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山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他的乖徒儿绝对不会真跟他生气。
唐娇娇心中微暖,然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所以,我比夫君先拜师?”
路山眨眨眼,在两道灼热的目光中,偏头闷闷嗯了声。
唐娇娇唇角动了动,看向贺北城。
太子垂首,面无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些委屈。
唐娇娇强压住唇角的弧度,凑近贺北城。
“如此说来,夫君该唤我一声师姐。”
太子唇角紧绷,偏过头,不理她。
其他人则面色古怪的低着头,唯一的亲传弟子变成了最小的弟子。
还得唤太子妃一声师姐。
唔,不能笑!
笑了要完!
恰在此时,一僧人由远及近,人未到声先至。
“路掌门人终于舍得出山了。”
路山转头看向来人,唇角的笑意还未扩散,便突然一僵。
完了!
果然,只听太子声音森冷:“路掌门人。”
路山哭笑不得的看着和尚唇边的兴味,空与你不做人。
“原来师傅姓路。”贺北城静静的看着路山:“那么苏山,又是谁。”
唐娇娇不解,下意识道:“苏山?”
“师娘倒是姓苏,但没听过苏山这个名字。”
路山生无可恋的看着唐娇娇。
唐娇娇眨眨眼:“?”
她猛地反应过来,瞪大眼:“师父您连名字都骗夫君。”
路山扶额低头,三千银白在太阳底下格外显眼。
“呵……”
“路山。”
太子气笑了,轻轻念了句。
不知为何,唐娇娇竟也有几分心虚,她默默的低下头瞪了眼路山,师父真是……
这好歹是一国储君啊,就算欺骗也用点心好么!
这么容易被拆穿的谎言,只能再次证明他对这个徒弟有多敷衍。
“孤是一国储君,岂能做最小的。”
许久的沉寂后,贺北城漫不经心的看向唐娇娇:“娇娇说对吗?”
唐娇娇抬起头,一脸茫然:“啊?”
“论年纪,路峥二十有一,亦是孤为长。”
“所以这顺序得重新排列,师傅觉得可合理。
”
路山:“……”
“这个也不能这么算,得按门里的规矩。”
太子轻笑:“是吗。”
“师傅要同我讲道理?也罢,那便好好讲讲。”
路山:“……”
讲个屁讲,欺骗利用敷衍偏心,哪一个他都没脸讲。
路山瞥了眼一脸无措的唐娇娇,眼珠子一转:“娇娇觉得合理吗?”
贺北城敛眉,转头看向唐娇娇。
唐娇娇:“…………”
她……不应该在这里。
第84章 有劳夫人
一边是虎视眈眈目光如炬的亲师父, 一边是安安静静眸色柔和的亲夫君。
该要向着谁,无疑是个很艰难的选择。
唐娇娇眉头微蹙轻轻咬着下唇, 弥漫着水雾的大眼在师傅与夫君之间来回扫视了几遍。
姑娘的小脸上每一处都透着可怜兮兮的无辜。
但,平日百试百灵的撒娇好像此时并不管用。
半晌后,唐娇娇无声叹了口气。
在众人灼热的视线下,她上前一步立在贺北城身边,偏头看向路山认真道。
“我觉得,夫君说的有道理。”
路山:“!”
银川低头抿笑, 两个侍卫也纷纷挪开目光。
太子面色不显,但眼底却有水光潋滟,温柔更甚。
“什么叫有道理,自古以来, 拜师皆以先入门为长, 哪能说改更改!”
路山气的横眉竖眼, 短短的白色胡子一翘一翘的:“你这丫头长大了翅膀硬了,胳膊肘就往外……”
话还未说完, 路山便又顿住了。
不论怎么算, 太子也算不上‘外’这个字。
“只要是夫君说的, 在我这里永远都有道理。”唐娇娇坚定道。
“况且, 天山门规第一百三十七条, 出门在外必须无条件维护同门,夫君与我同为嫡系弟子, 我更应无条件回护,师父说对吗?”
路山:“……”
“我还是你师父呢!”
唐娇娇眨眨眼:“可夫君是小师弟啊,小师弟就该被所有人宠着护着,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包括师父!”
路山被这套说辞堵的一个反驳的字都没说出来, 只干瞪着唐娇娇。
贺北城眉角轻扬,须臾后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味。
小师弟。
呵……
“几位,容老衲说一句。”
热闹看的差不多了,空与才总算开了口,一派慈眉善目,六尘不染。
“师门内务可延后再论,当务之急乃白玉县之事。”
路山侧目瞪向若无其事的空与。
这还不是你故意惹来的!
唐娇娇心虚的瞥了眼贺北城,见对方面色并无不妥才稍微放心。
“如今白玉县的情况如何。”
贺北城看向空与,温淡道。
“白玉县的瘟疫已经得到控制,但也引发□□,如今群龙无首,三日内必将大乱。”
空与如实道。
贺北城轻轻嗯了声。
这与计划的一样,他们不敢放陆渟出来主持大局,却也不能任由百姓□□将事情闹大,所以,一定会有人出来平息事态。
周望作为永安府尹,本是最好的人选,但若他此时无法前往白玉县,那么就一定会有旁人浮出水面。
如今,只看贺北妱与臧山是否已经将人控制。
空与将白玉县的情况大致说完后,便目不斜视径自离开了。
仙风道骨,来去如风。
路山看着和尚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气的牙痒痒。
哪里有像他这样专门拆人台的世外高人!
“师父。”
唐娇娇突然道:“您看看夫君的腿。”
路山这才收回目光,瞥向太子的腿。
“这腿伤还没好?”
安云巷之战路山是知道的,可按日子推算,太子的腿理应恢复如初了才对。
唐娇娇抿唇,将那场大雨之乱简单说了一遍。
路山听完脸色顿变,下意识吼道:“在经脉受损时用了踏月无痕?!”
“你是不想要这腿了吧!”
不得不说,这一刻的路山像极了一位严师。
也不待太子回答,路山便沉着脸上前拽起他的手搭在脉间,又仔细的检查了双腿。
半晌后,路山的脸色黑的吓人。
“真是胡闹!”
唐娇娇唇角紧绷,手指微微蜷缩:“师父。”
师父这般生气,莫非是比御医诊断的更为严重。
“你说你好好的一个练武奇才,怎么就把腿伤成这样了!”路山气的在原地来回踱步:“一个一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比起唐娇娇的紧张,贺北城倒显得平静许多。
“现在好了,蹦哒不了了吧!”
“练了那么多个月夜的踏月无痕,就是为了让你把腿伤的更严重的?”
“安云巷一战你们不是都清楚对方的底细了么!以娇娇的内力就算内伤未愈也能接下那一掌,大不了就是内伤加重,可那是能治的嘛,顶多就是再多修养个几年,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可你这腿却是一辈子的隐患!”
“一辈子你知不知道!啊?”
路吼的脸红脖子粗,一头还算柔顺的银发来回荡漾,在太阳底下极其晃眼,然太子却只目光平静的盯着他,等他喘完了气,才幽幽道。
“师傅怎知我练了那么多个……月夜。”
路山一滞:“……”
半晌后,路山神色不自然的摸了摸胡子,道:“天山的月亮看腻了,偶尔也会到山下四处转转。”
贺北城:“那么巧,就转到了东宫。”
路山眼神闪烁:“东宫的月亮不错。”
贺北城:“所以师傅在许多个月夜,都在东宫看月亮。”
路山又是一顿,随后清咳一声,神色不耐烦的摆手:“行了行了!”
“为师就是怕你走火入魔,介时要出了什么岔子,皇帝老儿还不得将天山都剿了。”
太子盯着路山,须臾后淡淡哦了声。
语气虽一如既往的温淡,但唐娇娇还是从里头听出了一股愉悦。
“师父分明就是关心夫君,为何非要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路山瞪她一眼,却到底没再反驳。
但还是嘴硬的嘟囔了句:“毕竟最小的徒儿,总不能任他自生自灭。”
“好了好了,不许再废话,先去房间扎几针。”
唐娇娇一顿:“啊?”
“啊什么啊!扎针!”
路山拂了拂衣袖,高傲的甩给两人一个背影:“那些个御医都是一群庸医,什么半年一年的,最多一月就能走了!”
唐娇娇眼睛一亮:“师父,真的吗。”
路山哼了声,没理她。
唐娇娇偏头看向贺北城,眼里星光璀璨。
却听太子幽幽道:“师傅走反了。”
青衣白发神气十足的背影一僵,迟疑须臾,才风风火火的折身而来,扒开银川:“我来推!”
唐娇娇跟在旁边,声音温软:“师父,那还会落下隐患吗。”
路山没好气瞪她一眼:“当然会,为师又不是神仙,他这两条腿一辈子都得好好养着!”
察觉到唐娇娇瞬间低落的情绪,路山又加了句:“也不是说日后完全不能动武,只要不像是踏月无痕这般全是腿上功夫的,问题都不大。”
“但若是如长期征战这般频繁的奔波,想都别想!”
“总的来说,好好养着就行了,不影响日常行走。”
唐娇娇闷闷嗯了声。
贺北城侧目,伸手拉了拉唐娇娇的衣袖:“日常起居并无影响,且如今天下太平,已不再需要我驰骋疆场,娇娇无须担忧。”
唐娇娇默不作声的握住他的手,沉默半晌后道:“无妨,就算天下不太平,我亦可以替夫君征战沙场。”
路山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倒是太子轻轻一笑,温和道:“南庆士兵骁勇善战,且还有两个骠骑大将军在前头顶着,哪里轮得到太子妃殿下带兵出征。”
那句辗转反侧的太子妃殿下让唐娇娇耳尖微红,瞪了他一眼后,道:“我是认真的。”
“大婚之日夫君曾说过,成婚后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所以,夫君的责任便是我的责任。”
他为她做的够多了,所以接下来也该她护着他了。
“我一定不会再让夫君受伤。”
唐娇娇握着贺北城的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贺北城微微顿了片刻,才莞尔:“好,那就有劳夫人了。”
第85章 踏遍世间,上天入地
“再连续施几日的针, 一月后就能正常行走。”
路山收了针往腰间一放,不给人开口的机会, 便正儿八经道:“我去瞧瞧那位陆大人。”
话音落,人已经出了门,像是生怕太子又要跟他讲排序的道理。
唐娇娇瘪瘪嘴,仔细的替太子掖好被角。
手突然被抓住,她抬头看去,刚好对上太子深邃的眸光。
“小师弟, 嗯?”
唐娇娇心虚的眨眨眼,果然瞒不过他。
还没等她想好说辞,便见太子放开她的手,偏过头轻轻念了句:“娇娇偏心。”
模样瞧着委屈极了。
但那声‘娇娇’却让人骨头都要酥了。
唐娇娇哪招架得住太子这般大的反差, 再没心思去琢磨什么说辞, 忙倾身握住他的手。
“夫君, 你听我解释。”
贺北城侧目瞥了她一眼,却还是没把头偏回来, 清冷矜贵道。
“给你一次狡辩的机会。”
唐娇娇:“……”
不是狡辩, 是解释。
刚要开口反驳, 太子的手便动了动, 似要从她手里抽出去, 唐娇娇忙又紧紧握住。
算了,狡辩就狡辩吧。
“我没有偏心, 就算偏心,也是偏向夫君的。”唐娇娇凑近太子,很是真诚的道。
贺北城的头微微往回偏了一点,侧目盯着她,眼底的意味显而易见。
孤看你怎么狡辩。
一向矜贵温淡的太子, 突然露了这般傲娇的神态,唐娇娇觉得身子都被他这眼神看的软了半截,语气愈发娇软的开始哄人。
“我觉得,做小师弟比大师兄好,小师弟可以任性,可以被所有人纵容着,不必承担大师兄肩上的责任,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也有人哄,这般自由自在多好啊。”
太子的头又往回偏了偏。
唐娇娇眼睛一亮,再接再厉:“做大师兄很累的,师父整日不着调,所以门中许多事都要大师兄负责,包括哪些弟子打架了,新来的弟子被欺负了,还有师父惹师娘生气了,也要大师兄去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