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江如画的心却提起来了——那毕竟是师兄的母亲。
虞望暮的声音清晰:“滚。”
这声音里压抑的暴躁连隔得遥远的江如画都听出来了。
虞蘅身上有熟悉的气息,那是能够刺激他体内战意的气息,他自小被她用药灌大,过了再久,那药对这副少年身躯也是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的。
“小渊儿,听话,你和母亲才是一方的,来,到母亲身边来。”女人的笑容在夜光下看着分外亲切让人依恋。
虞望暮眼神却始终很冷。
虞蘅无奈:“乖孩子,怎么不听母亲的话了?只有母亲才会这样包容你。”
“瞧瞧,你在无赦天多么狼狈啊。”
也不枉费她费尽心机,让他身边再无一人——可惜,谢无杳那边出了差错,那小鬼竟然没有杀了他,只是挖了他的眼睛,而玉引漓竟然也不舍得对那个小瓷龙下手。
而且,她的目光转向了底下的江如画,少女的气息非常熟悉,熟悉得让她的脸色越发难看。
虞蘅声音尖细:“那是谁?!”
江如画愣了愣,心想,你儿媳?
“那个贱女人,就是她!”虞蘅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要上前杀了江如画。
虞望暮知道母亲认出来了江如画。
虞蘅恶毒的目光一点点滑过自己儿子的面庞:“是她?她又回来了?”
“你想起来了?”
虞望暮轻笑一声:“想不想得起来,她都是我的。”
他眸光清亮:“退洪水。”
虞蘅在那一刹那感受到了威胁,但是她扬起手,掌心升腾起什么东西:“哦?你威胁我?”
“小渊儿,母亲可是为了你好。”
“你看,这是什么?”
“母亲可舍不得你死……”女人的目光阴狠,手中握着的,正是无数颗金铃铛,“但是你说,要是母亲把这个捏碎了,你还能不能像这样和母亲说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虞望暮:母亲请动手吧。
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第67章 一起回家
就在此刻,虞蘅捏碎了第一颗铃铛。
虞望暮的脸肉眼可见的苍白一瞬。
同时,无怨动。
虞蘅没料到他被这样磋磨还能够出手反击,挨了一下。
这一下的力道毫不留情,但是用的却是刀背。
虞蘅厌恶地看他一眼:“逆子。”
随后她又捏碎了第二颗铃铛。
虞望暮面庞明显抽搐了一下。江如画他们看不清虞蘅做了什么,此刻忧心难以抑制。
虞望暮又出了第二招。
虞蘅冷笑一声:“我倒是小看你了。”
“不过,你真的以为你能够做到违抗我吗?”
虞蘅俯身:“小渊儿,乘着母亲的心情还不算太糟,低头认错,我可以酌情减轻对那你的处罚……”
“亦或是,留着他们的全尸?”
“若是喜欢,你还可以将他们炼制成傀儡,长长久久地陪伴在你身边。”
虞望暮皱了下眉头,没有回答她。
他不愿意杀虞蘅。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不想杀人。
并不是因为她是他的母亲。
但是虞蘅明显理解错了,她弯着眉眼笑:“你还是喜欢母亲的对吧?”
她低眉看他:“这样吧,你亲手杀了那个小瓷龙和那个瞎子,我留着那个小姑娘的命?”
虞望暮的眼眶深,像他父亲,此刻倔强隐忍的神情看上去更像那个人,虞蘅心头一动:“你联系了无赦天的修士?”
她拊掌大笑:“小渊儿,你认为有用吗?”
“你可知晓,我既然敢送你去无赦天,就必定做好了准备?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在无赦天?”
“况且,”虞蘅又捏碎一颗铃铛,表情冷漠而快意,“你真的非常让母亲失望。”
“你没有听话。”
“母亲不喜欢不听话的小狗。”
“你现在失去这个机会了。”
她优雅地吐字:“所以,和那些废物,一起去死吧。”她有了别的替代品,可以替她完成心愿——只要,只要打开那道鬼门,她借来无数灵力,打通时空……
就可以得到那个孩子,那个在未来已经成长成为完美战斗机器的“魔尊”。
前世,虞望暮为她操纵于股掌之中,她得以重生,本想着按照原有轨道培养他,却没想到,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个江如画,一切都被打乱了。
她最初重生,就想好了要将江如画这个幼苗扼杀在摇篮之中,但是明明她看见,江如画的魂魄已经被她强行摧毁了,但现在这个江如画却又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面前。
而且,这个江如画,还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即将拥有一个完美的“战斗机器”。
她记忆的虞望暮还是那个小男孩,怕黑,怕脏,会轻易被她掌控。如今他能够达到这个高度,虽然比前世同年龄的他要好得多,但是再怎么也比不过那个“魔尊”。
所以虞蘅决定抛弃他。
但是虞望暮抬起眼,眼眸里都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他声音早已经不再是虞蘅熟悉的那个软软的,会叫“母亲”的声音了,他声音现在冷得比得上一捧雪:“有病。”
虞蘅未曾想到过他会顶撞自己。
但是她没想到的还有更多。
虞望暮再次出言不逊:“我方才没有杀你,不代表我之后不会杀你。”
虞蘅被他逗笑了:“杀了我?”
“小渊儿,你还在做什么梦呢?”
女人的眼中是带着恶意的爱怜。
但是随后她就笑不出来了,在她垂眸的那一瞬间,虞望暮的刀就欺上了她的咽喉。
近在咫尺的少年面无表情:“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动手。”
默了一瞬,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勾起唇,笑得凉:“滚。”
虞蘅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她只觉得可惜——这一世的少年也很惊才绝艳,但是偏偏,留不得。
虞蘅的手指一推,虞望暮的刀锋就被无形的力量推了回去。
“小渊儿,你和母亲,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差距呢。”
“不如这样吧,母亲看着你在无赦天进步这么大,心里也很开心。”虞蘅歪头,托腮,“不若,母亲给你个奖励?”
虞望暮:“废话真多。”
虞蘅不动声色地咬牙,微笑:“退洪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若是要铃铛,我可就不帮你退洪水了。”
虞望暮回答得让她意想不到的快:“洪水。”
虞蘅一时竟然被他这反应极快的回答给堵了一下。
虞望暮下意识望了自己腰间的金铃铛一眼。疼是疼,一瞬间的事罢了。
底下的城池里还有那么多百姓呢。
不过要不是他不能现在掉马,还轮得到虞蘅在他面前舞?
虞蘅思忖了片刻,手一扬,洪水停歇下来了,她百无聊赖地托腮看他:“你真不像是我的儿子。”
但她知道虞望暮在想什么,虞望暮在和她卡时间,等着修界的救兵。
虞蘅想到这里就不由自主地笑了:“小渊儿,你不会还在等着修界的救兵吧?”
虞望暮抬了抬眉,总算给了她一个正眼,但是声音已经明显带着不耐烦:“你还有事?”
虞蘅窒了一下,她勉强自己笑出来:“你以为还会有救兵吗?”
“我早已在无赦天埋下了眼线。”
虞望暮皱眉,明显很嫌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愿意陪你胡闹。”
他知道,母亲所为,都是为了让父亲痛苦。
但是在他看来,母亲有能力做这些事情,为何还要拘泥于当年明显一看就有问题的事?还因此硬生生错过了飞升。
“快走。”虞望暮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都是嫌弃,“该说的都说了。快走吧。”
虞蘅:“……小渊儿,你要是肯回头是岸,母亲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虽然也是要留给“魔尊”吸收。
“母亲有未卜先知之能,修界一众,不过都是蝼蚁罢了。”
虞望暮挑眉,深感有些倦了:“未卜先知?未卜先知你能走到这一步?”
虞蘅明显是不知道虞望暮的壳子里就是她要找的“魔尊”。
虞蘅见他油盐不进,咬牙捏碎了掌心的铃铛,扬长而去。
她的声音还在山林中回荡:“给我都去死吧。”
她倒要看看,她撤下了洪水之后,这些忤逆她的人还能不能活!
午夜之时,不论鬼门开不开,她都会捏碎这些铃铛。
江如画倒是没想到虞望暮的母亲看上去中二期都没过,她颇有些同情地望着虞望暮御剑下来。
她怜爱地揉揉师兄的脑袋:“辛苦你了。”
虞望暮眼睛亮晶晶:“嗯。”
虞蘅继续守着,等待着鬼门开启,她自幻影中看到江如画面前,自己那桀骜反叛的儿子低眉顺眼,气有些不顺。
好!好极了!
这下洪水没了,就好办多了。
众人也没过问虞望暮为何会变成一条龙,又如何有那样的母亲,大都只是带着点怜惜之情——遇上这样的母亲,这孩子不知有多辛苦。
还有一个时辰。
无赦天那边果然没有消息。
虞望暮皱眉,思量了片刻,便捏了个纸鹤,传向了无赦天的后山。
江如画问他:“方才不是发过消息了吗?”
“嗯,”少年乖乖点头,“但是无赦天有母亲眼线,似乎已经将消息截断了。”
“那这个消息,是不会被截断的吗?”江如画望着那只小纸鹤。
少年摇头。
“无赦天内,现在基本没有人可以相信了。”虞望暮垂眸。
江如画急切道:“那你传给谁了?修界的其他门派?”
虞望暮无辜摇头:“我没有权限进入他们那里,是能送消息到无赦天。”
“那这可咋办。”江如画更急了。若是没有援兵,他们只能依靠撑,撑过午夜,但是午夜之后,第二日鬼门依旧要打开,总不能一直撑着,大家的灵力会耗尽的。而且虽然现在看着妖修二界结成了同盟,但是到时候若是只有妖界的妖来,修界没有动静,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虞望暮见她焦急,伸手捧起她的脸,抵上她额头:“不要着急。我把消息发给了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人。”
江如画:“谁?”
少年笑了一下,夜光下眼眸如海:“其他人都可能有问题,但是那个人不会有问题。”
虞蘅求而不得疯狂寻找的那个人。
“无赦天掌门,无情剑。”
“聂胥华。”
江如画见他平静的目光,叹口气:“掌门不是在闭关吗?他能收到消息吗?”
“收得到。”虞望暮很自信。
江如画可听闻过,掌门闭关,长老连面都见不到的,递消息也只能十日一次。
看着江如画一脸“我不信”,虞望暮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用担心,收得到。”
江如画咬唇焦灼:“今天恰好是十日之期?”
“还是你是掌门座下直系弟子,会有优待?”但是也不可能越过长老啊。
虞望暮平静地看着她:“因为我是他儿子。”
江如画:!!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关系户。
前世他在入魔后,才知晓母亲为何一定要毁掉无赦天——因为聂胥华是他的父亲。聂胥华身为人修,与母亲这个魔修相恋,还生下了他,修界一向与魔界不睦。当年两界大战在即,父亲带头出征,母亲百般阻挠,试图以儿子和她的命威胁父亲退兵。
但是父亲却当着将士们,将无情剑欺上母亲脖颈。
“是不是就算是我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撤兵?”母亲问父亲。
父亲眼眸淡淡。
“是。”
母亲自此恨上了父亲,离开了修界,回到了魔界,与父亲在修魔二界的战场相见,重伤父亲。父亲自此闭关,母亲却不甘心放过他。
但是虞蘅这般偏激的性格,确实不是聂胥华这件事刺激出来的。
身为墟狱深渊的未来魔主,母亲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
江如画见虞望暮垂眸不语,以为他也为此伤神,拍拍他脑袋,道:“你还有我。”
此时,天幕上落下细雨,少年苍白的面庞上有水滴划过,看上去更加脆弱。
“就算我们输了,”江如画小心措辞,“我们也在一块儿……”
没想到少年眉峰一动:“我们不会输。”
就在此刻,金铃铛的声音轻轻响起,虞望暮腰间的金铃铛又碎了一颗。
虞蘅手中把玩着金铃铛,表情阴冷。
虞望暮抬起头,仿佛穿过虚空望见了自己母亲的容颜,他眼神中带着警告。
虞蘅看见了,她眯起眼睛,心中越发不悦。
“仲温书,你们无赦天可真行,我好好一个儿子进了无赦天,出来之后,就一点儿都不听话了。”她懒懒起身,对身侧戴着面具的男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