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引漓抬头道:“我活不成了。”
江如画看见玉京谣脸上明显的动容和茫然。
玉京谣难得没了那点飒爽之气,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他说,唯有杀了他……”
江如画也是一震。
玉引漓个玉京谣分明就是有前缘的。
她这么想着,玉引漓仿佛猜测到了她在想什么,开口道:“总归我们没有瓜葛,事出有因,因都在我,我应当死。”
江如画总算听不下去了,她骂了玉引漓一声:“你这么这么糊涂?”
“没有别的办法吗?”玉京谣茫然无措地抓着江如画的手。
江如画笃定道:“有的,一定有的。”
既然有办法,怎么能放任无谓的牺牲?!
能牺牲玉引漓一个人,就代表着,会有下一个。
以命易命,永远不是好解决方案。
迎着天光,江如画紧了紧下颌。
她开始翻阅自己记忆里的内容,反复查看有无千丝结这样的内容。
可惜无论她如何查,都无果。
她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原著的内容。
原著中,玉京谣死在了此处,但没有说,其他人伤亡惨重,若是如此,妖界修界必然大乱。
说明绝对是有别的方法的。
她稳住心态,之前她已经通知了青诃这情况,青诃也联系了妖界的人,现在只能等着修界和妖界的人来支援了。
不过在此之前,一定要稳住这鬼门。
现在就是一个字,撑。
撑不住,在门开之前找不到方法组织,那就烧灵力来堵门。
现在所有的结都已经斩断,只剩下玉引漓这边的结。
他本身就是一个“结”——结在他体内。
江如画正琢磨着,虞望暮就已经上前去了。
少年俯下身,试图将灵力注入他体内,让他自己反抗体内的东西。
玉引漓苍白地笑了:“没用的,你体内清正的修士灵气,进不来我身体里,我身体里的灵力,早已经染上了魔气。若是强行进入,会让灵流紊乱,你我都会被其反噬。”
玉引漓低声在他耳边道:“小渊儿,小心你的母亲。”
虞望暮的手掌一顿。
“知道了。”他回应一句,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玉引漓没有想到当年去墟狱深渊看见的小男孩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般地步。
当年的小男孩,望着自己母亲的眼神就像一匹小狼。
他去找虞蘅讨要收集物灵的方法,那时小男孩身上还有锁链,他被拴在母亲的王座旁。
他难得问了句不相关的话:“这是?”
虞蘅似笑非笑:“这是我的儿子。”
“你把你的孩子这样……关着?”玉引漓想了半天,也没找到正确的措辞。
他望着那漂亮的小男孩。
这就是未来墟狱深渊的魔主了吧。
这样被自己的母亲对待,心中一定是充满怨恨的吧。
生活不见天日,如此可怜。
玉引漓虽然这么想着,但却没有帮助他的意思。
他有求于虞蘅,而且,这样的孩子,放在身边并不是好事——这样的孩子,很容易产生心理问题。
应该说,绝对以后会成长为和他母亲一样的人。
但他还是又多嘴了一句:“为何要这样对待他?”
“啊,这个啊。”虞蘅优雅地微笑,“因为上一次清理得不太干净,他想起来一点不好的东西了。”
他又想起来那个女人了。
随后虞蘅并没有忌讳外人还在场,将孩子踢到一边:“不过你放心,现在先帮你处理了你的事情,待会儿我再处理他。”
玉引漓看不见现在的虞望暮。
但是他感受到了,这孩子还是没有听他的,将灵气注入到了他体内。
玉引漓苦笑一声。
但是下一瞬,他感受到了另一个黑暗强大的同类气息。
他震了震:“你……”你早已经入魔了?
但是下一秒,那黑暗强大的生物,便向他传输来了温暖的灵力。
那灵力透明澄澈,干净得不像是人间能有。
它带着魔气的外壳,一点点熨帖地清理,吞噬了他血脉中的魔气。
玉引漓不可思议地看见了自己身体内部的灵力逐渐恢复干净。
随后是少年的声音,也是一样干净明朗的:“前辈,你好些了吗?”
玉引漓不确定地问他:“你是小渊儿?”
虞望暮不语。
原来生活在深渊里的强大黑暗的生物,也可以有着如此美丽的灵流。
这孩子,心中有光。
玉引漓低声道:“我很好。”
“对不起。”
这句话江如画和玉京谣都没有听懂,但是虞望暮却懂了。
他说当年因为一面判断了他的善恶,没有救他。
虞望暮牵起唇:“前辈,不必自责。”
人世本就没有绝对的善恶。
有时间,黑夜里并不是黑暗,暗透了,才更能看得见星光。
毕竟,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玉引漓想起青蒲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那时,他还太过偏执,对于善恶的纠结始终冷厉,因此也不愿意多去人世。
青蒲倒是,随着岁月的浮沉,成长得比他更多。
那天二人一起去面摊吃面。
有一个小乞儿抢了青蒲手中的烧饼就跑,玉引漓说,年幼时便是如此,长大后必定作恶。
青蒲听他一言,笑了:“善恶并非绝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此时不同彼时,此事不同彼事。正邪难分,善恶未必完全对立而是中有交融。”
“一人之身,仁慈与怨恨,热爱与厌憎,天真与世故,此身并存。正如这一碗面。”
他掌心扶着面碗。
“醋酸,面甜,酱辣,一碗间万千滋味并存。”
“这才是人生。”
思至此处,玉引漓笑了笑,对虞望暮道:“是我狭隘了。白活了这么多年岁。”
虞望暮望着惊异的江如画,少年人面容自然意气风发,但是他在她面前,收了所有的冷冽如冰的锋芒,眼眸柔和如水。
江如画只觉得这周遭万籁俱寂,只听见长风中自己的心跳。
不求圆满,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就连树上的果子,也是熟透了就坠落。
虞望暮心想,所以,你喜欢我一点,不必太多,不求完满,但求日增一分,岁岁年年,我总比你更多。
他吻了吻江如画的额头。
此时海面的凶兽迭起,咆哮着要冲出水面,咬碎众人血肉之躯。
“等我赢。”
正是此刻,玉引漓强行挣脱了右边半面身体的结。
虞望暮身形如薄刃,划破黑暗,纵身跃向底下的黑暗。
江如画笑了笑,只感觉心尖如同有岩浆烈焰灼烧,偏偏分外舒坦。
长风扫万里云苔。
她右臂云下微震。
“一起赢。”她眼眸如星,低声道。
少女跃下云端。
作者有话要说: 两情相悦了,两情相悦了。
亲妈发来贺电。
第65章 跨物种恋爱
江如画倒也没如她所料地掉到海面上,而是落进了少年人的臂弯中。
虞望暮沉郁的眼望着怀里的江如画。
江如画听见少年喃喃自语:“想吻你。”
江如画的脸腾一下红了。
少年脚下的无邪剑金光正道,底下的邪物不敢逼视,潮水般涌来又潮水般褪去。
他手一动,十万金光长剑破空而出,照耀这方天地。
少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随后他唇边一凉。
虞望暮:?
他不可思议地垂眸,望着怀里的江如画。
江如画眨巴眼睛。
盲猜师兄会脸红。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虞望暮的脸,只看见他长长睫毛笼罩阴影下的眼睛,那双眼睛便迫近了。
他的手带着练剑的茧,托着她的脖颈。
江如画唇上一烫。
带着暗喜,克制,还有滚烫热烈的期盼。
那一双惑人心魄的猫儿眼,琥珀色的琥珀,干净的,澄澈的……
就是看久了眼晕。
虞望暮望着她浅褐色的眼瞳,扶着她的腰,让她完全靠在自己身上站起,江如画呼吸一松,还没来得及喘息,一只温暖的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睛。
师妹柔软的眼睫在掌心,痒痒的。
又是一个绵长的吻。
风在耳畔。
江如画得以重见光明。
她望着对面那只雪白柔软的雪媚娘,挑了下眉——竟然没脸红。
只是少年眼尾带着点难以抑制的桃花色,眼中也含着点水润波光。
凛冽的雪,落下满地的桃花。
锋利的刀,裹着脉脉的水流。
江如画下意识心想,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少年的眸子里已经是万般小心谨慎:“对不起。”
江如画:“啊这,也没必要道歉啦,毕竟也是我自愿的……”
雪媚娘眨巴眼睛,看上去分外无辜,软弱可欺:“你上次说过,晚上也不行。”
江如画心生怜惜:“嗐,我就说说,你别自责啊。”
“那就是晚上可以?”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带着点兴奋。
江如画警觉:“想什么呢?”
“先把那边的异兽解决了再说。”
虞望暮锋利鲜焕的眉眼如同锻打过的猩红玄铁,带着瑟瑟鼓动的战意:“好。”
他还是这么听话。
江如画满意地拍拍他的脑袋,在他侧脸上“吧唧”一口:“奖励。”
虞望暮:我又可以了。:)
少年唇角压下去一点。
他想起青诃说过的:“有时候,咱们要懂得控制情绪,才能够索要更多。你为了一个小小的吻如此开心,那以后的进展就会非!常!之!慢!”
青诃当时的表情非常严肃:“控制!控制自己的表情!稳住,我们能赢!”
虞望暮告诉自己,稳住!
江如画和虞望暮降落到了海面上。
虞望暮四望皱眉,想起了自己只能依靠在无赦天学习到的功法战斗,不由觉得有些受限。
这里邪物太多了。
而江如画话不多说,已经凶猛地带着剑砍上去了。
现在的情形就是,他们一面要控制玉引漓,防止和准备即将开启的鬼门,还要和这些异兽对打,防止它们进入阵法,强化力量。
谢无杳正听着风声辨别异兽方向,扬起剑斩落异兽头颅,面前就落下一个轻盈的影子。
江如画道:“师兄,你没开天眼?”
谢无杳老实摇头。
江如画望着那异兽的死状,补了一刀,叹息:“难怪。”
“难怪你这切口歪歪斜斜的。”
谢无杳:“……你是被望暮传染了吗?”
江如画望着远方的兽潮汹涌而来,眯起眼睛,手肘捅他一下:“师兄,开天眼吧,不然你怎么被吃的都不知道。”
谢无杳开了天眼,看到了奔涌而来的兽潮,惊异地拽江如画一把:“师妹,你看那边的兽潮,看上去很不正常,那个方向基本是没有异兽的……”
江如画又琢磨起来:“看来这还真的是算计好了,要让我们所有人陪葬。”
毕竟要所有人的灵力支撑,才能打开鬼门。
谢无杳惊讶:“师妹你嘴怎么了?”
江如画面无表情。
随后谢无杳看见她骨面覆盖上,骨刺骨剑骨盾全方位准备出击。
这下就啥也看不到了。
谢无杳:“噢。”
江如画:“你怎么就不是个哑巴呢?”
谢无杳委屈:“我都瞎了,再哑巴了,没人要我了。”
“说得好像你不瞎就有人要一样。”江如画撇下他往前冲了一把,一刀削掉异鸟半个翅膀。
那鸟鸣凄厉,几乎可以刺破人耳膜。
谢无杳:“我还是很帅的好吧……”
此时他身后风动,又是一声尖利鸟鸣,他心头一跳,暗道糟糕。
江如画也没来得及转身,两人都是心头大震。
自江如画这边看更恐怖,那鸟爪锋利狭长,尖端还带着寒光,带着要捅破谢无杳脊背的气势即将勾破他的衣裳。
就在此刻,一支金光剑射穿了鸟的咽喉,鸟哀鸣一声坠落在地。
“重要时刻,不要闲谈。”
谢无杳眼睫一抖。
他望着虞望暮,痛心疾首。
至于吗至于吗?!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江如画见他没事,抚慰性拍拍虞望暮脑袋——现在虞望暮动作已经做得非常习惯了,见她手来,自动把脑袋递过去。
江如画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带着点血。
这一下全抹到少年的发顶上了。
虞望暮感觉脑袋上糊糊的,他疑惑地抬起眼睛:?
江如画讪笑,收回手:“给你开个光,开个光。”
“所向披靡,万夫难敌。”她补充道。
谢无杳不忍卒视,这开光哪有开血光的?
没想到自己傻儿子师弟一怔,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