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见君就结束啦。
第63章 斩断
有了玉引漓不要钱一样注入的灵气,阿瓷变得越来越聪明,但是与此同时,也越来越有主见,不再当那个跟在玉引漓身后的小跟屁虫了。
青蒲每每去一次沧澜江,大多时候,阿瓷都不在,问郁卒的玉引漓,玉引漓便告诉他,阿瓷又上岸玩儿去了。
青蒲倒是很能理解,毕竟是岸上街里坊外稀薄灵气化作的物灵嘛,喜欢到岸上玩儿也正常。
只是玉引漓一个孤家寡人也确实看着可怜。
“神仙哥哥,你会孤独吗?”
每次阿瓷这么问他的时候,都只会得到玉引漓冷漠的一声“不会。”
阿瓷耸耸肩,也是,没有她的那么长的岁月,神仙哥哥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所以她也逐渐没有心理负担,自己天天上岸去玩。
后来,玉引漓无聊,从仓库里翻了一盏灯出来。
阿瓷曾经问过,为什么他没事时总是点着那盏灯。
玉引漓没有回答她。
其实是因为他年岁悠长,越发难以计量时间,但是偏偏他每日要算着十二个时辰等她回来。
自从弄丢她一次后,他便非常小心,在他眼中看来并不重要的十二个时辰。
因此,燃灯,俟君归。
不过后来,他灯长明百年,也没有再等到。
百年,守一盏灯,如一日,等你回来。
乌发成雪,眼睫化霜,守候百年,他本不知何为孤独,直到有了她。
而一切的分别都是因为那个秘法,虞蘅告诉他收集她的灵识的方法,他却被虞蘅暗算,忍受着被她控制的无力和疼痛。
尽管多次忍耐克制,不惜自伤,后来还是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伤了阿瓷。
他再也不敢怠慢,匆匆让青蒲带她走,亲手封印了她的记忆,并告诉青蒲,最好的结果是清理干净那埋在骨髓里的丝线,不过那需要两百年——如果他在此之前,突破了封印,杀了他。
他是龙。他有最后的骄傲,不想让自己喜欢的姑娘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低头为人所控制的模样。哪怕是死。
他宁愿就这样,自己死去,她把他忘了。
就此,石门一闭,五十年春秋过。他到底没能清理干净。
他因为被虞蘅控制逐渐忘却了她,但却始终在梦里见到过去的情景,甚至因此去抢来了她。
他时而清醒,时而迷乱。
但青蒲这人却难得心软了,竟然一直没舍得杀他,等着他清醒。
好的是他总算清醒了,坏的是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他在最后即将完成虞蘅愿望的时刻清醒了,一切都没有回转的余地。
今夜,是虞蘅控制他打开鬼门的最佳时机,他在极致的疼痛中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里,有阿瓷,有他,有青蒲。
阿瓷总是带着笑看他。
他也不必担忧因为自己让她受伤。
这里太黑了,阿瓷要等着灯亮,再回来。
可是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以自己为主祭的大阵,底下还有阿瓷和他的朋友青蒲,他们都会被一同卷入阵中,作为牺牲品,完成虞蘅的心愿,打开鬼门。
江如画望着半空中那个看上去脆弱无力的人,他周身都是红色的血丝线,牵动这这盘大棋。
这局面可以轻松看出,玉引漓也是被人控制了。
这做阵法之人也未免过于恐怖了,竟然将修界,妖界的人一同牵扯上陪葬——没有放过玉引漓婚期的机会,邀请了这么多大能,也不怕天下大乱。
但是也不排除,邀请来这些大能,正是想要天下大乱。
亦或者是,这阵法要打开的东西,必须要他们这么多人献祭。
青蒲面色凝重。
江如画正准备问清楚,青蒲却直接带着菜刀上去了:“先救他再说,不然我们都得死,还要连累这里的百姓。”
底下的人乱作一团,有妖界的人嘲讽:“你们修界的人惯了做戏,我们怎能知道你这不是做戏来套我们妖界?”
妖界的人纷纷应和。
修界的人愤怒:“我们修界向来光明磊落……”
双方都要吵起来,江如画竖起眉毛,借着天雷引了一道猴赛雷出来,登时这里鸦雀无声。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江如画恨铁不成钢,“我们要搞你们,用得着牺牲玉引漓吗?值得吗?”
双方都陷入沉默。
这话说得有道理,玉引漓再这么说也是个上古神裔,丢了上古神裔,不划算。
“你是说我们妖界不配?!”一个尖细的声音找到了华点。
江如画翻了个白眼,抽他脑袋:“都到现在了,你们还要杠我吗?”
“没听到青蒲长老说吗,我们不去救他,我们都得完蛋!”
这样说果然明确清晰不少,大家纷纷表示明白,加上江如画身边还有个妖界的青诃,修界和妖界在书面和平的阶梯上结成了短暂的同盟。
“这人得怎么救啊?”
有人发问了。
青蒲因为玉引漓的缘故,很是了解这方面的知识:“此物名为千丝结,抽取阵眼中的顶级祭品的血,再加上我们底下人的□□之躯,可以打开鬼门。”
“这,到底是谁暗算我们?”
“鬼门阴邪,打开有违天道啊。”
“屁话咋怎么多呢?”谢无杳毫不客气,“知道有违天道我们就得逆转呐!”
江如画赞同点头:“对啊,不要歪楼!”
那妖被说得一鼻子灰:“是。”
青蒲继续道:“鬼门一开,到时候鬼域的厉鬼罗刹出现人世,人界妖界都会成为一片血海。”
“但是千丝结唯有到了午夜才是力量最盛的时候,那时,才有足够的灵力打开鬼门。”
“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午夜之前,把他救下来。”
“救下他的唯一方法,就是依靠他自己的识海打开千丝结在识海内的根结,而我们要斩断外面的这几个方向的结。”
“他是阵眼,最为重要。”
说到这里,青蒲拉着才醒来还迷迷瞪瞪的玉京谣:“阿瓷,就靠你了。”
玉京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青蒲便郑重其事道:“他只听你的。”
玉京谣很困惑:“我和他不熟的……”
青蒲态度坚决:“去吧。”
随后众人四散开,青蒲见江如画迟迟不走,叹口气,也不装了,当着她的面联络远在无赦天的仲温书他们,让他们迅速通知修界的人来支援。
江如画了然道:“所以根本没有那么简单是吗?”
她抬首,神色认真问青蒲:“长老,我们的胜率,到底是多少?”
青蒲伸出一根手指。
江如画倒抽一口凉气:“九比一?”
随后那根手指摇了摇,收了回去。
青蒲无奈叹息:“不明。”
“但如果不试试,我们一定会死。”
“如若阻止不了,修界会派人来帮忙。”
江如画打断了他,神色惊异:“所以您一早就知道?”
青蒲沉默片刻:“是。”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江如画不可思议。
“因为我舍不得,”青蒲顿了顿道,“虽然我一直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是我的朋友。”
“近年来,我想尽了办法。”青蒲垂下头,“都无果。方才说得那个方法,我心中也不算有底,但那已经是当下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我知道我早应该杀了他。”
“但是我不想让他死。”
“也许我只是他茫茫千年中的一颗沙尘,”青蒲叹口气,“但是到底,他是我匆匆百年人生里的友人。”
江如画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闭上眼,长叹一口气。
“青蒲长老,我们只能祈祷,不要出什么事。”
江如画正准备抽身离开,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了。
回眸望去,是一双熟悉的猫儿眼,如同琉璃一般无暇:“师妹,你在这里。”
方才人群纷乱,他找了许久,焦急如焚。
江如画给他讲了事情大概的经过,虞望暮点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少年带着她去了东南角的那一个结处。
江如画本以为这东西很难解开,没想到虞望暮并没有用无邪,但从右臂亮出无怨,便将那结劈开了。
江如画:!
望着一脸镇定,习以为常的虞望暮,她突然觉得平平淡淡就是真。
这好像,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虞望暮还对着那结看了一会儿,江如画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拽着他的手道:“切得挺标准的,不用再看了。”
少年本来还觉得差了那么一点,强迫症看着属实难受,但是此刻江如画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这切口看上去也没有那么不整齐了。
虞望暮高高兴兴被江如画拉走。
虞望暮:师妹说得对:)。
青蒲倒也没想到这结这么快就被破开了,担忧地望着江如画,生怕兜不住谎言。
江如画便轻轻拉了一下虞望暮的衣袖:“师兄,这个结破开之后,我们未必能得救……”
没想到少年接受能力很强,大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他耀眼到招摇的眉眼。
他认真道:“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随后他拍了拍他的核桃,又盘了一圈:“无论怎么样,我不会输。”
随后他在猎猎风中亮出骨刀,又斩断一根结。
江如画忽然心弦一动。
她垂眸,笑了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距离成年体还有一到两章。
第64章 你我并肩
墨黑云浪翻涌,对上海面上腾跃而起如同奔马的啸水。
将近子夜,元应万籁俱寂,此刻却没有人敢松半点力气。
玉引漓龙角火树银花般的烈焰燃烧不歇。
他睁不开眼睛,面颊上有青黑液体流淌。
远山云树,万籁俱寂。
他忍受着化为蜡烛的痛苦,周遭声音空濛如烟。
不要靠近我。不要来。不要记起。
但是还是听见了那怯怯的声音:“玉引漓……”
是她,玉引漓颤抖一下。
他根据那声音来的方向,转过头“看”她。
玉京谣心头一跳,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掌已经贴上他冰冷的面庞。
玉引漓下意识地向后一退。
玉京谣恍然收回手。
她声音里带着不确定:“我们以前认识吗?”
玉引漓默了一刻,勾起点笑意,他声音艰涩:“不认识。”
玉京谣心头不知何为有一种抽丝剥茧的疼痛,她重复了一遍:“不认识?”
玉引漓重复一遍:“是,不认识。”
“那,阿瓷是谁?”玉京谣问他。
“一个梦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玉引漓偏过脸。
他的侧脸带着点朦胧的光辉,看上去静谧又美好,与他燃烧的龙角相互辉映,看上去奇诡瑰丽。
玉京谣彻底收回了手:“哦。”
玉引漓的听力也逐渐丧失,他快要什么都听不见了,在她面前如此狼狈,还是第一次。
龙都是骄傲的生物,他们信奉绝对的强大,因此玉引漓不愿让她看见自己一点点狼狈和痛苦的神色。
玉京谣默了默:“你能克制吗?”
玉引漓不说话。
二人就这样相对。
还有一个半时辰就是子夜了。
“对不起。”玉京谣忽然这么说。
玉引漓心想,你不必道歉。
玉京谣茫然道:“我好像真的不记得你了。”
底下的阵法还在不断燃烧着他磅礴汹涌的灵力,玉引漓苦笑一声。
他总算没有忍耐住,闷哼一声。
他早已经解开了长生咒,封印了她的记忆,是他不愿意,让她记得他。
就这样像个陌生人一样死去吧。
他不会让他们因他而死。
话到此处,他低声道:“阿瓷,你不是想救他们吗?”
他努力稳住了声线,这样听上去不算太过狼狈。
他抬起脸,此时,一道天雷劈开黑云墨色,照亮他的容颜。
他笃定道:“杀了我。”
玉京谣第一次见虞望暮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太过熟悉了。
直到他长成少年,她才总算悟出点缘故。
这孩子骨子里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骄傲,宁折不弯不愿为人所控制的自尊。
他就算受了再重的伤,也只会躲在角落里自己舔舐,而不会告诉别人。
玉京谣起初以为这是因为这孩子不亲近她,后来才恍然大悟。
不是因为不亲近,而是因为太在乎了。
他想要保护她。
不过,这种骄傲与固执,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天幕一震,虞望暮眯起眼望去。
他看见玉京谣手中握着个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青色的雷电照亮了那方两个人的影子,虞望暮已经斩断了所有的结。
“解不开。”他看到了玉引漓的似乎是在说这三个字。
他带着江如画上了云端。
江如画望着脸色苍白的玉京谣,和已经垂下头无力的玉引漓,心头一跳:“玉师姐,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