瞬后踉跄的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的那张脸还是她这十年的模样,但有些地方已经开始陌生了。
  她仔细回忆那张贺北城给她看过的画像,上头的小姑娘面容稚嫩,还未长开已初现绝色,她的唇……
  她的唇上有唇珠,与她现在的一样。
  她的鼻梁直挺饱满与她现在的一样。
  眼角的弧度也与她近日变化的地方,一模一样。
  唐娇娇一手捂着嘴,想咽下喉咙的哽咽,可眼泪却顺着手指不断涌出,落在红裙上,溅起一朵朵暗花。
  所以,贺北城的心上人是她,曾经的未婚妻是她,清梅殿是为她留的,梅苑也是为她而设的禁地。
  她曾经羡慕过的人,就是她自己。
  唐娇娇说不出来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她知道,那无数种情绪里,有一种叫动容。
  十年了,他没放弃追查案情,不娶太子妃,不碰任何人,将一个死了的人放在心里,十年如一日。
  这十年间,她没了记忆,不记得他们青梅竹马的点滴,也忘记了所有,却不知在另外一个地方,还有一个人在惦记着她,还在努力为唐府翻案。
  可所有的人都认定唐府有罪,他为何就认定父亲是被栽赃陷害的。
  而除了动容,唐娇娇心里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太傅唐扶之谋反通敌,天子胞弟亦因此乱薨逝,唐扶之罪不可恕,应诛九族,念有两位殿下拼死求情,改判满门抄斩’
  师父同她说唐府血案时,她曾问过师父,此恩怨该当何解。
  她的仇人是否包括了皇家人。
  师父那时表情凝重,极其认真的告诉她,唐府一案没有当今天子的手笔,酿成惨案皆是有人暗中谋划,步步为营。
  证据确凿,依律法办乃是朝纲,天子无错,但若这是一桩冤案,则另有说法。
  所以这其中的恩怨,当需她自己做主。
  她明白师父的意思,这场血案里,天子是受人蒙蔽的一把刀,幕后主使才是拿刀之人,是她真正的仇人,但三百多口人命却是实实在在死在那把刀下,所以,他们谁也不无辜。
  她要把皇家人当仇人,那么他们就是她的仇人。
  若她只追究那拿刀的人,她便能与皇家人和解。
  师父师娘曾数次同她提及太子,皆是赞不绝口,初时她还不解,无论如何太子也算她半个仇人,为何师父师娘总在她面前提他,后来她便明白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她的仇人是拿刀的人,也可以是那把刀,但却不必把这个罪孽加注到不知情的太子身上。
  所以自她决定以被朝廷招安的理由入京城开始,她的目的就是为唐府翻案,她要找的仇人亦是那幕后之人,至于与天子的恩怨,待真相大白之日自有定论。
  也因此,在她发现喜欢上贺北城时并未退缩,但即便如此,大婚时她依旧是有顾虑的,只是都被贺北城的情意死死压在了心底。
  而现在,她才算真正明白师父师娘的用意。
  她可以与皇家人为敌,但怎么能把剑尖对着一心为唐府翻案,对她用情至深的贺北城。
  那些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逐渐消散,她知道,她以后都不可能会站在贺北城的对立面。
  她想,父亲也不会愿意看到那一天。
  唐娇娇抹干眼泪,将纸放在烛火上点燃,见它化为灰烬才缓缓起身。
  原本她是想去净面,可刚起身一阵困意便席卷而来,唐娇娇朝外望了眼,夜已经深了。
  安魂带来的浓浓倦意让她没有心力再去思思索其他,她此刻仅有的念头,就是回到贺北城身边。
  以及,他是如何认出她的。
 
 
第76章 平安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唐娇娇步伐急切的出了门, 如宛杏青一惊,连忙跟上。
  “殿下。”
  夜色中, 他们并未看见唐娇娇红肿的双眼,但能察觉到她反常的情绪。
  到清竹殿时,唐娇娇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安魂的药性一到,根本无法抵挡。
  她拒绝了如宛的搀扶,跌跌撞撞冲进了寝殿。
  太子正半倚在床上紧绷着唇角, 见她进来神色才放松下来。
  “阿梨。”
  贺北城很快就发现了唐娇娇的异常,当即便明白是安魂的药性到了,可因双腿暂且不能站立,他只得蹙眉担忧的看着摇摇晃晃朝他走来的人。
  “夫君。”
  唐娇娇总算走到了床前,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蹬掉绣花鞋爬到了贺北城的身边。
  她抱着他的手臂, 闻着熟悉的梅香, 安心的闭上了眼,还软软呢喃了声:“夫君。”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贺北城的目光停在她带着湿意的睫毛上。
  她哭了。
  为何?
  是因为他的腿吗。
  太子眼里浮现一丝不虞, 他又让她哭了。
  静默半晌, 贺北城才抽出手臂将唐娇娇拢在怀里, 让她睡的更舒适些。
  良久后, 太子叹了口气。
  安魂始终是个隐患。
  也不知道师傅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现身。
  _
  东宫这场大乱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天子盛怒, 下令通缉李清莹,撤其太子侧妃封号,格杀勿论。
  文书传到北周,北周皇帝送来不少金银珠宝,且表示李清莹此后与北周再无瓜葛。
  当然这是后话。
  这场大雨之乱搅的不少人心神不宁, 比如三公主贺北妱。
  臧山服用解药后,一夜未醒。
  贺北妱便一整夜守在了床前。
  云眠抱着剑斜靠在房顶上,亦是一夜未眠。
  天边泛了鱼白,臧山才幽幽转醒,他恍惚觉得有人影晃动,可待定睛看去时床边空无一人。
  门边一闪而逝的黑红裙角,将他刚要出口的询问堵了回去。
  南庆以黑为尊,当今能穿这种颜色衣裙的只有三位,皇后,太子妃,三公主。
  刚刚离开的是谁不言而喻。
  臧山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矮凳,他起身伸手去触摸,是热的。
  明明只是温热,臧山却觉得手指滚烫。
  她何时来的,在这里坐了多久。
  她一向没耐心,且从不委屈自己,应该没有在这个又小又硬的矮凳上坐多久吧。
  “大人,您醒了。”
  不多时,在臧山屋里伺候的小太监阿南端着热水走了进来,一边捏帕子,一边念叨:“大人可把小的吓坏了,还好这毒解了,要不然……”
  阿南的话戛然而止,偷偷瞥了眼臧山,旋即转了话锋:“大人您感觉如何。”
  小太监是早先太子吩咐放到臧山屋里伺候的,原本是个宫女,臧山死活不肯要,太子便让宋峤点了个小太监过去。
  这一呆就是好些年。
  臧山不爱麻烦人,能自己做的绝不使唤阿南,偏阿南又是个活跃勤快的,一来二去二人倒也相处的极好,有了几分情谊。
  臧山接过阿南递来的帕子,道:“要不然什么。”
  阿南紧紧闭上嘴。
  臧山净了脸见他还没吭声,没好气的将帕子扔过去:“说。”
  阿南熟练的接住帕子,瘪瘪嘴:“三公主不让说。”
  臧山一怔,而后颇为无奈的指了指一旁的刀:“是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的。”
  小太监眼睛一眯,这才笑道:“小的惜命,要不是臧大人这般威逼,小的可不敢说。”
  臧山冷嗤了声,偏头时不经意瞥见外头熟悉的裙角,他微微一愣,刚要出声阻止,阿南已经噼里啪啦一气呵成。
  “大人中毒后三公主急得红了眼,在这里守了大人一个晚上,瞧见大人醒了三公主才离开,还命令小的不许告诉大人。”
  “咳……咳咳……”
  说到兴起,阿南完全忽略了臧山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叹了口气继续道:“唉,三公主上次过来给大人刮了胡渣子也不让小的告诉大人,这明明就是关心大人,为什么不让说呢,大人您也是,明明醒了还偏要装睡。”
  臧山咳嗽声戛然而止,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微微扶额。
  阿南这才后知后觉道:“大人您怎么了,是嗓子不舒服吗。”
  “闭嘴!”臧山瞪他。
  阿南:“?”
  不待阿南反应过来,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本宫阳奉阴违。”
  阿南身子一僵,瞪大双眼,破有种死不瞑目之感。
  他望着臧山欲哭无泪,大人你要害死我。
  臧山扯了扯唇角。
  要死也是他先死。
  阿南许是被吓的脑子转不过弯,只见他转身砰的一声跪下,哭天抢地道:“三公主,是大人把刀架在奴才脖子上威胁奴才,奴才才说的。”
  臧山:“……”
  他偏过头不忍直视,平时挺机灵的一个小太监,怎么突然就傻成这样。
  贺北妱看向远远挂着的刀,默不作声。
  没听到动静,阿南偷偷抬头,随着公主的目光瞥向那把安安静静的刀,然后苦着一张脸,现在把脖子送过去还来得及么。
  “三公主。”
  臧山起身,恭敬的朝贺北妱行礼,因动作太大拉扯到肩上的伤,他微微蹙了蹙眉。
  贺北妱瞥了眼他的肩膀,语气有些不耐:“恢复的这么快,能拔刀了?”
  臧山垂首,正欲开口却瞥到了矮凳下的一样东西,他身子一僵,想到公主进来时快速在屋子里扫过的眼神,当即就明白公主为何去而复返。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许多种念头,最后,是私心占了上风。
  他咬咬唇,捂着肩膀闷哼了声,身子也跟着颤了颤。
  贺北妱蹙眉,抬头盯着他没再继续搜寻。
  阿南也是个机灵的,赶紧道:“哎呀,大人可是伤处疼了,这还没来得及换药呢,奴才觉着还是得请个太医来瞧瞧才好。”
  臧山垂着的手紧握成拳,垂首似在强忍着什么。
  贺北妱下意识向前一步,却又很快收回脚,须臾后冷声道:“本宫去请太医,一码归一码,伤好了自己来请罪。”
  臧山心神微松,应下:“是。”
  阿南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公主盯着他道:“他的账算在你身上。”
  阿南没听明白,疑惑的眨了眨眼,却又听臧山应了声:“是。”
  贺北妱冷哼了声便离开了,阿南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三公主可是要大人把小的阳奉阴违这罪一并包揽了。”
  臧山没理他,他半蹲下在矮凳下面将那东西捡起来捏在手心。
  阿南偏头瞥了眼:“大人捡的什么呢。”
  臧山飞快的将东西放进被子里,道:“没什么,你出去吧。”
  阿南:“……”
  小太监瞥了眼被子,瘪瘪嘴。
  大人有秘密。
  “对了大人,你刚刚是装的吧,就是为了让三公主心疼不再计较对不对,小的配合的不错吧。”
  臧山一怔:“……”
  “你看出来了。”
  阿南起身理了理膝盖的皱褶,道:“当然能看出来了,大人最能忍痛,上次那么重伤都没吭一声,这次就一处伤怎么可能呼痛。”
  臧山眼神微凝,阿南看出来了,那她……
  “大人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样有点像恃宠而骄。”
  臧山抬头看着阿南:“……”
  阿南嘿嘿一笑,飞快的往外溜,边溜还边道。
  “大人您仔细琢磨琢磨,您这不就是仗着三公主的宠爱,才敢用苦肉计么,嘿嘿……有点那个意思了。”
  臧山咬咬牙,小兔崽子!
  他拿起床上的枕头就朝小太监扔了过去,小太监回头眼疾手快的接在手里,讨好的拍了拍放在门边的凳子上。
  临出门时还嘴欠的加了句:“大人您知道小的说的有点什么意思吧,就是争宠的意思。”
  臧山气的眉心直跳,但‘争宠’和‘恃宠而骄’几个字却在他脑海里来回荡漾,不知怎地,侍卫的耳尖泛起了一阵红晕。
  过了许久,他才平复心中那股悸动,可唇边的弧度却并没有完全压下去。
  他伸手从被子里取出刚刚捡到的东西,是一个青色的荷包,上面用金线歪歪扭扭绣了两个字。
  平安。
  臧山小心翼翼的将荷包捧在手心仔细查看,然后在最下面的角落里找到了两个小小的字,是他的名字。
  果然是她绣给他的。
  侍卫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当看见它的那一瞬,他便明白她去而复返定是来找它的,按理,他应该当做没看见,然后无意间引导她发现它,将它带走。
  可他却不愿。
  那两个很不平整的字,明显是她亲手绣的,所以,他生了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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