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夫子又来了——一木森
时间:2021-03-04 09:48:58

  一锭银子被放到了盘子上。
  “《空城计》。”孟鹤棠道。
  看着那锭银子,嚷嚷的人立刻闭嘴退了下去。敢情戏班子的人都火眼金睛啊,一眼就知这人兜里有钱。
  孟鹤棠朝已经看入迷的唐幼一和冯川指了指:“那两位和我一块儿的。唱给他们听便是。”
  小花脸见他出手这般大方,高兴地直点头:“明白明白!一定让您们满意喽!小的这就去给您传达!”说完,呲溜地跑入了戏台后面的帘子里。
  小花脸刚进去,帘子后面就闪出一个化着浓妆的女子,只在帘子边上探了探头便又退了回去。
  不一会儿,唱《穆桂英挂帅》的人就都退了,随着一阵锣鼓震动,换成了《空城计》。
  冯川看得目不转睛,唐幼一也喜欢看,却知现在不是时候,没亲手把酒送到姑姑手里,心里总不踏实。
  她下意识转身找周逢川。发现人就在自己身后,视线也放在她身上,心里不知怎么就踏实了不少,嘴角也不由浮出笑意。
  “待会儿再回来看吧?”
  孟鹤棠抬手勾去落到她眼睫上的一缕发丝:“你不是说,酒楼里可能有你讨厌的人在吗,我左思右想,此时酒楼全是醉汉,场面必是难看,你一个姑娘不适合到场。”
  “可是……”她和他的事怎么办……
  孟鹤棠见她眼眶晶亮含水,神色却娇羞闪躲,瞬间明白她想说什么。
  她在担心自己不要她。
  孟鹤棠心里一热,脸上已喜滋滋笑开,嘴唇咧地几乎收不住势,活像一个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的孩子。
  “哐当!”
  台上的武旦不知怎么手滑掉了枪,台侧的锣鼓声也忽然混乱一片,乒乓乱响,帘子边有个影子气急败坏地闪了进去。
  台下的观众面面相觑,不由肉痛刚才给的铜板,皆叹这街边搭台的戏班果然看不得,状况这么多,水平太次了。
  孟鹤棠与唐幼一却浑然不觉四周的混乱,眼睛只是紧紧绞着对方的视线,似乎谁都不想第一个放开。
  “你和冯川在此处等我,待我处理好事情就来接你找姑姑……”孟鹤棠声音低缓清晰,每一个字都淌着能将唐幼一融化的柔:“求她把你许给我,好吗?”
  唐幼一讷讷点头,犹豫了一下,低道:“我……我舍不得我姑姑,我能和她多呆些日子吗?”
  孟鹤棠闻言,神色有些不解,顿了顿,又了然一笑:“想和她待多久都可以,只要她不嫌弃和我们住。”
  唐幼一听了心里蓦然一阵轻松,对他腼腆一笑:“谢谢……”
  这时,冯川拉了拉她的袖子,将她的注意力拉到了戏台和他身上。
  不知冯川说了什么,她那张原本安静的脸倏然就灿烂一笑,犹如春阳照脸,暖暖柔柔,心里化了蜜般甜丝丝。
  孟鹤棠蓦然发现,她从未对他这样欢笑。
  他的眼睫缓缓盖下,里面的光华也随之淡去。
  缓步转身,朝马走去。
  就在这时,走到马旁的人脚下一滞,忽然又转了回来,大步朝她走来。
  唐幼一正在和冯川说话,忽感身体被一双长臂紧紧一圈,并圈着她抱离了地面。
  事情发生的很快,刚感觉到颊边一软,还未来得及抽气,她的双脚已重新贴回了地面,身上也没有了任何束缚。
  像是忽然有一阵风从她身上卷过,离开的太快,还将她带得小小趔趄了一下。
  这阵风还留下了一包软软的东西在她手上。打开一角,一缕粉白柔软的纱料从里飘出。
  唐幼一心头一紧,蓦然回头,便看到那人头也不回,打马而去的背影。
  这一幕被戏台帷幕后,那名画着浓妆的女子看得清清楚楚,揪着帘子的手都泛了白。
  “香香,别看了。”
  里面的梳妆间里,传来一把如水轻柔的声音,是来自于一个在镜子面前勾脸上妆的男子:“快来给为师瞧瞧,为师这眉毛可画偏了。”
  他头发花白,脸部线条却是利落紧/致,声音听起来也是年轻悦耳,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从容,叫人看不出究竟几岁。
  这时,帘子外有个画了小生脸的人走进来,在男子耳边低声禀报:“三师兄带走了老七老九。”
  “嗯。”白发男子低低应着:“把外面两位招呼好了,不得有闪失。”小生脸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那位叫香香的女子还在恨恨地瞪着外面那位圆脸桃腮,身型短圆的女子。
  越看心里越气,一摔帘子,冲进去趴在白发男子的腿上娇声哭泣:“呜呜呜师父!有个小骚蹄要抢走我的三师兄了!您一定要帮帮香香!”
  白发男子闻言,勾脸的手止了止,低头看向她,笑叹:“瞧你,三句不离粗俗,为师我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上。”说完,又淡淡望回镜子,继续勾脸:“要想得到你三师兄青睐呀,先得学会轻声细语。别看你三师兄粗枝大叶,脸像冰块儿似的,其实他心细着呢,最看不得粗鄙。”
  见她再次要哭,修长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头:“把你唱贵妃醉酒的腔调拿出一半来,就事半功倍了。”
  说完,他站起身,向后台其他人轻道:“好了,收拾一下准备走。你们三师兄让唱空城计,说明他有要事走不得,我们先做好准备。”众人得令,立刻动起手脚收拾家当。白发男子则转向外面:“为师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姑娘让鹤棠这般神魂颠倒……”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尖叫声,与刀剑搏斗之声,白发男子眉目一凝,飞身而出,外面已是一片残血狼藉。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会连续日更!小妖精们别错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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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她的周校尉在哪儿?
  “唔……!!”
  黑暗的巷角里,一个高大的黑影挟着一名女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躲到了一片杂物后面。
  女子挣扎的厉害,男子只好将她控在墙角,点了穴位,才让她安静下来。
  “小花花……你在哪儿啊小花花……”冯川带着哭腔的呼唤由远至近,再由近至远,最后彻底消失。
  唐幼一虽然无法动弹,却一直在颤抖,眼泪也未曾停过,一下子就浇湿了身前之人的衣襟。
  他轻轻放开了她,弯下头去瞧。
  一张温和中带着一丝焦虑的俊脸。
  可她只瞥到一眼,便紧紧闭上了眼。
  “你在怕我?”
  林非献低低问道,声音温柔,富有耐心,可唐幼一听着只觉寒毛竖起,更是怕地厉害。
  或许是感觉到她无以复加的恐惧,他无奈叹了口气,扳过她的肩,将她转了过去,从后轻轻搂着她。
  “不想看到我,那便不看吧。其实,你毋需这样害怕……你可知,这世间我最不愿伤害的人便是你。”
  他潮/湿/温热的呼吸从后慢慢靠近她的耳朵,这么近距离听,才发现,他的呼吸听起来有些怪异。
  短促,用力,能听出他在吸气时,喉咙的紧缩。
  就好像一个频临溺水的人,叫人听了寒毛竖起……
  不对。这声音她听过。
  就在今天下午,从周逢川身上听到。在他第一次吻她的时候。他当时的呼吸也是这样,短促而用力。甚至,比林非献的还要强烈一些。
  可是,当时她觉得这声音很好听,令她迷/醉,想要与他沉/沦。
  可现在从其他男人身上听见,只觉恶心之极,好似恶鬼发出的声音。
  唐幼一紧紧闭上眼,眼泪更加汹涌涌出。
  原来她已经那么喜欢周逢川了。
  求求上天,快点让他出现吧,她想嫁给他,想每天都在他臂上撒娇,想被他高高抱起,被他深深亲吻。
  唐幼一也不知自己为何对他这般想念,要知道,他们才相识一天,她连他究竟几岁,家乡在何处都不知道,却已与他难分难舍。
  这究竟是为什么?
  林非献发觉她再次落泪,心里也不由伤感。
  “我知这段时间惹你反感,可我实在想见你,想让你知道,我会变成今日这般都是被一个人害的……害我在这三年受尽非人的痛苦……”
  说到这里,林非献声音变得嘶哑:“今日我要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不然,你会变成像我这样可怜的人……被他这种奸佞臭虫骗得团团转……”
  唐幼一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不安地眨动着。
  他说的人是少爷?
  可钟公子不是说,少爷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吗?害他发了疯,还烧了书院,堂堂言情书网,变成了崇延的笑话。
  忽然,一只大手将她的脸朝后扳去,唐幼一吓得一抖,便看到了一双含着悔恨的泪眼,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原本,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的一切本该都是我的……”
  林非献的视线开始往她身上扫下去,扫过她细小的颈项,颤抖的兔兔……
  他喉结滑动,呼吸蓦地变/粗,终于忍不住探……入……
  凉/滑,像蛇一样在缓慢游动……
  他发出嘶嘶的吸气声,闭上眼,将鼻子凑到她的发间嗅。
  “方才你们躲到什么地方了……他是这样碰你吗……还是这样……”
  羞耻的眼泪不住从她紧闭的眼中落下,可她不能只顾着害怕,她要想办法逃脱。可是,现在她被点了穴,她又能怎么办呢?
  就在他要继续探索之时,屋顶上方传来呼呼的衣袂翻滚的声音,那只大手便倏然顿住,直到踢踏声消失,才把手抽了出来。
  “罢了……”林非献淡淡道:“不急一时,晚点儿我们再找个舒服的地方,敞开心扉地叙叙旧……”说着,把她的脸捧起来,轻轻在她颤抖的唇上印了一吻:“我真想好好亲你……可是,这个得留着待会儿来……”
  唐幼一惊恐地瞪着他,想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林非献怎会不知她的意思,勾唇一笑,低头用嘴唇抵着她的,轻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便把她拦腰抱起,正要飞身上屋顶,忽然有什么从她随身的布袋里掉了出来。
  拿起一看,一件柔软的纱裙。
  他把纱裙往唐幼一身上比了比,满意一笑。
  “真漂亮……要不,穿来看看?”
  刚上屋顶准备踏掠而去,不远处响起了呼喝声。
  “在那!”
  很快就有三五个黑影朝这边掠来。
  林非献不屑一哂,朝空中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屋子下方即窜上多位黑衣人。
  “好好陪他们玩玩,别让他们扰了本官的好事,知道吗?”
  说完,便抱着唐幼一消失在黑夜中。
  当孟鹤棠来到卧云楼,远远看到酒楼外驻守的一圈士兵,便觉事态非比寻常。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朝后比划了个手势。
  后边不远的一辆驴车就懒洋洋地调转了方向,朝旁边的街道驶去。
  孟鹤棠于门前缓缓落马,看到门槛处,有一名店小二正弯腰冲洗着地面,流到阶下的污水颜色奇怪。
  他在洗血迹。
  把马交给了士兵,大步进去之时,洗地的店小二吓了一跳,连忙惊慌退避地给他让路。
  孟鹤棠扫了眼他那不停有血液泊泊滴落的袖口,不动声色抬步而入。
  “雪妖儿,你看,脏的地方我都叫人洗了,明天你这酒楼照常营业,不会有影响……周逢川!你他娘的终于来了!”
  孟鹤棠刚入大堂,一阵血腥混着菜肴的恶心味道便直冲鼻腔。
  可堂内却干净整齐,毫无打斗迹象,所有桌席上都摆满了精致丰富的菜肴美酒。只是,围坐在席位的兵将们出奇地安静,全都正襟危坐地朝孟鹤棠这边看着。
  而喊他的人,正是虎背熊腰的云麾将军裘琛,他就坐在堂内中间,最大的席台中央,同桌的除了一些得力将士外,便还有被他搂在膝上的唐来音。
  面对这上百双眼睛,孟鹤棠丝毫不以为惧,走姿一如既往凛若冰霜,只在下阶的时候,抬目往四周淡扫了一圈,络腮胡懒懒地抖了抖。
  “呵,将军,您这是请兄弟吃酒呢,还是请兄弟挨训?一个个脸比上战场还丧。”
  “哈哈哈哈哈哈!”
  一般人都不敢当着裘琛的面说这种话,因为裘琛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可周逢川偏就敢说,还从未把裘琛激怒过。
  因为周逢川是他最喜爱的手下,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猛将。
  别看他周逢川话少人冷,身形也不是他们之中最强壮的,在战场的睿智骁勇却是无人能及。尤其杀敌的狠劲儿与耐力,永远是冲锋在前,永远把这场战役当做最后的战役对待,逐在军中,被人称为魔刹校尉。
  上一场战役,正因他的机敏果断,带兵队迅速从侧攻入,瓦解了敌人的围剿,才会扭转局面,反败为胜,让裘琛获得了皇帝的封赏,得到云麾将军的荣誉称谓。
  裘琛为有这样的得力大将感到自豪,准备就在今晚的宴席中宣布,提拔他为少将,把自己的五千亲兵交由他治理,让他好好跟着自己,创下更多的丰功伟绩。
  然而,眼下,似乎出现了他也不愿看到的状况。
  “还不是因为你磨磨唧唧的!”
  裘琛朝孟鹤棠招手,示意他坐到身边来:“你不来,本将军吃不下酒!来!兄弟们,都动手吃吧!今晚你们的任务是把这酒楼的酒喝空了!要没喝空,一个个都别想出这个门!”
  孟鹤棠依言坐到他身边。落座的时候,先向席上其余将士颔首致意了,才往裘琛臂中的唐来音扫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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