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济宸就由着她往自己头上跳,还不多话地惯着。
他就握住她的手直接抚上他心脏的位置,彼此一同感受着心跳加快后的节奏,淡声解释:“我在意,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合约。”
“什么?”姜漪疑惑。
“你早就住在这里了。”他说。
姜漪不会反驳了。
他这话直接说到她心坎里去,她还反驳什么?
不早不晚的时间,偏偏她碰上了他。
她就该陷在他手里。
这是既定宿命。
纵然外边已是深夜时分,警局却依旧灯火通明,炽色灯光照遍卷宗铺散的工作台,何续那组的进度调查算是和时间在争分夺秒。
深色茶叶烫在热水中的沸腾,袅袅幻化腾升的热气迷了何续的眼,却丁点都没迷蒙他清晰的思路。
丛雪案一直走到现在,案件还剩两个疑点,一个是她舍友口供的那个“也”字,还有一个就是她身体里剖出的那枚细钻。
新人抱着一堆相关调查文件走来时,想到徐起鸣不配合调查的事,就凭着己见,先入为主地做出了疑问判断:“何队,要我说,那个户口本和细钻,肯定和徐起鸣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这么说?”何续抽了张纸,擦过有点泛酸的鼻头,竟擦出血渍。
他接连的熬夜熬到身体都发虚,多年不流的鼻血都开始流了。
新人见状,先是把自己台上的湿巾也递给何续,随后靠在工作台边,有一说一地分析起来。
“如果是先想户口本的话,那有两种可能,一是那舍友口供是对的,那就代表丛雪的户口的确不在她父母那边。这就表示她父母的口供出了问题,他们在说谎,甚至拿来的户口本很有可能是假的,亦或者是以前没有销毁的。”
何续就这么听着,眉头渐渐皱起。
新人又换了种角度,反向去考虑户口本的问题。
“那如果那个舍友的口供是错的,按照当时她的语气和状态来说,足够清晰地在引导方向。但凡她是错的,这就代表她后面有人指使她这么说。那父母那块就是真的,父母拿来的户口本也是真的,是舍友在混淆我们视听。”
何续一针见血地指出新人两边推断的矛盾点:“那我假设舍友口供是真的,丛雪父母为什么要说谎,这次出事的是他们女儿,他们悲痛至极,说谎这一点显然就不成立。”
“同样,如果我假设舍友口供是假的,那这就代表丛雪父母被她坑了,拿着真的户口本来,也不被我们信任,这似乎就和你后面判断的混淆视听这点连上逻辑。”
新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第二种推断太过简单,但他还是顺着何续的思想在走。
“那就假设舍友口供是假的,说明她后面有人,她不能把真实情况爆出来,那这件事又怎么和丛雪尸检出的那枚细钻对应上?”
何续也正是卡在这一步,案件迟迟没有进展。
按理说,舍友那天的态度像是要帮他们。
她如果是假的,最后为什么还要加一句“你们要查就查,别把我拖下水,我还想好好活”呢?
她这话实在像是冒着风险在说。
不知怎的,何续手心都在隐隐发汗,他觉得这件事背后似乎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事,还很有可能是他承受不起的事。
那枚细钻正是挖出背后事件的导.火.索,根据实况,他们现在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偏偏结案时间紧张。
新人这边还在等何续下引导方向的指令。
毕竟这件事,有两种调查方向,现在就是关键时候,但凡走错一步,后面可能步步皆错。
何续蓦然想到和徐起鸣那边的多次交涉,他都以事务繁忙抽不出空为由,拒绝接受他们调查。
他这种反应怪就怪在,怎么可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事务繁忙?
他这表明了就是不想来,那他究竟是在逃避什么?
难道真的和他有关系吗?
何续思绪像是在逐渐并拢到一条线上,一条即将勾挑到案件内里的惊人细线上。
思及徐起鸣的异样反应,何续还是觉得不能就此放过。
所以他和新人说:“徐起鸣那边还是一样的处理方式,不过这次的通知拿出点该配合的态度。另外,以徐起鸣为中心,向外扩散人际范围,去查里面的人际关系。这项工作的最长时限只能两天,最近辛苦点,后面结束了请你们吃大餐。”
收到激励后,新人顿时来劲,斗志昂扬地抱走卷宗,“明白!”
很快,恢复安静的工作台上,何续盯着眼前的人际交往图,那条迟迟没有连上的支线,从丛雪连到徐起鸣上的,他用笔画了出来。
而在测谎区的红笔示意,何续划掉了舍友那条线,保留了父母那条线。
或许是直觉太过敏锐,那枚细钻的悬疑让他总觉得这案子不能依照寻常路走,而反向地,他另辟蹊径,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所以直到画下大叉的红笔墨水彻底干透在舍友的名字上时,何续凭直觉判断。
大概率地,她应该不是说谎那一方。
第34章
隔天早上,吃早饭。
姜漪帮谈茵把牛奶倒好后,本想就近在她身边坐下,焉济宸却二话没说地扯过她手臂,一把把她带到自己身边。
姜漪没站得稳,不偏不倚地坐在他身上。
当着谈茵的面,她不好过大反应,只隐蔽地掐了把他的手臂内测,给了个眼神,“好好吃饭。”
焉济宸略微勾笑地松了手臂的力道,由姜漪坐在自己身边。
桌对面的谈茵:“……”
她尽力放低自己的存在感,奈何姜漪的大半注意力却还在她身上。
姜漪其实早就看到家长群里的消息,她已经提早和刘仲廷请了下周的假,准备陪谈茵去参加家庭活动。
但谈茵这会虽和她想的事一样,措辞的话却不在一个频道。
谈茵抢先姜漪一步,看向焉济宸,甜笑着脱口而出:“哥哥,你下周二有空吗?”
姜漪手上给面包片抹果酱的动作一顿。
焉济宸则是有点诧异谈茵这声自发的哥哥。
他没直截了当地回,只是微挑着眉笑了:“有事?”
谈茵点点头,避开姜漪疑惑的目光,一板一眼说得正经:“学校要办家庭活动,但我没有爸爸妈妈,只有哥哥姐姐,所以哥哥——”
说到这,谈茵不说了,话里隐含的意思表述得明显,焉济宸一听就懂。
姜漪就是知道焉济宸项目上应该有事,可能会去外市,所以没说。
但这行程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焉济宸手上。
这个问题并不难,所以他想都没想,就言简意赅地回:“有空。”
姜漪愣了,转头看他,“你有事啊。”
焉济宸反问:“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姜漪:“……”
谈茵心满意足,灿烂笑容已经不能表露她的情绪,所以她还用叉子把自己盘子里的煎蛋都叉到焉济宸盘子里。
“哥哥,你多吃点。”
焉济宸不过是笑,煎蛋最后还是回到谈茵的盘子里。
他虽然没和孩子接触过,但是姜漪疼爱的孩子,他或许也可以努力去接触,去了解,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而姜漪一度陷在焉济宸这前后鲜明的折转里,还不太适应。
送谈茵出门上学后,姜漪上楼去换衣服。
她原以为焉济宸还在书房里,却没想他趁她不备,就把一楼储藏室里早前买的衣服首饰统统拿了出来,帮她归到楼上的衣帽间。
姜漪在焉济宸房间换衣服,所以理所当然地,照着焉济宸的思路,他进自己房间是随时随地,不受拘束的事。
所以就算姜漪把门反锁了,他那也有备用钥匙“咔嗒”一下就给她开了。
姜漪被他吓一跳,衣服都没套好,就局促转身,“你进来干什么?”
焉济宸面不改色地截住她手,顺势把她搂进怀里,背对自己的由高及低,连热息都滚过她的脖颈。
他低笑着说:“这是我房间。”
“但我在换衣服。”姜漪被他这种操作闹得顿时心浮气躁,反驳说,“关键我还锁门了。”
“所以呢?”焉济宸脸皮一厚,什么都可以不管。
姜漪静默几秒,抓起床上的衣服就要往外走。
可焉济宸不让,他打横就把她抱上床,拨拢着她衬衫的顶扣,如同她昨晚闹他那样,统统还了回去。
姜漪都懵了,扣子随即“啪嗒”一下松开。
她直接打他手,瞪他,“你干嘛,我一会要出门了。”
“那不是一会的事?”焉济宸单手就把她往床中心的方向移,顺势稳准地扣得她不得动弹。
他继续不顾后果地说:“那就一会再说。”
“……”姜漪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抬手就是捂住他嘴,“大清早的,你冷静点。”
焉济宸顺势亲了亲她的掌心,极轻的力道,却生生牵连出一股难消的酥麻。
就是这下瑟缩,姜漪完全失去了翻转的机会。
焉济宸埋头在她脖颈间,磁沉压低的话音在耳边响起:“规定几点要到。”
姜漪看了眼手表,还花心思提醒他:“十点必须到,可现在八点了,我过去还要好久。”
“嗯。”焉济宸得逞了,“四十分钟送你到。”
姜漪:“……”
接下来莫名其妙地,姜漪又上了焉济宸这条贼船。
她明明自持力很好,就是不知为何,每回碰上这个狗混蛋,所有的自持都像笑话,骤然乱了束缚的节奏。
关键是她就不该信焉济宸那所谓承诺的四十分钟,简直就是放屁。
他的四十分钟,就是一通电话打进刘仲廷手机,告诉他晚四十分钟到。
刘仲廷最近算是和焉济宸互利共赢,都是风生水起的状态。
所以焉济宸说晚四十分钟,那有什么不行的!就是晚两三个小时都可以!
姜漪清晰听到向来沉默寡言的刘仲廷在电话那边大笑着说:“好的好的,焉总,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姜漪:“……”
然而,刘仲廷不知道的是,焉济宸哄骗完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姜漪重新换好衣服,一脚跟踹在他小腿上,连多一眼都吝啬,“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
焉济宸倒吸着凉气,手上还不安分地搂紧她,痛也没松开,还得寸进尺地让她帮自己系领带。
姜漪觉得她今早就是瞎,眼见焉济宸在谈茵面前表现得好,就以为他领悟什么了。
连带着,她气得手上系领带的劲都用大了。
焉济宸及时抬手挡住她要勒上去的动作,挑眉问她:“都气到要这么对我了?”
姜漪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惊得赶紧松了手。但表面上,她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挑衅说:“不行吗?”
“行,”焉济宸反正随她开心就好,“想怎样就怎样。”
“毛病。”姜漪骂他,手上却相继地放缓了力和动作幅度,耐心地替他系起领带。
其实姜漪脑袋里还乱糟糟的。
她只要一回想到刚才焉济宸单手把她搂到床中央时,思绪就会猛地回转到上次吵架,她又哭又闹让他放过她的场景。
像是逃不去的低潮,梦魇似的萦绕着她。
姜漪扯着焉济宸那条领带,指着床的方向,质问他:“那你上次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哪次?”焉济宸皱眉,一时跟不上她的节奏,毕竟这张床上的回忆太多了,他是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次。
姜漪被他那副一本正经疑惑的表情气笑了,开始故意地指向性引导,顺便骂他:“就凶得要死,还跟个神经病一样的那晚。”
不知想到什么,她意有所指地“哦”了声:“就你和欧阳婧涟拍到酒会上照片爆出来那晚。”
焉济宸听得眉心重跳,原先的那点气定神闲仿若装在易破气球里的那点氧气,细密针尖一戳就散了。
他哄她说:“那晚是个意外。”
“我听你放屁。”姜漪可不信,他现在西装一穿人模狗样的,和脱了衣服的畜生样背道而驰。
所以总结出来,现在他说什么都不能信。
她甩甩手,把他推开,边套外套边不过瘾地说:“你还老说我蹬鼻子上脸,你也不想想你以前有多过分,我都还回来找你,要换别人早掰了。”
焉济宸靠在衣柜边,瞧着她碎碎念的样子,蓦然想到了如果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以前那种纠缠不清的事连过眼云烟都不算。
他有她,就是最好的事。
她是他最好的礼物。
没半点征兆地,姜漪刚穿好外套准备出房间下楼。
焉济宸就一下牵住她手,把她往怀里带的同时,抬手扶住她脖颈,吻过她唇,打趣:“还说个没完了?”
姜漪皱眉,“你嫌我烦了。”
“没有。”他轻描淡写。
“那你说我。”她不满道。
不知怎的,焉济宸倏然觉得这样的姜漪又娇俏又可爱,抬手就是捏了下她细腻脸蛋,倏地笑了:“能再可爱点?”
姜漪愣了几秒,绯红先于反应爬上耳根。
她害羞了,一掌甩上他手,违心说:“滚蛋。”
说完,姜漪趁机会逃似的跑出了房间。
焉济宸就这么跟在她身后,笑个不停。
与此同时的学校,刘仲廷从挂完电话,进到会议室,里面剑拔弩张的激烈对峙就没停过。
学校接到匿名举报的信息,是有关于学术造假问题的,而信里言之确凿的措辞,无不把利剑指向了最近正忙晋升的徐起鸣。
这边多封指控徐起鸣所做的实验,亦或是后期论文发表,均采用本该废弃的造假数据,蒙混过关越过考核后,一有成绩就更改相关第一作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