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总实话实说:“下周。”
欧阳婧涟知道她自己几斤几两,再恼火也不能在这种情况再折焉铭迦面子。
她面不从心地挤了个笑,说:“不好意思,是我做事着急了,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黄总是焉铭迦那边的人,欧阳婧涟和他仅限于项目工作上的交流。
更多的话,她没再说。
正如黄总说的,这几天的天气实在恶劣。
从酒局回到酒店的路上,浓云厚雾被突如其来的滚雷撕裂,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喧扰鸣笛,雨珠蓄染成线地接连坠落,噼里啪啦地砸在车身。
欧阳婧涟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因为晚上光喝酒不吃菜,她现在胃里空落落的,想着赶紧回酒店换身能看的衣服,再出去把晚饭解决。
但她就没见过这么烦人的长裙。
下车还没几步,带纱的裙身就被高跟鞋牵扯在潮湿溅水的水泥地上,她小心翼翼还耐不住高跟鞋底端的打滑。
就在她想要单手把边缘那层薄纱从裙身上蛮力扯下时,身后撑着黑色双人伞的男人快步靠近,眼疾手快地制止住了她下一步的野蛮动作。
焉铭迦就没见过这样的千金大小姐。
这好歹算是高定,她就这么说撕就撕,就这么讨厌?
焉铭迦弯腰的同时,他的伞敲到了她的单人伞边缘,伞边坠落的水珠清透晶莹,密密麻麻接续在他们眼前,仿若融了场慢调降下的水柱。
这是焉铭迦第一次做这种事。
欧阳婧涟不是因为他的靠近而退避,而是因为他这种过界的靠近而手足无措,比起这种相处模式,争锋相对才是正常现象。
欧阳婧涟想躲,外露的白皙脚腕却被焉铭迦的左手一下握住。
他的掌心发烫,将她脚踝的微凉都快速驱散,连带驱散的,似乎还有堆积在她心头的阴霾。
不知怎的,欧阳婧涟局促起来。
她抿了抿唇,眼见着男人帮她从高跟鞋下把薄纱扯出来,而后起身。
难以言喻的情绪折转,欧阳婧涟明明很气,气到刚还想着只要见到焉铭迦,就不心软地要把他暴揍一顿。
但在他这些匪夷所思的动作后,这些想法顿然挥散一空,再也难寻踪迹。
欧阳婧涟觉得焉铭迦最近追她跑得有点太过频繁了。
她忘不掉和焉济宸合作那会,焉铭迦每回见她都会有的“弟妹”讽刺,他明明知道她的心思,却还是故意为之。
以至于欧阳婧涟一度觉得自己和他再无可能。
偏偏这段时间,焉铭迦从头到脚都像是变了个人。
且不说他极少讽刺她的现状,就是各方各面的行为,都让她觉得不切实际,甚至还有枯木逢春的错觉。
她明明对他谈成生意却不告诉她,让她一晚上都兜在圈里,拼死拼活费口舌和那帮投资人插科打诨这件事很生气。
可她现在就是难忍心潭经风拂过的微澜,生不起气。
欧阳婧涟纠结地做着心理工作。
等到焉铭迦起身,欧阳婧涟依旧没能摆脱背脊发僵的受困,滞顿好久,才潦草地说:“谢谢。”
焉铭迦低眸看她,没看透她那点小心思,反是气定神闲地挑起唇角:“怎么不骂了?”
欧阳婧涟不说话。
见她不出声,焉铭迦又学着刚才撞伞的方式,低伞敲了下她的伞边,非要她说:“嗯?”
欧阳婧涟翻了个白眼送他,“幼稚。”说完,她转身就走。
焉铭迦跟着欧阳婧涟往酒店里走。
起初,欧阳婧涟以为他也误打误撞住在这间酒店,但直到他跟着她进了电梯,还在同一楼层下来,她终于觉得不太对劲。
没等拐到酒店房间门外,灯火明耀的通径长廊上,欧阳婧涟趁焉铭迦不备,转身把他拦在走廊边,掌心随即贴上冰凉的墙壁。
焉铭迦就算被逼到墙边,仍是那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此刻,廊上细密柔和地缭绕着明黄的光色,由高及低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连面色上的冷凉都被无形晕染得升了温。
欧阳婧涟又闻到了焉铭迦身上那股讨人厌的女香,脸色瞬间极差,“你也住这层?”
焉铭迦不置可否。
“就这么巧?”欧阳婧涟都没能搞清自己心里为什么不爽,唇边滚出的话就难以自控地锋利起来,“我住哪层你住哪层?”
“怎么不行?”焉铭迦倏然笑了,朝她挑了下眉,话说得不急不缓,“规定不能同层?”
他这话很有道理。
酒店不是她家开的,要真是巧合,那也未妨。
欧阳婧涟知道自己现在这是强词夺理。
但她没管,继续问:“我就搞不懂,你明明谈成功了,为什么还要我去酒局?你这不是耍我是什么?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太闲,闲到配不上每个月的工资?”
说到这,欧阳婧涟突然想起来去酒局前,焉铭迦答应她涨工资的话,只觉好笑:“焉总,你这是良心不安,才要给我涨工资?”
焉铭迦虽然后背贴着墙,但这不妨碍他低头,视线细细地描摹女人气到脸蛋绯红的精致模样,眸色逆光晦深。
蓦然的靠近,欧阳婧涟退避不及,后脖颈就被焉铭迦抬手扣住。
他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朝着自己的方向一压,就将她微微泛红的耳压到了他唇边,任由时轻时重的热息辗转烫过。
他轻笑了声,自起话题:“就打算在这聊吗?”
欧阳婧涟身子一怔,贴在裙边的双手不经意就握紧成拳。
她知道的,这男人岁数白长的,现在脸皮越来越厚,她不想浪费耐心和他浪费时间,索性摊开右手,一下推开欲势要靠到她肩上的脑袋。
偏偏焉铭迦没松手,欧阳婧涟不仅脖颈被他勾住,手还在和他脑袋做斗争。
她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憋得心烦意乱,不惜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地甩他一句:“焉总这么有情调?”
“什么?”焉铭迦就近和她对视。
欧阳婧涟笑了笑:“就没见过这么能和弟妹亲密的大哥。”
“亲密?”焉铭迦的呼吸缠绕在欧阳婧涟浑身漫溢的茗茗酒气里,连眉梢都渐渐熏染游走情丝。
对这话,他倒是不认同,“这就亲密了?”
欧阳婧涟:“……”
焉铭迦继续添油加醋:“既然都这么‘亲密’了,弟妹不想更亲密一点?”
“你是变态吗?”欧阳婧涟受不了了,这人就是有毛病,她撂话说,“你口味怎么这么重?”
焉铭迦却不再和她开玩笑。
他贴在她脖颈上的手突然一提,轻轻松松地就迫得欧阳婧涟的目光撞进他沉黯无光的眸中,他告诉她:“下次别开这种玩笑。”
欧阳婧涟不理他,“啪”的一下拍开他手后就转身要往房间的方向走。
起初,焉铭迦并没跟上来。
欧阳婧涟在拿卡准备开门的时候,余光还战战兢兢地扫了他一眼。
男人脸色复杂地靠在墙上,目光不偏不倚地定格在身上,仿若烫了火烧烙印,稍不留神就会将她用烫链锁定。
欧阳婧涟多少想到焉铭迦刚刚出入的场所,可能碰上了什么闹心事,这会要来找她茬,心情好舒坦点。
欧阳婧涟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是个典型的工具人。
别说之前帮焉济宸感情的事,就是焉铭迦的情绪转移,她都得无条件接受。
她就没见过自己这么惨的。
欧阳婧涟一喝酒,就容易想很多。
她拿出房卡,在门上感应了下,锁扣清脆移开后,她推门正要走进,余光却似有若无地扫到焉铭迦突然起身,朝她这边快步走来的动作。
欧阳婧涟当即心中一凛。
她快速反应地想要赶紧关门。
但来不及了。
门快要关上的最后那秒,焉铭迦骤然扬出的力道猛地扣在门上,向里纵推。
欧阳婧涟被焉铭迦的重力逼得都没能站稳,就连连后退,一脚崴在高低不平的地毯边缘。
她都没来得及惊呼,眼见着就要摔下去。
焉铭迦见状,一把搂在她腰间,单手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托起到自己身上,手臂的力道禁锢住她的双腿,向上一提,就将欧阳婧涟腾空抱起。
席卷汹涌的失重感,欧阳婧涟被动承受的下一秒。
焉铭迦未给预兆的吻就劈头盖脸落了下来,砸在她眉眼,鼻尖,唇边,每一处得以凛冽撒过气息的隅落,都成了他占据的要地。
可能是酒精刺激后的快速发酵,欧阳婧涟的第一反应是张唇骂他,但这一发展,直接给了焉铭迦纠缠不息的主动索取。
欧阳婧涟这会被焉铭迦一搞,彻底懵了,滚烫血液里总有不安分的存在在无尽叫嚣着,叫嚣着让她和他对抗。
可她偏偏从没这方面的经验,男人过于熟练的技巧发疯一般地侵吞着她微醺后岌待弥散的理智。
他们靠得太近,近到连飘浮的空气都很难夹缝生存。
欧阳婧涟被焉铭迦单手抱着的同时,他还在步步稳定地往房间里走,她挣扎,他放任。
欧阳婧涟被焉铭迦抱到床上,她连反踢的机会都没有,男人就倾身压下,铺天盖地的混杂香水气,快要把她那最后一丝耐心都消磨殆尽。
欧阳婧涟越想越气,气氛已然远远超越这种境况下一般会有的局促。
她冷着脸抬手,二话没说地直接先甩了掌在他脖颈上,骂他:“你有病?当我和她们一样?”
焉铭迦抓住她甩他巴掌的手,紧紧揉在掌心,其他动作承受住她所有能拿出的反抗,眉梢至此都没降下笑意:“她们?哪来的她们?”
欧阳婧涟也不给他留面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过来的,身上一天到晚都是劣质香水的味道,你有没有底线?”
焉铭迦扣紧她手,反剪朝上,任由面颊靠近时,彼此的呼吸绵密酝酿着暧昧的勾人气息,“我的底线都给你,你还问我这种问题?”
欧阳婧涟冷笑给了他一眼,“你扪心自问不心虚,就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除了张嘴,还有哪点符合你说的垃圾话?”
焉铭迦倒也不辩解,纯粹顺她话走:“那你这么在意,我可以理解你这是吃醋?”
“你做梦!”欧阳婧涟一听“吃醋”两个字,压制到现在的脾气瞬间崩垮,暴走地要连弄死他的冲动都有。
眼见着焉铭迦又靠近,欧阳婧涟直接用头撞他,抱着绝不让他再得逞的心思,逼退对手。
焉铭迦这回摸清欧阳婧涟的叛逆点,单手搂住她的腰身,把她往床中央一抱,呼吸逐渐由轻转重,拂扫得她眼睫都微颤。
欧阳婧涟就没见过焉铭迦这么禽兽不如的模样。
这人今天也喝酒了吗?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焉铭迦不急着亲她,而是在双唇略过她的五官后,最后定格在她的耳边。
他笑而低语地拖过一丝磁沉:“公司最近在做试香,你觉得难闻,是觉得新产品不好?”
没想到会是这个解释,欧阳婧涟怔愣地偏头看他。
焉铭迦正好靠近,缓缓厮磨过她的唇。
根本没等思绪拢回,欧阳婧涟那股扎人劲又来了,她瞪他,嘴上不饶人:“不许亲我,你烦不烦。”
焉铭迦没否认她话,他就爱在她虚设的界限试探,他反问她,“现在和我什么关系?”
欧阳婧涟难以启齿,干脆没搭理他。
焉铭迦却难得耐心教她:“结婚就该做结婚做的事,不是吗?”
欧阳婧涟嗤笑了声,挑刺说:“又不是真的结婚,你是不是太入戏了?”
这句话正好戳中焉铭迦纷繁的思绪关口。
他伸手扣住她腰,连她连半点动弹都难得,脑海划过的想法,无不是——既然现在是假,那又不妨变真。
欧阳婧涟察觉到他眼神不太对劲,心中难掩忐忑,尽管嘴上没见退让:“我警告你,焉铭迦,你做事前最好动动脑子。”
焉铭迦不知想到什么,低笑蔓延过的暖风,都将绵延的情意勾勒清晰。
他温热的指腹绕过她的长发,流连在她温软的耳垂上,伴随着覆热的呼吸烫下,他连话都说得分外调情。
“签合约前都不好好看时间年限的吗,焉太太?”
欧阳婧涟还没来得及反应,焉铭迦滚烫的吻就落了下来,密密麻麻的,逼出潜藏在心的隐隐酥麻。
一室的光景都在光怪陆离中升温到了极致。
今夜烟花浪漫绽放,他们却无心赏景。
欧阳婧涟签那份合约,的确没仔细看设定的年限。
她信了他口头的两年,殊不知,这两年不过是他嘴上说说。
最终的年限设定那栏,焉铭迦并没有填写。
所以这场婚姻无论持续多久,都未所不可。
第49章 欧阳婧涟*焉铭迦
可这些,都不在欧阳婧涟的预料范围内。
她全权承受着眼前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所有绵密暧昧,她所有的尝试,似乎都与他有关,这点毋庸置疑。
夜深梦长,欧阳婧涟甚至连原先换完衣服想要出门吃饭的想法都尽抛脑后。
唯独逼出感官尽数敏感的,只有男人无名指上戒指划过皮肤牵连出的冰凉,一点一点地,如汹涌席卷的浪潮,将她淹没。
……
隔天早上,熹微光色寡淡地跃进两边窗帘的那点缝隙,没入暖气熏染的室内,搅得沉寂若隐若现。
一室光影黯淡,焉铭迦挑的那件礼裙早已没了昨晚的完整样,零零乱乱散落一地,铺乱到毫无章法可言。
欧阳婧涟半梦半醒地转了个身,迎面缭绕的呼吸从凉意转至温热,仿若有什么暖源在靠近。
她还没来得及思绪反应,困倦再次涌上,将她零碎的那点清醒重新卷入梦境。
梦境里,焉家的老宅,绿植繁茂,老槐树在暖风中安稳扎根,葱郁地笼罩整片别墅,仿若什么都如是从前,没有改变。
那个时候,欧阳婧涟不过才十几岁。
因为父母常年在国外,而哥哥陆柏淮又在国外读书,所以欧阳婧涟没和他们一起走,留在国内也有安排专门的人照顾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