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对视的那一刻,欧阳婧涟的手还紧紧地揪着焉铭迦的衬衫衣领,他们之间相隔不过咫尺,时轻时重的呼吸没几秒就冷热交融。
不知是不是酒精在滚烫血液里疯狂发酵。
欧阳婧涟满心的惶然都被悸动肆意取代,深埋心底的洪荒猛兽也仿若再难压抑,肆无忌惮地只管往外冲。
兴许是太久没见,又兴许是倾心已久。
欧阳婧涟再管不住自己的情绪,扯下焉铭迦的衣领,就主动地咬住他唇,生涩却勇敢地一点点占据领略。
这本该是单方面的主动,偏偏欧阳婧涟唇腔间的酒气太过浓烈,灼烧得彼此感官都在颤栗。
绵密细腻的吻,不知不觉间勾连了焉铭迦的心思。
他的思绪很快就失了方向,流离颠簸在接下来的反客为主上。
他把她整个人环腰抱起,由她坐在自己仍在发疼的腿上,手绕进女人柔软的长发,稳当地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朝自己的方向压下。
一场盛事,在清风霁月的流辉下,随心所欲到了极点。
后来,欧阳婧涟半夜醒来,后知后觉自己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焉铭迦的别墅里。
不远不近的位置,男人坐在沙发上,一件黑色衬衫不过是套在身上,胸膛全敞开,烟雾缭绕的猩红光色下,光影都没能照亮他的目色。
欧阳婧涟直觉很准。
她能从满地的凌乱意识到先前发生了什么,也能猜测出焉铭迦现在心情很差。
只是没等她出声询问,焉铭迦就把手上的一堆照片“啪”的一声丢在黑色茶几上,撞色的极致差异,欧阳婧涟右眼皮跳了下。
袅袅扩散的烟雾快要漫溢眼前,焉铭迦先挑了话,嗓音含笑,却莫名低冷:“玩我很有意思?”
欧阳婧涟没懂他意思,想要起身,浑身的酸痛却限制了她。
焉铭迦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随即起身,抓了几张照片朝她走近。
直到床边,他把照片丢给她看,眯眼逼出的笑意如是蕴入寒冰,他再一次质问她:“你敢说没有?”
欧阳婧涟看了照片。
上面拍到的是她前端日子和陆柏淮一个朋友吃饭的画面。
在吃饭对话上,欧阳婧涟的确没什么好反驳的。
男人是陆柏淮给介绍的,但她没感觉,后来也就没再见过面。
这点,她都需要和他汇报了吗?
欧阳婧涟鼻中哼了声气,丝毫没因为自己当下的劣势而话软。
她仰颈,撞上他目光,“我有没有,现在也成你管的事了吗?”
欧阳婧涟对谁都可以柔软,经年的折转,她在面对焉铭迦时,却常常会忘了柔软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焉铭迦倒是笑了,“这就是你说的喜欢?”
欧阳婧涟不想看他,干脆沉降下视线。
只是没想会撞上他颈间和身前的抓痕,微红刺目,无一不在提醒她方才的旖旎之景。
欧阳婧涟不说话了。
可焉铭迦就要听她回答。
他单手掐住她下巴,把她的目光重新抬回刚刚的角度,俯身压过气势,“不是说喜欢?就这种证明方式?”
这次,没等欧阳婧涟出声告诉他明确的答案,一个“你”字刚刚滚过她唇,焉铭迦追讨式的深吻就劈头盖脸漫了开来。
……
从那之后,欧阳婧涟的确是在证明给他看。
但她证明的结果,再不是非他不可,而是只要不是他,都未所不可。
接下来的梦境,画面越发走得快速,甚至有很多对话,她都没能从回忆中抽丝剥茧捕捉到,天亮了,闹钟响了。
欧阳婧涟睡到出了一身虚汗,梦魇受困的难受一直到洗完澡才有所缓解。
原定的出行计划不变。
欧阳婧涟出门前看了眼天气预报,阴天又变成了百分之八十的下雨可能。
这一如她现在的心情,乱糟糟的,低郁难言。
就连唐韵说要和她一起,欧阳婧涟没让,她手上还有点别的事,唐韵留在这能节约时间帮她办好。
欧阳婧涟没多想这百分之八十的下雨可能。
但她偏偏没想到,好不容易开通的山路在途经一半的时候再度面临始料未及的暴雨。
狂风骤雨疯狂洗刷公路,前路在浓云厚雾间根本看不清晰。
不知前面出了什么情况,接连开过大车都渐渐滞留在半路。
欧阳婧涟起先没在意。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她一上车就困,索性也没管堵车,闭目养神休息会。
但再睁眼时,车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
车内暖气打得再足,车外适逢降温天,凛冽冷风呼啸,雨珠受力噼里啪啦打在车窗,继而敲进人心,增加了缭绕在暖气中的躁动感。
已经不是一个乘客起身去询问司机情况。
隐隐约约地,刚睡醒,思绪还在回笼的欧阳婧涟听到司机感叹:“这车一辆一辆的堵,我们想走也走不了啊。”
乘客问:“那现在这也不是办法,前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司机刚想回话,电话响了。
是前面司机打来的电话。
暴雨不停,前方路段撞车事故,再前面又碰上泥石流。
大车现在根本过不去,除了滞留半路,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司机和大家说了这个情况。
欧阳婧涟下意识看了眼手表,已经快要逼近原定的见面时间。
她知道合作耽误不起,就想先拿出手机打一通电话过去。
玫瑰园那边的主负责人表示理解,电话很快挂断。
欧阳婧涟见手机快要没电,想着在包里找充电宝充会电,却没想,自己早上走的太急,拿错了充电宝。
她拿了昨天用光电量的那个,而不是满电的那个。
欧阳婧涟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眼见着临近二十的电量,没多用就熄灭了屏幕。
她得给手机留点电,别一会到那边打不了车。
但欧阳婧涟万万没想到,这一堵,愣生生堵到半夜都没一点疏通的迹象。
她拿出手机,上面已经显示只剩百分之一的电。
焉铭迦的电话刚好在这时跳出来,欧阳婧涟猝不及防,怔愣了几秒。
刚想划键接起,手机却自动关机。
那通电话,注定被挂断。
欧阳婧涟没想太多。
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挂焉铭迦电话,他照理该气炸肺,谁叫他上回给她脸色看的?
欧阳婧涟越想越痛快。
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听到电话挂断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焉铭迦那边的会议彻底乱了套。
第51章 欧阳婧涟*焉铭迦
因为临时行程,焉铭迦这几天一直待在城南,距离山庄约莫几十公里开外的分公司里开会,所以欧阳婧涟那边,他没多放心思。
但当暴雨天公路塌陷的消息传来时,焉铭迦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知怎的,会议越往后进行,他越是右眼皮跳得厉害。
所以还是没能忍住,焉铭迦拨通了欧阳婧涟的电话。
却没想电话根本打不通。
提示音起先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随后再打就成——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如果不是欧阳婧涟刻意为之,那就是真的出事了。
焉铭迦再听不进下属汇报的新季度工作安排,即刻结束会议,直接拨通了唐韵的电话。
但唐韵显然对欧阳婧涟后来的行程并不知情,最多能提供的消息,只有欧阳婧涟今早乘坐客车的牌照。
焉铭迦当场就挂了电话。
望着窗外万物都在汹涌风雨中飘摇的不夜城,他没犹豫,甚至都没考虑到自己情绪骤然变化的原因,就尽快让秘书安排了车。
所有出事地点调出后,他要一处一处找人。
秘书却考虑到该有的风险,严谨说:“焉总,那块好像还有交通事故,救援团队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我们现在过去——”
这话都没来得及说完,焉铭迦就厉声打断:“你还想不想做?”
秘书秒懂意思,没敢再接。
这事想来也奇怪。
焉铭迦向来不是个会对别人上心的人。
焉家从小的棍棒严肃教育,没把焉济宸从离经叛道的路上逆回,同时也没把焉铭迦从满面春风却做事心狠手辣的道上彻底带回。
焉铭迦唯独表面温和。
该有的手段,他一个不落。
他对谁都狠,更是对自己狠。
他可以把腿伤的真正原因隐埋至深,却偏偏无法忍受身边的人出现任何一点差池。
其中为首的,似乎就是欧阳婧涟。
焉铭迦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对欧阳婧涟渐渐上了心。
细数过去,在他混沌不堪的记忆里,年少岁月,总有一个长相恬淡的女孩锲而不舍地跟在自己身后。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笑着回应。
像是个没有脾气的洋娃娃,情绪唯是因他而动。
起初,焉铭迦无所谓,还觉得她很可爱,听她任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他有想过,如果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也很让人心满意足。
可兜头凉水泼下的时候,现实总不会有任何预兆。
当年焉铭迦的确是被绑匪先行转交给焉家长辈。
可在此之前发生的事,是他直到现在,记忆里都难以磨灭的场景。
就因为名利可图,绑匪仗着自己手上有焉家宠爱的两个孩子,所以打算要钱的时候也分成两批,能压钱多的后面再回。
外人不清楚,可焉家人心知肚明。
如果只能保一个,当然是保焉铭迦回。
焉济宸在焉家早就举步维艰。
且不说焉家人要不要他回,就是他当时发着高烧被关在库区,要真能安安稳稳地从郊区回到城里,估计都烧得不省人事。
多天的分区禁锢,焉铭迦额外听到不少绑匪的计划。
他时刻清楚一点,只要焉济宸能先回去,或许生命不会出现危险。这种情况,就算他还留在绑匪手上,焉家不可能弃他于不顾。
所以在绑匪和焉家人连线要钱时,无论徐冯清怎么哭喊要他回,欧阳婧涟不懂事地也说要他回,焉铭迦都毅然决然地大声喊:“我是哥哥!”
越是这样,越能体现压他比压焉济宸来钱来得更加稳当。
可偏偏那帮绑匪贪图眼前的高价,几番商讨后,还是选择要拿焉铭迦先去换。
绑匪不确定焉家是否真的报警。
所以眼下之急,是钱拿得越多越好。
所以最后的结果,还是焉铭迦被送出库区。
他们手里的焉铭迦,除了双脚能正常行走,手被束带绑紧,眼镜被黑布蒙地毫不见光,就连嘴也被塞得说不出话。
十几岁的焉铭迦原先还在想,如果真的是先送他回去,就必须赶快报警。
焉济宸的身体拖不起,也绝不能拖。
天气恶劣到又冷又涩,谁都不能保证他能坚持多久。
可焉铭迦万万没想到,绑匪送他走到一半,突然收到焉家报警的通知,整个团队的人瞬间躁动不安,抓着焉铭迦就往库区带。
绑匪连夜带着两个孩子出逃。
领头的那个男人怒不可遏,憋了一路的脾气,终于到新的场所,暴戾无端地统统发泄了出来。
不同于焉济宸的手脚捆绑,焉铭迦直接被他们用绳吊了起来。
男人最讨厌说话出尔反尔的人。
答应好不报警,现在报警是什么意思?
因此,男人把所有的震怒全部投落在棍棒上,他打得焉铭迦双腿没一处完好,受伤最重的就属膝盖。
焉铭迦疼得咬碎了牙,都不敢发出疼痛的求救声。
焉济宸就在旁边一间,他不能发出任何会让他恐慌的声音。
直到男人打爽了,脾气偃旗息鼓,他才就此放过焉铭迦。
可那会正是寒冬刺骨冰寒最为剧烈的时候,焉铭迦受伤的两条腿荡在风雪里,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个日夜。
他的腿就算后来能治,也留下了间歇性犯疼的后遗症。
焉家长辈无一不对焉铭迦寄予厚望。
但这样伤痕累累的他,对比高烧却无伤的焉济宸,焉继怀和徐冯清一致将矛头对准焉济宸。
他们固执地认为就是因为焉济宸,焉铭迦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们不理不睬焉铭迦的解释,下定决心要把焉济宸送出国,心想着把这个不讨喜的孩子送得越远越好,最好他永远不要回来。
焉铭迦起先还帮焉济宸说两句话。
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焉继怀冷脸的那句——“管好你自己。”
焉济宸被送出国后,焉铭迦开始接受焉继怀给他安排的所有学习课程,日夜的折磨,揠苗助长地把他往他极为讨厌的方向培养。
焉铭迦喜欢弹钢琴,但焉继怀不喜欢。
焉继怀觉得那就是浪费时间的事,他就不该答应徐冯清让他小时候去学钢琴。
焉铭迦第一次说自己不想学商业课程,还提议把焉济宸接回来,焉继怀大发脾气,直接砸了他的钢琴。
当着全家人的面,焉继怀警告他:“你脑子给我放清醒点,现在的生活都是我给你的,我叫你做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别不安分。”
就算是徐冯清,也完全站在焉继怀那边。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焉铭迦永远两点一线地在家和学校来回,学校的作业永远不能带回家里。
只因回家后,还有更多的商业知识要学。
那段浮躁乏味到黯淡无光的日子,都是欧阳婧涟陪在他身边,焉铭迦怎么可能会忽略她的重要性。
偏偏腿伤的毛病反复纠缠着他。
焉铭迦没告诉任何人自己有这个问题。
就连他自己注意到这点,都是因为欧阳婧涟有次摔伤,他抱她去医务室,意外察觉到自己膝盖疼得双腿都使不上劲。
他为了不让她发现,刻意走得极慢,一路都和她聊天,转移她的注意。
直到把欧阳婧涟放到医务室的病床上,焉铭迦低头,清晰入目自己疼到打颤的双腿,膝盖微颤的幅度最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