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它,叫我放心一点。”纪素仪捏着她的两颊使得俞秋生不得不仰头,但她屁股却一个劲往后坐,她宁愿摔下去。
“死也不喝!”俞秋生死倔的跟驴一样。
面前的少年看着看着忽然笑一声,而后亲了她的嘴,低低道:“你乖一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俞秋生张嘴要咬他,纪素仪一用力,她嘴就合不上。如今瞪圆了一双杏眸,却是再也后退不了了。
纪素仪抓着她的腰间系着的宫绦,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收紧。
“要我喂你?”他盯着俞秋生渐生慌乱的小脸,故意颔首道,“一定是的,你要我喂你对不对?”
俞秋生眼睁睁看他低头喝了一口汤药。瓷碗砸在地上碎裂,纪素仪随之低下头。清俊的眉眼离她越来越近,檀香味越来越浓,他遮住自己眼前的日光,最后嘴对嘴喂给她一口苦涩的汤药。
俞秋生唇被他咬住,舌也被吮的麻,声音被吞下去,整个人任人鱼肉。她呆呆看着发生的一切,手下意识勾住他的玉带,背后悬空。
“纪素仪,你是不是上辈子是条狗?”她回过神,声音发哑,“你就这么喜欢咬人?”
唇瓣被厮磨的像抹了胭脂一样,下唇被咬破了,俞秋生打不过只能骂,可他似乎刀枪不入,甚至点了点头。
纪素仪微微扬眉,指腹擦过她唇角的水泽,笑道:“我喜欢你,可你总是动过来动过去,叫我难受,适才咬你一口,想使你安分些。”
“我也咬你一口,你能安分么!”俞秋生怒的难以控制自己的动作,几乎就抓着他平整的领口大呼道。
他已是掌门,俞秋生与他相处过久后抛却了初时对纪素仪的尊敬,现下若是在旁人眼中看来,大不敬。
纪素仪从善如流为她低下头,矜持道:“看你表现。”
俞秋生见不得纪素仪这等厚脸皮而什么都装作无所谓的态度,总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当下人气得不轻,浑身颤抖。
“回去了,下头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近来要收徒弟,找麻烦。”纪素仪见状,把她往怀里一扯,揉揉头。
他从前像是冰雪捏出来的小冰人,现下却跟在情。爱里开了窍一般,如此黏腻,俞秋生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半信半疑道:“我死了那些年你发生了什么,怎地如此的不正常?”
“那何谓正常呢?”纪素仪反问,看出俞秋生的不自在,淡淡道,“你死了的头一百年,我掘了你的尸骨。当时就埋在云桂树下,百年尸身不腐,瞧着似乎是有救的,才动了复活你的心思。”
“人生千百年也弹指一挥间,当上掌门后,兴许每日过于的无所事事,我会花大力气将你的魂魄唤回来。更何况……”他手盖在了俞秋生眼睛上,许久终于说出那句话,“杀你非本意。”
俞秋生心里一震,猛地挥开他的手臂。
“你没有杀我的心思怎么可能!”
“从前的从前你过于聒噪,自然想杀你,不过那也只是将你当做蚊虫蚁兽而已。”纪素仪无比诚实道,可见她眼眶一直微微发红,啧了声,别过头继续道,“当初山门放你出去,便在心里放过你了。”
俞秋生挣扎着要离他远一点,纪素仪不由皱眉,淡淡道:“是你自己撞上我的剑,流光剑初成压不住煞气,颇嗜血。遇人杀人,遇魔杀魔,你要是早点跑的远些,不会死的。”
她眼神复杂,想起那一日被玩弄后才被纪素仪一剑砍死的场面。
“我求你的时候,你明明认得我。”俞秋生语速稍快,抓着他的袖子声音哽塞。
纪素仪一时不言。
他垂眸看着脚下的影子,两个人影子紧贴在一起,可心离得十分遥远。
俞秋生恨他乃是人之常情,他如此却是有逼迫她的嫌疑,但纪素仪想不起那一时刻自己的心思,百年已过,往事如烟。要她求自己,为的是什么。
为了一刹那的快感么?
少年衣摆被风吹拂起来,发丝扫过她的眼睛,他长长一叹,无奈道:“我记不起来了。兴许我是认得你,却以为跟从前一样,不会在最后伤了你的性命。”
“若是手中没有流光剑,你一定会活着。”纪素仪说,俞秋生却踮起脚狠狠咬住他的脖子。痛感传来,他面不改色受着,只是神思略微一恍惚。
流光剑是纪素仪用上古留下来的铸剑炉所铸的最为出色的神器,但在出世的那段时间怎么会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大抵,有得必有失。
感情是陈酿,年岁越久越是令人回味。
纪素仪想了好几百年,最后只觉得俞秋生是他最不能忘怀的。他幼年离家,体会不到父母亲情,长平观中险些被夺舍,师徒情谊是他眼中最不靠谱的东西。而后一路到了中洲,依旧如此。
“俞秋生,累不累?”他脖子上流的血染湿白色领口,纪素仪拍拍她纤瘦的背,低声说道,“累了就松口,日后不缺你教训我的时候。”
俞秋生嘴巴咬的确实酸,方才本是要松口的,可听纪素仪如此一说,她立马又咬上去,尝到他的血味儿其实心里很是反感。
呸呸呸!
这时候倒是跟自己装深情,她活着的时候却百般欺负,如今看来真的是令人费解。
纪素仪眨了几下眼,胸口被她压住,半晌把她托抱起来,说道:“我不怕疼,你喜欢那就这般,如此咱们一日都在一起,我是很喜欢,但不知你喜不喜欢。”
俞秋生:“……”
她似乎总是说不过这个人。纪素仪平日里看是个不爱说话的,却不曾想有一张利嘴。
……
晚间纪素仪教俞秋生在床上狠狠地教训他,事毕将人压住,他防着俞秋生跑。
“过几日我会收徒,届时你便不要出着偏殿了,等过上些日子打发出去就好。”
纪素仪同她说道,眼神淡漠,就像是自己要去捡个垃圾回来一样。
俞秋生想起来,他确实在她之前收过徒弟,还是两个。可跟纪素仪的师父灵山真人比起来,纪素仪这收徒数量委实很少。
“管我什么事。”俞秋生懒懒道,她恨自己没用,总是被他压着。他像一座大山,只消在一日,她就无出头之日。
“当然管你的事情。”纪素仪拍拍她的腰背,触手满是黏腻的汗,他看了看身边一截藕白的腰身,末了把被子给她盖住,施了个清洁术。
“浮空岛会多几个人,要是惹到你了岂不是坏人心情?更何况,我不喜欢他们看见你。”他握着俞秋生的手,重复着方才在她耳畔说过无数次的话,“你是我一个人的。”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
俞秋生忍着没说话,只是低头把脸埋在了枕头上。
……
等到一个月后纪素仪下浮空岛收徒,俞秋生趁机跑到予生殿后面的库房,她凭着记忆找到炼丹需要的仙草。
时间不能白费,既然被他喂了汤药睡不着,那就得用来做作业。
俞秋生扫库房,洗炉子,一身白衣弄得脏兮兮的,她一个人在予生殿后面的小阁楼里忙活三日,最后一日日中时分忽听得外面传来一声仙鹤鸣叫,伴着阵阵仙乐。
与此同时,是旁人的祝贺之声。
第115章
俞秋生从窗户缝往外看, 但见一片黑压压的树影落在重檐歇山顶上,一侧山花被日中的阳光照得线条发亮。
予生殿前恭恭敬敬跪立了两个少年人,乍一看似乎比纪素仪小不了太多,可再看面上的稚气, 旁人必然能分辨出师徒之区别。
前面几日是外门弟子大比。阳虚派按照惯例将会挑选出天资出众的弟子由各峰掌教收做徒弟。纪素仪不过是走个过场, 但其他峰上都敬他是掌门, 便在最后留了两个最为出色的给他。
“月枝”
“金玉。”
两人齐齐给纪素仪行叩拜之礼。恰逢缥缈峰上掌教仙尊兰声出关,阳虚派这次便选他做拜师礼上的见证。
那是个儒雅剑修, 面容和蔼,一身淡青广袖长袍,衣上绣的乃是兰草纹,腰配古剑,风采夺目。
而兰声身后站立着阳虚派五峰掌教并几个年岁大的师叔, 纷纷肃然看着纪素仪的两个徒弟,一举一动间颇显庄重与压抑。
没人有敢对此马虎。
收徒之事, 已经旷了好几百年了。
如今纪素仪袖手站在殿前,臂弯里挂着一柄尘尾,他今日穿着玄色礼服,面容淡漠而神情正经, 掌门之姿拿捏得恰到好处。
四下的仙鹤盘旋在浮空岛上, 不远处云里仙乐吹奏。浮空岛的结界今日暂时撤去,若是仰头, 整个阳虚派地界里的人都能望见这浮于高空中的岛屿。
天清气朗, 惠风和畅,这场拜师礼是浮空岛上少有的热闹。
但纪素仪黑沉沉的眼眸里无任何笑意,他按规矩在拜师礼上喝了月枝与金玉奉上的茶。赏赐礼物,更改称呼……
一举一动都无任何之差错, 只是过于的冷漠,叫人心生敬畏不敢有丝毫亲近。
不过阳虚派有惯例,收徒后几个月师徒之间要交流一下,这也意味着纪素仪无法立刻将人赶出浮空岛。
他等到黄昏,一直等到收徒典礼结束,一个人站立在橘黄色的夕光中,淡淡瞧着那两个青涩而稚嫩的面庞。
纪素仪抬眼缓缓道:“予生殿后有一座秋水楼,你二人姑且住在那儿。”
两个人初来乍到不敢不从,眼见着纪素仪不好相处,便拱手行礼告退。
少年人一高一矮,月枝要比金玉白皙瘦挑一点,离得纪素仪远些了才小声嘀咕道:“传言果真不假,都说掌门仙尊为人性情冷淡,如今看来岂止冷淡,简直就像是一块寒冰,便是离他有三尺之远我都浑身发冷。”
他搓搓胳膊,金玉抬手拍他,嘘声道:“慎言!怎可背后议论师父。”
月枝瞪他一眼,不屑道:“你之前还说的少了么?”
“师父是中洲顶尖的剑修,但传闻里半真半假,我不过是说给你听当个故事而已,哪有议论过师父了。我对师父拜服的五体投地!”
金玉浓眉大眼,因为拜师便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衫,今日果真得偿所愿,这会子走路步子都迈的比平时大。
把月枝甩在后面,他回头说:“秋水楼就在前面了,咱们去了兴许要打扫一回。听说浮空岛上从前那几百年就只有师父一人,我见这里房子宫殿如此多,兴许大部分都落了厚厚的灰尘。”
月枝皱了皱眉,一路小跑着赶上他。
两人绕过予生殿,走上一小段路程,路旁粗壮树木如一个个笔挺的守卫,渐入幽处则日光全被遮挡,乍一看还有些阴寒。
月枝推开门,里面果真是灰尘翻滚,他捂着鼻子一连施了许多个清洁术,灵力以肉眼可见的消耗速度消散。
“这有两层,不若你在一楼,我去二楼?”金玉说。
“随你。”
见状,金玉踩着楼梯上去,走一步便听得一声咯吱的木板颤抖声响。他望着周围叹息,破败如斯,年久失修,纪掌门当真是节俭。
而金玉在二楼清扫的功夫里,小阁楼中俞秋生猫着腰从细缝里偷偷看了他一眼,她歪着头,心跳加快,跟做贼一样。
居然有人过来了,她方才还想着从这里下去。
秋水楼照理说应该是纪素仪用来放置废弃的炉子、炼丹书籍的库房,怎么会打发两个少年人来此?替他看守不要的垃圾么?
俞秋生抓了抓头发,一边屏住呼吸,一边准备趁着他转身功夫从阁楼中爬下来,再从窗跳出去。
但才走几步,金玉猛地咳嗽了声,俞秋生赶忙缩回脚,身子僵硬。
“灰当真是多。”他抱怨道。
俞秋生戴着自制口罩:“……”
她保持着一个姿势,看着这个少年将桌子擦拭三遍,窗户拆了重装,门也拆拆补补,一直到夜里他还忙活不停。
金玉用雪白的帕子擦拭窗角,干净的可怕,俞秋生撑着头,十分地想要将他打晕过去。念及金玉可能是纪素仪新收的徒弟,到底是无声一叹。
“这上面还有个阁楼,要不要也扫一扫?”月枝跑上来抬头问道。
“阁楼还是留着明日清扫好了,今日……”话没说完金玉又打了个喷嚏,涕泪横流。
“好兄弟,这么干净难不成咱们还要长住于此么?我听说过不了多久咱们就会下去的,里来都是如此。”月枝小声道。
“我想一直留在这里。”金玉却道。
“金玉你疯了不成?师父冷淡至极,如何忍受的了?”月枝惊呼。
金玉笑了笑,坐在地上道:“我从小就听说过师父的名声,整个中洲传遍了。若是做剑修,这辈子能拜在纪素仪门下便是最了不得的事情。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既然如今能拜他为师了,为何不能妄想一回,在有生之年成为中洲第二个举世闻名的剑仙?”
月枝怔怔看着他,忽而失笑,拍拍他的肩膀,一手捂着肚子慢慢笑个不停。
“原来你对师父了解的这么多,不过你要这样想,日后肯定要吃常人所难吃下的苦。”他似是有些讥讽,“只是现下你想长住于此,师父会同意么?”
“不问一问怎知不可。”
两个人叽叽喳喳。
而俞秋生在上面偷偷摸摸听,既感叹纪素仪收了个有理想的徒弟,同时又为他默哀。她穿书而来,早已知晓五百年后的现状。那时候纪素仪只有俞秋生一个女徒弟了,至于这个叫金玉的小徒弟,大概是没了。
她窝藏在上,原以为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出去,只是未曾想纪素仪会过来。
他还穿着白日里那身衣裳,不比平时好接近,如今看上去像是关切两人一回,可视线在屋内一扫,霎时就给俞秋生定位了。
黑沉沉的眼底化了些许冷意,他闭了闭眼,眉头终于舒展舒展开。
……
纪素仪出来后金玉受宠若惊,与月枝两人一直送他到予生殿前。做徒弟的都要伺候师父,这是毋庸置疑的,刻他两人跨入殿门正要为师父掌灯时纪素仪的袖子里忽然跳出一直黑乎乎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