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话就当她没说好了。
只要她睡过去,她就回去了。
纪素仪披上衣裳,避开腰腹上的伤口,松松垮垮系着腰带,他才洗过一把脸,有的水珠从发梢滚落,洇染在衣服上。
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看着动也不动的少女,手轻轻搭在她的头上。
“能说话?”
俞秋生当自己是聋子哑巴瞎子,闭口不言。
纪素仪轻轻一笑,扣着她的后脑勺侧过身跳入水中,言道:“长洲不死草果真有用。我原以为只是一个神话,如今看来,不错。”
水波荡漾,他看到俞秋生羽睫微颤,知晓她在装睡,于是拔掉簪子。
发丝飘在水面上,纪素仪撩起水打湿她的脸,不动声色道:“停尸五百年,身上味道都变了,是该洗洗才对。”
俞秋生:“??”
她强忍住,仍旧一动不动,水珠湿润,脸上被风一吹,凉丝丝的。
“有能耐,你若是睡着,我便屈尊降贵帮你一把。”他声音比往昔低沉些许,说话时气息扑洒在耳畔,又湿又潮,惹得她险些要缩头。
那一双修长晰白的手灵巧十分,抽开细带,一点一点将她当洋葱拨开。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肩头,时而重时而轻,分明要故意地捉弄她,适才如此。
俞秋生太阳穴突突地跳,闭上眼后旁的感官都格外灵敏,她咬着呀,继续歪脖子。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人。
书中写的人物一眼观之过于浅显,而自己身处其中,对于纪素仪,留给她的选择几乎都是天定了。
他坏,坏的人牙痒痒。
一千年前两个人见过面,为什么一千年后他会在自己初来乍到时不认得自己呢?难道是时间问题么?
俞秋生心里打结,被他杀后阴影颇大。纪素仪抬手就能杀她,当初的恐惧窝藏在心里一个小角落中,但凡她又一丝回忆,则如同藤蔓慢慢覆盖上来。
浮波菡萏,含露弄辉。
俞秋生被他剥了一半,纪素仪停手,他一身白色衣袍被水浸湿,飘然出淡淡的血腥气息。少年神情逐渐冷漠。
大抵见她状态不对,竟猜测她这身体被旁的妖魔鬼怪附体,一个紫微印拍的她脑袋后仰脖子差点没断。
“俞秋生。”他唤她的名字,俞秋生如他所愿睁开眼。
再次见到他年轻的时候,水中倒影虚晃,她慢慢站直身子,盯着纪素仪。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俞秋生后退,腰身碰到光滑的石头,撑着一口气要绕他而过。
河斜月落,纪素仪看到他费心费力妄图复活的树灵对他陌生至极,没有半点熟悉的反应,敞开的衣襟湿漉漉地飘在水面上,心衣被他一把扯了下去,纪素仪面无表情,犹如被泼了冷水。
“你再说一遍。”
俞秋生喉咙干哑,正要开口,纪素仪啧了声,岸上堆着的大氅劈头盖脸砸到她身上,将她视野完全遮住,随即一双手臂将她拦腰抱起。
他言辞轻缓道:“不知羞耻,光着身子要在水里勾。引我?”
俞秋生被纪素仪咽了一下,先前要复述的话被憋的出不来。她震惊地看着衣服外面的影子,哆哆嗦嗦想要说点什么,却被掐住腰,忍不住痒大呼:“你放手!”
她什么都好,就是怕痒。
纪素仪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放。”
他没了一开始的笑意,声音发冷,从后山走出去,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前停下脚步。树上是聚魂的红线,少年仰头望了许久,动手尽数扯了下来。
俞秋生被他抓住丢到了予生殿里。五百年前他就已经是掌门了,世事多变,她被拴在了纪素仪身边,每日里看着仙鹤翩翩从外飞来,丢下一堆玉简或是山外来信。
他子那夜开始也不理俞秋生,日日住在此处,时时刻刻留她在眼下。
纪素仪似乎又回到当初矛盾的时候,不过年长些许,压抑住了曾经的恶劣,每日闲暇之余才会带着她早看朝霞,暮瞧斜阳。
他身姿挺拔,侧看秀挺如峰,黑沉沉的眼眸里沉淀了她所不知的冗长情绪。
浮空岛一如既往,俞秋生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过上好长时间也仍是清醒意识。终于她忍不住,借用外力妄图撞晕过去。
不过在纪素仪的眼皮子底下,他只消一扯线俞秋生便往他怀里一扑。
三番两次后引起纪素仪的警觉,那日在窗前他捏着俞秋生的下巴,嗤笑道:“你想怎么样?在我面前一头撞死?你怎么敢。”
他的影子盖在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儿将人包裹住,纪素仪放松后斜躺在榻上,眼尾微挑,指腹慢条斯理磨蹭着她下巴那块细嫩的皮肉。
“俞秋生你恨我杀了你对不对?”他低头把她往身上揽,忽略她的挣扎,一口咬住她的耳垂,像是凶兽捕捉到了小动物,牙齿咬着舌头舔着,慢慢移位。
“恨是没有用的,与其自己杀自己,不如好好活着,找个机会杀了我,给你自己报仇。”纪素仪吻到她脖颈动脉,润泽的发丝擦过面颊一侧,声音缓缓若流水,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
俞秋生好些天也没有与他说话,如今话出口,声音过于低哑,他侧耳听着,手扣住她一双雪腕。
“纪素仪,别碰我。”俞秋生仰着头,避开他的触碰,视线漫无目的看着顶上壁画,四下灯火昏昏沉沉,他抓着自己的手掌干燥发烫,透过衣衫传递到皮肤上,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他在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管不住我。”
“我想和你亲近,你有什么法子?”
俞秋生皱眉厌恶道:“除了逼迫人,你还有什么用?知道我恨你,还要和我亲近,你是不是犯贱?”
纪素仪的眸色陡然一沉,半晌,他笑容愈发深。
“对呀,我犯贱。你呢?”
“俞秋生你懦弱胆小,一无所长,生在这个世道,无人庇护早就死去。我因剑迷了心智,事后亦有反思。如此五百年眨眼过去,我去长洲取不死草,在此使你复生,可算补过?”
他想了五百年的法子,却是在头三年后悔发酵。
大概是高处不胜寒,纪素仪回首张望,他是一无所有的人。除却名利与宝剑,世间万事万物于他极其遥远。
纪素仪对逝去的日子所念不多,回想起来的最多也只有俞秋生。
浮空岛是他的神龛,往下则是仰视他的泱泱崇拜者,而她是一棵长在神龛上的草。纪素仪后来花大力气移植了一棵云桂树。
日日长相伴,寂静五百年。
……
俞秋生吸了口气,扭头看他的脸,两人离得如此近,他灿若星子的眼睛里将所有情绪都藏的很好。
正要说话,纪素仪忽然低下头,张嘴含住她的下唇,牙齿咬住,舌尖撬开牙关直探入内,人掐着她的腰顺势后仰。
俞秋生身型不稳一下子坐在他的腰上。
“你!”她吓得抵住他的胸口,才说一个字,剩下的全被他吞掉。
纪素仪不想听她说伤人的话,吮吸着勾到嘴里的丁香舌,翻身压住她,那一双杏眸因为难以置信而瞪地大大的。
俞秋生别过脸,却再次被他咬住,纪素仪吻的格外凶,拉扯的银丝有的落在她脸上,修长的手捧着她的脸,这一次更是贴近。
俞秋生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渐次崩溃的遮掩,若河水决堤,滔滔欲。念涌出,使得眼眸深沉晦暗。
他的味道沾染了一身,躲不开。
这近乎慌乱而凶猛的欲。望来的过于晩,纪素仪喉结滚了滚,深深看着她,歪头莞尔一笑:“害怕了?”
他的揉捏俞秋生的耳垂,指尖扫过她耳后的嫩肉,盯着她雾蒙蒙的眼睛,纪素仪还喘息着道:“其实当初并未想过要欺负你。我从不欺负女人。”
“你只是叫我不知如何好好对待。”
“这些年我在外寻找长洲不死草,听说若是要一个女人死心塌地跟着,最重要的是叫她心服口服。”
纪素仪发丝凌乱,鸦青色的羽睫微微颤动,胸前衣襟已被蹭乱,露出领口斜开的雪白中衣。
他说:“你既然心不服,我只好退而求其次。”
作者有话要说: 梦中梦——麦振鸿。
感觉超级好听!
第112章
风拂灭烛火, 他暗中一抬手,方格窗次第合上,殿中幔帐纷纷垂落,花月弄影, 纪素仪手放在了她心口上。
她心跳的很快。
湖绿底绣海棠的对襟暗纹撒花衣裙被他剥了大半, 领口还挂在臂弯处。
纪素仪白衣不整, 早已扯落自己的发带,乌发及腰, 被她在慌乱中抓到一大把,扯得他微微仰着头,修长的颈子上抓痕处渗出血来。
他舔着唇角,黑暗里摸索着,去寻他想要的。
而俞秋生被纪素仪亲的脸庞湿漉漉一片。
他好像很喜欢自己, 前些日子装出来的冷淡一扫而空,十分热情。
只是这份热情让她着实吃不消。
“够了!”
纪素仪仿佛听不见, 又含住她的下唇,手窜到了鹅黄心衣里面。发丝交缠在一起,她眯着眼睛,视野朦朦胧胧, 周围的香味儿, 都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弥散出来。
他半阖着眼,亲够了稍稍喘口气, 一手抓住俞秋生的肩膀, 一手把着她的腰。
“不够,远远不够。”声音又低又哑,像要钻到她的心尖里。
俞秋生瑟缩了一下,猛地踹他, 看着他在意乱情迷中下意识地低喘弯腰,发丝拂过面颊,仿佛从皮肉痒到骨子里。
“你滚,你寡廉鲜耻,除了会逼迫我你还有什么能耐?”她缩到角落里,瞪大眼睛看他逆光的轮廓。俞秋生手挡在身前,胸口发热,鹅黄色的带子松松散散被他咬开了,整个人似乎是被剥光了的洋葱,只剩白嫩嫩的心。
她想不通为什么纪素仪会对她做这样令人羞耻的事情。
他好像一直都是一抔雪,冰冷捂不热,偶尔为之不过是因为好奇。
“我不喜欢,你别逼我。”俞秋生声音微微颤了颤,可这样似乎更加激起纪素仪藏起来的喜欢,以及隐秘而不可说的恶劣心思。
她还没哭,要是哭起来眼睛发红,就会像兔子一样,届时再被他捧在手心里亲着吻着含着,大概滋味更好。
纪素仪就是个低劣的人,他从不反对旁人如此说他。
于是这时候他慢慢地靠近俞秋生,难得哄她,而后在她警惕许久一朝松懈的时刻扑了过去,身姿迅捷,抵在墙上,纪素仪缓缓道:“跟我装什么?当自己很厉害?我若是强迫你实则轻而易举,可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说鬼话!”俞秋生捂耳朵,人要缩成一团,可他偏不,覆在她身上咬她的耳朵。把她牢牢压住,不容反抗。
纪素仪很热,像是雪化了,炙热若烈阳,这样传递的温度烫的她嗓子发涩,乃至说话的声音变了又变。俞秋生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她在他的作弄下渴极了,张着嘴喘息祈求一丝丝的舒缓,但他从下面抬起头,面上薄汗滚落,唇色嫣红,眼里被薄雾遮挡。难以饕足的欲。望交织成一张网,拉扯着她沉入难以自拔的地狱里。
前半夜是煎熬,后半夜思绪飘飞。
……
俞秋生最后累的将将要合上眼,可破晓的曙光从地平线亮起。
她而后被纪素仪抱在怀里。少年一手推开了窗户,视野所及处,已是朝霞漫天,似玉碗里的琥珀光,渲染开来,而画笔无所着墨。
微风徐徐,晨光熹微。
两人之间温热的肌肤无布料遮拦,亲密相触,纪素仪低低从唇齿间发出一声喟叹,手摸摸她的头发,小声道:“我看了好些年这样的景色,比起从前的洞府,此处更为开阔。”
“不过开阔之余没有旁的人,浮空岛什么都好,只是过于的安静。那些年我去寻找长洲的不死草前曾在水里丢过几条鱼,若是都没死,如今大抵能给你钓着玩。”
俞秋生面无表情看着一切,呼吸间他的味道更为浓烈,使了几个清洁术依旧是无济于事。她望着外面,想起第一次上浮空岛的情形。
“我一点也不喜欢,不必说了。我不想听。”她颇为煞风景,话一出口,纪素仪不紧不慢捂住她的嘴。
他看出俞秋生的不情愿,可那又怎么样呢?
纪素仪笑了笑,先前的柔情去了大半,眼眸沉沉,不动声色,在她耳畔轻缓道:“你别惹我生气,届时让你下不来床,你是不是要恨我恨到下辈子?”
俞秋生一咬牙,瞪圆眼睛,猛地转头不慎撞到他的面颊,他顺水推舟把她又狠狠亲了一下。
“你就是个纸老虎,你不喜欢我,可日积月累,这浮空岛上予生殿中,你我二人难道当真不会生情么?”纪素仪仿佛对感情了解的很透彻,那一双手放到了她的小腹上,他意味深长道,“就算你不喜欢我,你总会喜欢我们的孩子。”
“是不是,俞秋生?”纪素仪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如同利刃在她心上划口子。
她眼神微颤,这一刻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无数复杂的情绪堵在喉咙里,慢慢的眼睛就开始酸涩。
她哭了一晚上,今晨眼泪不多,又因为眼睛红肿,哭起来眼眶发热发涨。
“我不要。”俞秋生抬头看他,厌恶道,“就算有,我生下来就淹死他。”
她语气坚定,说的纪素仪渐渐冷了脸。
“你不会的。”他把人推开,不做多话。
压抑的戾气浮现在眼底,纪素仪垂眸系好宫绦,整理仪容,浑身清爽起来,却头也不回从暖阁出去。
俞秋生透过窗看到纪素仪在外练剑,剑意锋芒毕露,不加收敛,大有催山倒海之势,四下里云海翻腾,他身姿优美,回风飞雪。
最后收尾,流光剑直指俞秋生。
“这一招,叫断雨残云。”他说。
俞秋生:“……”
她啪的一声将窗户合上,未几窗外传来一声剑啸,随之一阵气流膨胀炸裂,她反应不及一头倒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