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唐娇娇是有一刻后悔的。
因为。
握不住。
“阿梨,听话,下去。”
太子的声音有些急切,带着浓浓的喘息和压抑,他怎么舍得让她为他做到那个地步。
唐娇娇却倔强着没有松手。
她看过许多画册,虽没有经历过,但并不是一无所知。
她知道贺北城已经忍到了极致,他宁愿受罪,也不愿委屈她。
可她又怎么舍得让他这般隐忍。
再说了,忍久了,有危害的。
然就在她刚进一步动作,而太子还未来得及反抗时,外头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
是银川硬着头皮弄出的声响。
若不是因为事情紧急,而他猜拳又输给了杏青,他才不会这个时候来煞风景。
贺北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强行夺回了理智,他握着唐娇娇的手,阻止了她。
“说!”
太子声音森冷,透着浓浓的寒意。
银川头也不敢抬,颤颤巍巍立在院门卑微道:“禀殿下,云侍卫与九尾将陆大人带回来了,还有……”
“还有,殿下的师傅来了。”
第83章 路山
贺北城与唐娇娇到前院时, 路山已经给陆渟施完针,又喂了好几颗保命的灵丹妙药。
“他身上的伤口太多, 要仔细清理干净才能上药,而后再熬些汤药喂下去,你们谁来?”
路山收了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九尾,又看了眼神色冰冷的云眠。
怎么看,这两个看起来毫无感情的贴身侍卫都不像是能做这等细活的人。
但这里的土匪更不像。
那被打包带上山的大夫早已吐的手脚发软, 显然是暂时用不了的。
“云侍卫,热水来了。”
恰此时,杏青端着一盆热水进屋,刚进来便有三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怎……怎么了。”
路山挑眉:“就你了。”
“过来。”
仔细同杏青说了注意事项, 几人便将小太监撂在屋里无比淡然的出了门。
顺便还将门也带上了。
杏青:“……”
他又不会跑!
然等他剪开陆渟的衣裳, 看到满身的血痕时, 面色瞬间苍白,手脚控制不住的发抖。
我滴个乖乖!
这跟个血人有什么区别!
小太监望了眼紧闭的房门, 心知逃跑无望, 只得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淡定下来。
毕竟,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而后的整整两个时辰, 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小太监初时颤抖不已的心,到最后都已经麻木了。
路山却早没了心思去体会小太监的心理路程, 因为他才刚踏出门,便与贺北城唐娇娇迎面相对。
六目相望,半晌无话。
唐娇娇咬牙切齿,直直盯着路山。
贺北城眼里的冷意更甚。
面对小夫妻两无声的质问,路山眸光微闪, 清咳了声,指了指屋内:“这里不方便说话,换个地儿。”
寨子里留了原本就在此处的土匪,并不能完全信任,几人默默的寻了处清静的地儿,云眠九尾立在不远处守着,银川亦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见了为师不高兴?”
路山虽然有些心虚,但架子拿的十足。
贺北城垂眸,还未开口,便见唐娇娇上前几步颔首行礼,语气格外平静:“师父。”
路山抬手将人扶起来,眯着双眼甚是欣慰道:“啧啧啧,几月不见,娇娇出落的愈发动人了,要让你师娘见着,定乐的合不拢嘴。”
云眠九尾同时一震,眉头微蹙。
他不是说……他是太子殿下的师傅么。
这怎么就成了太子妃殿下的师父?
银川对此事是知情的,是以面上并无波澜,但……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太子,果然见太子沉了脸。
贺北城眸光幽暗
他的师傅可从来没告诉他,还有位师娘。
唐娇娇哀怨的望着路山,半晌才幽幽道:“师父的胡子怎么短了。”
路山一滞,瞪着她哼了声:“你这丫头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写信告状,你师娘能气的把胡子给为师剪了么!”
唐娇娇闷闷哦了声:“就只剪了胡子啊。”
语气颇有几分遗憾。
路山:“……”
“怎么,这还不够!”
“你知不知道,这胡子为师留了多久!”
唐娇娇瘪瘪嘴,偏过头不理他。
见人真跟他生了气,路山眸光一闪,靠近唐娇娇小声道:“还揪了耳朵,跪了一个时辰呢。”
“怎么样,娇娇消气了吗。”
唐娇娇眨眨眼,语气淡然:“师父被罚跪不是常事么。”
路山:“……”
他快速在四周扫了一眼,皱眉道:“小声点,为师不要面子的啊。”
唐娇娇再次偏过头,哼了声。
一声不吭把她丢给贺北城,什么也不告诉她,要不是查到唐府卷宗,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知道父亲的身份后,她便明白,当初她哪有那么巧合的被贺北城捡回去,分明就是师父故意把她送到贺北城跟前的!
要不是贺北城那时恰好需要一个挡箭牌,把她带了回去,说不定她都要被狼给叼走了!
“好啦,娇娇不生气了。”路山跟着转到另一边,温声哄着:“师父错了还不行嘛。”
唐娇娇依旧瘪着嘴。
“这很多事情呢,自己去发现与为师说与你是不一样的,而且,真相嘛都讲究一个时机,时机到了,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你看现在,不就很好?”
路山一本正经的掰扯:“若是娇娇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没有后头那些感动啊,惊喜啊什么的,况且,一无所知时体会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所以为师也是用心良苦的。”
贺北城蓦地看向唐娇娇。
她知道她的身份了!
唐娇娇面无表情的听着她的师父胡扯。
等人掰扯完了,才凉凉道:“那么换颜丹的解药呢?”
路山更理智气壮了:“那不是怕他认不出娇娇吗,谁能想到他那么聪明,空与才一提点,他就认出来了。”
唐娇娇:“……”
空与。
所以,贺北城是在普安寺后认出她的。
她突然想起受伤醒来后,如宛说过太子殿下为她哭了。
当时她还以为是因为宋长风在,他故意作戏,现在想来才觉不对。
他根本无须在宋长风面前作戏。
而且,也是在那之后,他看她的眼神才发生了变化。
那么他是如何认出她的。
唐娇娇抿了抿唇,回头看向贺北城。
她还没告诉他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不是有意要瞒着他,而是她很多次想开口,都不知该如何说起。
所以,他会生气吗。
两人目光相对,久久无话。
可唐娇娇却觉得,这一刻无声似有声。
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温柔,没有一丝丝不虞,亦没有责怪。
就好像失散多年的有情人,终于再次重逢,那似是与生俱来的默契与心意相通,让他们之间的情意愈浓。
只要他们在一起,又何须去计较那些无伤大雅的善意隐瞒。
最后,两人都弯了唇角。
温柔而又缠绵。
“你肩上的伤疤,是幼时救妱妱留下的。”
贺北城温声解了她的疑惑。
唐娇娇一愣,那天她被潇香的人刺杀,贺北城赶到时,剑刚好划破了她肩上的衣裳,所以,他是在那时看到了她肩上的伤疤。
她还记得,昏迷前有水滴落在她的脸上,昏昏沉沉间,她以为是下雨了。
原来,那是他的泪。
“李清莹动手那天,我拿到了唐府的卷宗。”
唐娇娇突然道。
贺北城凝眉,所以她那夜特地去清梅殿沐浴,就是为了查看卷宗。
怪不得,那天她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回到了他的身边,怪不得,那天她双眼红肿。
原来,是知道了这一切。
那个时候她肯回到他的身边,便是代表她没有生他的气,亦没有因唐府之事对他有怨。
压在心里的那点不安逐渐消散,贺北城看着唐娇娇,眸光温柔到了极致。
路山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情意,笑的一脸欣慰。
“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啊。”
云眠九尾虽然震惊,但从这对话中已经猜到了什么,两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瞥向唐娇娇。
唐大小姐还活着!
且已经成了太子妃!
“丛林过半,榕树粗枝,美人酣睡,尔之良缘。”
太子看向路山,温淡道:“还得多谢师傅提点。”
唐娇娇眨眨眼,没听懂:“?”
但她觉得描述的场景有些熟悉,且贺妖精还挺上道,这声师父叫的挺顺口。
路山眸光轻闪,摸了把胡子嘿嘿笑了声,心虚之意甚浓:“乖徒儿,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唐娇娇皱眉,乖徒儿?
许久不见,师父与贺北城相识?
转念一想又觉合理,师父应当是与贺北城相识的,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在她面前提及。
只是,乖徒儿又是何意。
她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只见贺北城敛眉朝路山颔首行了一礼:“师傅。”
路山撩了撩额前的头发,继续用笑声掩饰着心虚,朝贺北城走了两步,很是柔和道:“太子不必多礼。”
唐娇娇皱眉,以她这十年对师父的了解,她觉得师父不对劲,师父对贺北城这态度,与每次惹师娘生气后赔罪时的语气差不多。
且她怎么觉得,师父与贺北城很熟稔。
“师傅,您的乖徒儿有几个疑问,还请师傅解惑。”
贺北城笑的温和,语气却很是清淡。
路山眨眨眼,清咳一声:“你说。“
该来的还是要来。
“请问师傅,徒儿为何不知还有位师娘?”
唐娇娇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有些茫然。
不待路山回答,太子又道:“徒儿记得,当年拜师时,师傅曾说,徒儿是师傅唯一的亲传弟子。”
唐娇娇睁大眼:“……”
她的脑袋空白了好一会儿。
她觉得自己听懂了贺北城的话,却又觉得不解其意。
“所以,请问师傅,路峥是谁?”
路山侧头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唐娇娇,干笑道:“这个嘛,这个……咳……”
他总不能说就是故意诓他拜师,将来好利用这层关系给娇娇添一份保障。
“亲传大弟子,按这个意思理解,他是在徒儿之前拜师的吧,所以,徒儿这个唯一的亲传弟子,算什么呢?”
唐娇娇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
贺北城跟她一样,也是师父的亲传弟子!
还是被师父诓来的!
“那……那是因为你当初问我可还有别的弟子,我怕你不同意,自然只能说没有。”
路山的声音渐小,与对唐娇娇的隐瞒不同,对贺北城他是真的心虚。
从一开始,他就是想利用他,利用他尊师重道的良好教养,利用他的重情重义,为娇娇铺路。
人心难测,就算有再深的情意,待多年后也能淡却,想为唐府翻案,有太子的助力,这条路不会走的太艰难。
所以,他才与他牵扯上了这份师徒情意,就算将来他对唐府的感情淡了,也能因这份师徒情护着娇娇。
当然,若那时他知道太子后来会十年如一日的调查唐府一案,他定然不会诓他。
再说了,虽然这师徒的缘分是诓来的,但还是有真情实感的。
像贺北城这样的天资过人的徒弟,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这事儿为师确实有愧,谁知道你会十年都没放弃过这个案子呢,不过你要相信为师,虽然初时的确是目的不纯,但后来,为师是真心把你当亲徒儿疼的!”
贺北城抬眸,打断路山的狡辩:“所以,开始是当作外人。”
路山:“……”
“倒也不能这么说,你的武功不大多数都是为师教的……”
话未完,路山就闭了嘴。
先不论传授亲传弟子武功本就是他这个师傅应该做的,且大多时候他都是扔一堆心法,再偶尔指点几句,其余的皆是靠他自己领悟。
比起另外两个亲传弟子的言传身教,对贺北城那确实是亏待极了。
但这些年,逢年过节,太子送到天山的孝敬可不少。
路山无声叹了口气。
狡辩不了。
他自己都觉得太不公平了。
唐娇娇面色复杂的看着贺北城。
她不笨,很快就想明白了师父当初的意图,所以说到底师父是为了她才诓的贺北城。
贺北城感知到唐娇娇的视线,才收了浑身的冷意。
“孤最不能容忍欺骗利用,但因为娇娇,我不会对师傅心存不满。”
“相反,还要感谢师傅对娇娇的救命之恩,此事就此作罢。”
贺北城的意思很明显。
因为与娇娇有关,所以不论是对他的利用还是欺骗,他都可以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