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直觉不会是好事,即嫌恶转身:“你自己笑个够吧,本少爷不和神思错乱的人为伍。”
钟静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抹着泪花朝他喊道:“诶,别走啊,我想拜你为师!我想练真正的武……”
刚噘圆了嘴发出“武”字的那一刹那,那分明已经走出去十几步的孟鹤棠倏然身影一闪,竟在眨眼的功夫闪回钟静身边。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尖锐的物体,轻轻抵上了左侧颈动脉。
钟静浑身血液都凝固冻结了,呼吸也随之彻底消失。
紧接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在耳际森森响起。
“不想死,就立刻给我闭嘴。”
第16章 不意的窥听
“林大人,等等我!”
上官绾撇下孟鹤棠之后追上了前头的林非献,林非献却没理会她,只顾和走在身侧的唐幼一说话。
“一点印象都没吗?”林非献沉声问矮他一个头的唐幼一,语气带着关切:“像城区、街道的名称。”
唐幼一挎着竹篮摇了摇头,微垂的视线有些失焦,圆圆小嘴缓缓蠕动:“本来家里存着有,如今都烧没了。”
闻言,林非献陷入了沉思。
十年不曾见过,只是偶通书信,幽州又比崇延大三倍,找起来确实不容易。
但真要去找,也不是找不着。
“你姑姑的全名可知?”林非献又问。
“唐来音。”唐幼一答。
听到这里,上官绾总算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立马插话:“唐姑娘要找亲戚?”
唐幼一飞快地扫了她一眼,脸上交错着畏惧与防备。
方才还在欺负她,现在又这样的态度,这就是人们说的笑面虎吗?可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岂容她一个贱奴置喙。
更何况,是她,爹娘的死才得以沉冤昭雪。
想到这里,唐幼一已敛回所有不该有的心思,低眉顺目轻声回答:“是的。”
上官绾一脸热情:“想找亲戚怎么不和孟院长说?林大人公事繁忙,哪儿有时间处理这些呢,林大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说着,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林非献的手臂。
感觉到手臂撞来的柔软,林非献眸色微变,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移开半步,不想这一动,就撞到了那边唐幼一的圆肩。
撞的并不用力,以至于触感更为清晰,林非献发觉这回触感竟比方才的还要柔软数倍,好似碰到的是无骨之物,即便隔着衣服,也清楚感觉到那不可思议的弹软感。
林非献脸颊微热,略显局促地向已沉默地拉宽了距离的唐幼一道:“抱歉。”并迅速扫了眼她圆润的小肩膀,以及隆起曲线的胸脯。
这姑娘发育地似乎比一般女子要好。
上官绾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而那声抱歉,更是令她脸色当下发了青,阴鸷的视线霎时如利刃刮向唐幼一。
唐幼一哪儿知道他们心里的弯弯绕绕,淡淡地牵了牵嘴角:“无碍。”然后抬目望了望路的尽头处,那扇已点上了大灯的书院山门,停下脚步,向林非献鞠了鞠身:“有劳林大人帮小奴打听,小奴深谢。”
林非献正要说不客气,上官绾就又凑上前:“我也帮你打听打听吧,我家父认识几个幽州人士。”然后对微讶地看着她的林非献展颜一笑:“为了帮唐姑娘打听,可能会去衙里叨扰大人,望林大人多加包涵。”
林非献这回倒是爽快答应了,称只要能帮上忙,尽管找他。
上官绾喜不自胜,第二天就上府衙找林非献了,然而却扑了个空,林非献外出办办案不在衙内。过两日再来,衙内的人又说他休沐回了老家,三日后才回崇延。
当晚,得知了上官绾被林非献轻慢了的孟鹤棠,气地当即从矮榻子上挺身坐起,“砰”地一脚噔上旁边的茶几边缘,直将茶几上的茶盏震得哐当滚倒,茶水泼洒地满桌满地。
“他奶奶的什么东西!居然敢放绾儿鸽子!他是不想在崇延混了?!绾儿,你别气,我现在就找几个打手将他捆来,让他跪在你面前给你磕头认错!”
要换做以往,听到孟鹤棠这番霸气宠溺的话,上官绾心情立马变好,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疼爱。
可这回不知怎么,上官绾觉得异常腻味,一脸烦躁地叫住已风风火火冲出了门的孟鹤棠:“等等!回来!”
孟鹤棠一脸诧异地走了回来:“不教训教训他吗?”
上官绾像看一个蠢货一样看着孟鹤棠:“孟鹤棠,我发现你最近蠢了,你是吃多了把你破案的机灵劲儿都撑没了吗?”
听着这刻薄的话语,孟鹤棠瞪直了眼:“你在说什么?”脸上露出了些不忿:“我还不是着急你被欺负了……”
上官绾头疼地朝他摆了摆手,叹道:“算了,这回不指望你了,我自有打算。”见他还想说什么,又赶紧打发他:“不早了,我要歇息了,明儿再说吧。”
孟鹤棠一脸不甘地讪讪回了距离她的屋不远的阁楼,那间只他一人居住的双层小屋。
刚把门关上,还未点上烛火,孟鹤棠就听见身后一阵窸窣,关门的动作便在黑暗中顿了住,无精打采的眼,被眼皮一眨,瞬间变得清淩灼亮,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紧接着,一只又软又暖的物体蹭上了他的脚踝。
“喵——”
孟鹤棠几乎不舍得挪动自己的脚,伸手去够窗边上的火折子,迅速把烛台点上。橘光照亮了寝室,也照亮了他脚边,一只正拉长身体伸展四肢,张大了嘴打哈欠的浑圆大白猫。
见着它,孟鹤棠眉目顿时一软,卸下了所有武装,脸庞上除了柔,再无其他。
他弯身抱起这软若无骨的小东西,生怕它摔下来地小心托抱在胸口,带着它半卧半坐地摊在床榻上。
他像搂着个婴儿似的,将它搁在自己的臂弯胸膛之中。大白猫显然也很习惯他这样的搂抱,舒舒服服地团在上面,小脑袋歪歪地耷拉着,温顺地闭眼享受脑瓜上,那只一下接一下地给它温柔顺毛的修长大手。
孟鹤棠眼睛半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只软物,眼底的柔,几乎要化作蜜淌出眼眶,喉咙不由自主发出微微迷醉的沉沉呢喃:“我的小甜甜……”一边喃,手指一边滑到它的下颌处,轻轻地转着圈地挠那一处最柔软最细腻的毛丛。
大白猫被挠得极是舒服,顺着他挠的方向微微扬起下颚,好让他可以更充分地挠到位,每挠一下,喉咙就发出一阵体现它享受其中的“咕噜噜……”。
看着大白猫陶醉在自己手指之中,孟鹤棠感到极为满足,这时,脑海不由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也和他怀里的猫一样,有一副软软小小的身躯,还有乖巧可人的性子,光是那柔滑弹软的小脸蛋,就令他眷恋不断,难以罢手,更别说那两片花瓣一样香香软软的……
孟鹤棠喉结滑动,闭目吸了口气,方才还安宁祥和的心,登时有些烦躁。
他小心地将猫儿放到塌上,走到水盆边给自己洗了把脸。
这时,屋外木梯传来脚步声,以及气喘吁吁的呼吸声。
“鹤棠。”
孟鹤棠将门打开,一位手撑门框,一身武衣的男子出现在眼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求孟鹤棠带他练武的钟静。
钟静抬起大汗淋漓的脸,向他举了举手中的两只沉沉沙袋,喘着气对孟鹤棠说:“完成了。”
要不是他细心观察,并亲身感受到自己的性命如一张纸一样被他捏在手中,钟静打死都不会相信,这不学无术,痞到骨子里的孟鹤棠藏着一身好武功。
孟鹤棠环臂倚门看着他,神情有些严肃:“明日有件事,需你去办。”
次日上午,后院浣洗房里,唐幼一正坐在天井下的盥洗池边洗窗帘。
因书院近日要迎接视察的官员,总管江审早早就带着全部仆从去山门前院里打扫收拾了。原本唐幼一也在其中,江审却走过来让她不必跟来,称人数足够,她可回去休息休息。
唐幼一听从了,却不敢当真翘起脚什么都不干,而是去把本由冬玲负责清洗的窗帘拿出来清洗了。
洗了没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一片欢声笑语,是冬玲冬施与一个男子的声音。
那男子有刻意压低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那两个大龄女仆却是没有顾忌,不时发出比少女还甜的咯咯笑声。
“知道了,放心吧钟公子,我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总管和院长……嗯,对啊,现在后院就我和冬施两人,他们都随江伯去前院打扫了,绝对没人知道您来过……”
欢声笑语消失后,门外很快走进来各捧着一只漂亮盒子,轻声笑语的冬玲冬施。
显然她们并不知唐幼一的存在,进门一瞧见她忙碌的身影,两人便僵硬地顿在了原地,警惕地瞪住唐幼一,下意识搂紧了手中的盒子。
唐幼一岂会不知她们的尴尬窘迫,没有不识趣地抬头去看她们,但又不想佯装不知情,于是将低垂的脸局促地往后闪了闪,抬起手背擦了擦额上根本就没有的汗,无声告诉她们,她是无意听见的。
冬玲冬施对这个唐幼一还是了解的,愚笨呆板,并不是好事的人,如今无依无靠了,自然更不会惹是生非。
只是,毕竟和那位钟公子夸口说保密到底,如今忽然又多了个人知道,风险还是要防备防备。
冬玲看了看她们手中精美的饰盒,又瞧了瞧唐幼一手中肮脏的窗帘,警觉的眉眼松动了许多,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冬施道。
“她也不是个多舌的,要不也给她一件,吓她两句,封了她的嘴?”
冬施心思比冬玲要缜密深沉,左思右想之下,也认为没问题了才点点头:“挑两件漂亮的给她。”
第17章 失窃
今天天气变化很快,上午还是暖阳高照,过了午后,竟乌云密布,刮起了夹雨的寒风。
天气变的突然,来上山书院视察的官员吃过午饭便匆匆告了辞。不是官员渎职,实在是通往书院的山路不好走,在恶劣天气之下,很容易人仰马翻,甚至从山崖上滚下去,这种事已屡见不鲜。
孟均也乐得清闲,将官员送上马车,挥别于山门后,便兜着手哼着小调快步回屋,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窝在炕上烫酒喝了。
然而老天偏和他过不去,酒才刚温出香气,江审就一脸慌张地跑来说出事儿了。
等孟均火急火燎地赶到上官绾的寝室时,门口已围拢了许多好奇的学子,拨开重重人群进去,地上到处都是砸碎的花瓶碎片。里间半掩的屏风后,上官绾正气鼓鼓地屈膝坐在床上,一头长发不知何故凌乱地披散在背。孟鹤棠坐在床边凳子上,向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每次见这个脾气怪异的上官绾,孟均都是胆战不安的,可她捏着他们一家的命门,就算他再不愿,也要曲意逢迎。
就像现在,看着满地的花瓶碎片他的心也碎了一地,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可他却不能表现出一丝内心的崩溃和愤怒,还要视若无睹地踩过去,一脸关切地问他们。
“鹤棠,他们说这儿失窃了?”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将脸扭到里面的上官绾。
孟鹤棠沉重点头:“绾儿的珠钗脂粉不见……”
话还没说完,上官绾尖锐的声音就插了进来:“什么珠钗脂粉!那是皇后娘娘赐我的碧玺花簪!镶了二十颗宝石的!还有那盒胭脂,里面混着珍珠粉,全北翰也才六盒,皇后娘娘两盒,其中一盒就给了我!你们说,这算是普通的珠钗脂粉吗?这是懿赐之物,能随意丢失的吗?日后我该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
听到这里,孟均已面无人色,话都说不利索了:“皇皇皇后娘娘懿赐的?!”
“没错!不见了懿赐之物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吗?追究起来,可是要杀头的!”
“没错没错!得赶紧找出来!不然我们上山书院难辞其咎!”孟均慌张失措地望向凝重不语的孟鹤棠:“鹤棠!可让人去找了?”
孟鹤棠还没来得及说话,上官绾就又道:“找?就凭你们这些无用的人,能找到吗?我已经让人报官去了,很快府衙的人就会来了!”
“报、报官?”孟均抖着手诧道:“这要是、要是找不回来,那府衙大人不就立刻……立刻上报到都城里了?”
上官绾见他瞬间意会到这层利害,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颐指气使道:“没错!要是没找到,我们通通不会好过!”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江审的通报:“老爷,总捕大人带着人来了!”
孟均闻言,即丧着脸转身迎接。同时望过去的还有上官绾,和孟均不同的是,她投出去的目光带着专注的期盼,没注意到床边那位距离她最近的人将她腮边腾起的嫣红收入了眼底。
最先走进来的是把步伐迈地虎虎生威的赵开,紧跟着便是几位小捕快,大家熟悉的林非献也身在其中。
事情紧急,孟均两父子赶紧将事情原委与赵开和盘托出,商量着如何搜寻捉贼,就在这时,屏风后面传来柔弱无助的啜泣声。
是抱膝缩在塌上的上官绾。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都止了声,惶恐不安地面面相觑不敢上前。上官绾的气势大家都已领教过,虽然都想帮助她,但更怕不小心将她惹毛了。
首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上官绾的护花使者孟鹤棠,只见他吓坏了似的凑过去,轻声问她怎么哭起来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倒杯水喝喝,语气关切而真挚,却无法得到上官绾半句回应。
接着是孟均和赵开,两人都极为畏惧她的脾性,非常有默契地你一言我一句地向她保证绝对会帮她把东西找回来,就是倾尽全城之力,也在所不惜。可这显然也无法让上官绾安心,小脑袋仍旧埋在双膝之中,哭得双肩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最后,林非献走了过来。
他看着她稠滑的长发瀑布般披散在单薄的腰背上,那随着抽噎而微微颤抖的肩膀,蓦然有些不习惯。
虽然早就知道她是个姑娘,可之前她都是长发高束,男装示人,每次还一副盛气凌人的蛮横嘴脸,只有今天才穿着女子的服饰,放下了飘飘长发,还在众人面前无助地哭泣,乍然之下,竟第一次感受到她和全天下的女子一样,也是娇弱需要呵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