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地,他那边也放慢了下棋的速度。
悠悠下完一把棋,最后时鉴能稳准吃下将军的局,却又让了一手到季老手上,赢者拱让。
季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细细揣摩回忆了刚才那盘棋,才大悟地拍了头:“你这孩子。”
时鉴只笑不语。
一盘棋,下的是兴致,这是当年季老教他的。
所以,就算时鉴在专业方面的胜负欲再强,在别的方面都可以略低一筹。
这似乎也是为让季向蕊那炸脾气的性格而养成的习惯。
季老心思不在下棋上,干脆收了棋盘,和时鉴光是喝茶聊天。
太多的细节他不问,但有一点他还是要问:“这次是不是到了受伤的地步?”
时鉴顿然严肃起来。
他没直白地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很难答。
季老也不为难他,“行了,我也不问了,反正安全回来就好。”
下一秒,时鉴像是酝酿好了说辞,却说:“对不起,季爷爷。”
季老喝茶的动作一顿,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笑了:“你对不起我什么?”
“向蕊……”时鉴难以想象如果不是他碰上那艘船的营救,季向蕊被人绑到其他任何一条过海的船只上,会有怎样的后果。
季老反是想通了。
他拍了拍时鉴的肩,也算作安慰:“没事,回来就好。”
老人抿了口茶,淡淡的苦涩,却很快会有回甘。
一如季向蕊不受拘束,跌跌撞撞也能做成想做的事;也如时鉴当年身上背负的很多事,千帆历尽就能站到想站的位置。
大难过后,必有后福的道理,不会为假。
于此,时鉴也没多言,沉默的态度却容纳了季老所想看到的尽数坚定。
然而,如此贴合饮茶的气氛很快就被咋咋呼呼下楼的季向蕊毁得干净彻底。
她饿了,下来找吃的。
但似乎来得极其不在时候。
季老不搭理她,时鉴也坐在原位,一点到点就该吃饭的精神觉悟都没有。
季向蕊就这么站在寒风贯穿的后厅,季老颇爱的池塘边,来回环视了好几遍池塘里鲜活可爱的小鱼,苦恼地没一会就蹲了下去。
季老余光扫到季向蕊这波危险行为,右眼皮猛地一跳,没管热茶暖手,就把茶杯搁回茶座前,腾地一下撑着拐杖站起身。
“小兔崽子,你要干什么?”季老一步一步走得尤为利索。
时鉴忍着笑就这么跟在后面,也不说话打断季向蕊的表演。
犹豫几秒,季向蕊很不负责任地说:“饿了,你们又不吃饭,那我不得自己解决?”
“……”季老刚才还心疼她,这会只想甩杖揍她。
他拿拐杖在半空挥了挥,都没能把季向蕊从石墩上赶走。
季向蕊早就有了对付的招。
她视线落定在后面半倚着墙,悠悠闲散的时鉴身上,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蕊姐今天中午请你吃红烧小鱼怎么样?”
“只不过不是带鱼。”她佯装可惜地说。
季老听完,简直快炸了。
这一刻,时鉴却没忍,笑了。
眉眼里唯独浸润着季向蕊挑眉骄傲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我又粗又长!快夸我!
每天一遍我爱你们!
所以你们爱不爱我?
第18章
最后那顿红烧小鱼,季向蕊还是没能请时鉴吃上。
但就因为她信誓旦旦的态度,她愣是给自己挖坑,欠他一顿红烧小鱼,有季老作证。
很快,周末过去。
前几天还算平稳,但周三早上的例会,季向蕊上班路上不巧碰上快速路段发生车祸,晚到了四十分钟。
就那四十分钟,公司会议室导.火.索被彻底引燃,二组到会的人不满领导决定,吵得不可开交。
猩火相向的对峙,一把久积的火熊熊烈势烧了起来。
原因是经由他们二组的一通报道,高速路段槽罐车爆炸的新闻刚刚登上,就被网友曝出实际致死人数应该是26人。
而受伤及至住院治疗的人数达到158人,其中还有重伤的17人。
不论这出意外的经济损失有多少,光是二组在据实报道的人数方面,就出现了重大失误。
从二组手里走出来的报道数据:致死24人,受伤住院160人,另外重伤17人。
付玖维在收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要求立刻确认偏差是否存在。
多方的连线回馈,和近处厂区给出的数据回应,无异于和网上爆出的数据毫无二致。
这就说明了的确是二组错误报道。
媒体一方是群众和事件本身关联的重要媒介,或许数字不能引起强烈反响,可数字背后的意义,是受难搭上的人命。
季向蕊匆匆忙忙赶到会议室时,里面正在针对追责问题作出反馈。
这虽然是于尹蕾负责的报道,但跟访的根本不是她,而是从季向蕊一组调去的庄龄。
这算是庄龄第一手拿到的信息。
所以论及追责,于尹蕾的态度是:“这问题是出在我们二组,但也别乱扣帽子好吗?我是组长,不代表我就是直接取材人。”
说完,于尹蕾转头看向坐在最后,畏缩到手足无措的庄龄,言辞犀利到她根本没法反驳。
“庄龄,这不是你跟的吗?怎么回事,不给大家解释一下吗?”
庄龄整个人到现在都是懵的,慢吞吞地拉开椅子,站起。
但她第一眼看向的不是于尹蕾,而是季向蕊,难受的眼神掺杂几分求助的意思。
“我昨天请假了,这个数据记录下来的时候并不和发表的一样,我记得我的数据是和网上现在强调的一样,是26,158和17。”
“胡说八道!”于尹蕾冷眼看她,语气咄咄逼人,“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这里面还能有人改了你的数据?!”
这话一出,庄龄脸色直接变了,连连摇头,无话反驳。
季向蕊就这么坐在一组最前面,视线扫过二组那排一出事就擅长推卸责任的人,微微皱了眉。
这会,二组的副组长赵舒梵指尖敲了敲桌面,无声的眼神传递,像是在示意提醒于尹蕾,一组的人还在这,别太冲动。
于尹蕾却是一碰上事就难稳情绪的人,况且这麻烦就要烧到自己头上,她不举措难道要等着被人反泼水吗?
于尹蕾就是太懂逢上这档子事,但凡被拉出去当替罪羊的,不仅会受处罚,后期的仕途发展更别想就紧高升了。
她看向付玖维的时候,态度已然坚决:“这件事涉及到很多方面的问责,必须公事公办。”
付玖维神情复杂地扫了眼全场,让无关的组员先行离场。
唯独留下了一组正副组长季向蕊、苏婥;二组正副组长于尹蕾、赵舒梵,还有庄龄。
庄龄毕竟转到二组才十几天,就出了这样的问题,于尹蕾对季向蕊的偏见更是如火中烧。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十有九句绕不开问责推到庄龄身上的意思,对季向蕊的排斥更是显而易见。
嚣张气焰燃过整间办公室后,季向蕊板着的那张脸反倒扬出一丝讽刺的笑,直截了当问:“于组长这是耳朵不好?”
“你什么意思!”于尹蕾被激得直接甩了文件,腾地一下踢开转椅,指她,“问责就问责,你骂我干什么?!”
一旁的赵舒梵见状,赶紧扯住于尹蕾。
唯坐对面的季向蕊全程目睹下来,仍是双手交叉在胸前的云淡风轻样。
她承认,她是脾气不好,但也没于尹蕾这么夸张,这落入眼里,倒真是有贼喊捉贼的感觉。
季向蕊笑了笑,不见动怒:“于组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再下一句,她紧接着说:“庄龄刚才说了,她昨天请假,要发的数据本不是现在报道的数据,这话你没听见?”
于尹蕾被赵舒梵拉回座位,这才平视着季向蕊,冷声说:“这种解释的话,谁不会讲?合着自己做错的事,不站出来承担,缩在后面随便讲这两句就好了?”
“那行啊,大家干脆别认真做新闻报道了,反正错了就这么来句解释,等事情自己平息不就好了。”
季向蕊越听越烦。
她和于尹蕾聊不下去,索性也没了跟她废话的心思,转头看向正中间皱眉听言的付玖维,拿出稳场的态度。
“庄龄是新进来的,的确经验不足,而且我们一组向来和二组负责的报道就有差别,她刚转去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是要负责任,也要发道歉声明。”
“但我们是做新闻的,做新闻讲究求真求实,我且不说庄龄是不是在混淆视听,拿辩解的说辞。”
“她请假是真,报道出错也是真,那问题到底出在哪个环节,我们起码要搞清楚再定论吧。”
这话太过笃定,隐含的震慑不言而喻,付玖维全都听进耳里,表露的肯定意思看得于尹蕾的脸色骤转极差。
同样,赵舒梵的也没好到哪去。
这显然,二组的事,付玖维又是听季向蕊在那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摆话。
这一查,二组的进度肯定又要全部拖延。
而这事,从始至终,苏婥都给了附应的答案。
因为有季向蕊在的场,就不需要她来控。
付玖维最后说完话后,季向蕊和苏婥对视了眼,明确了彼此不约而同拿出的同样意思。
会后,季向蕊和苏婥去了茶水间,于尹蕾跟着付玖维去了办公室,赵舒梵和庄龄则是先去调监控。
苏婥帮季向蕊泡了杯速溶咖啡,顺手把纸杯递给她,感叹说:“刚才要不是你,我估计于尹蕾肯定眼都不眨就要把责任全撂庄龄身上。”
季向蕊笑了笑,喝了口咖啡,“她这段时间就算有问题,都不会承认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苏媍搅拌咖啡的动作一顿。
季向蕊随意地靠在长台前,淡定说:“新一轮的全媒体记者交流会,她要去,指不定表现好了还能升职,浑水怎么可能会蹚?”
苏婥的确是有听说全媒体记者交流会要开,但公司迟迟没出消息,搞得她最近都给忙忘了。
她也不想多花心思在于尹蕾身上,不仅浪费时间,还浪费精力。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会,苏婥就把话题转了出去。
她来回看了好几眼季向蕊穿的这件大衣,总觉得眼熟,“这衣服你新买的?”
“不是啊。”季向蕊也低头看了眼,“这之前买的了,我去马加革之前不也穿?”
苏婥一拍脑袋:“你不说我都忘了,主要是你那报道基本就是件冲锋衣,我看的都心疼,你也太窘迫了,我都想给你寄衣服过去。”
季向蕊被她逗笑。
尽管解了疑惑,苏婥还是觉得这件大衣好眼熟,熟悉到应该并不是在季向蕊去马加革之前见到过。
但她没多想,没两句就把话题扯到上回酒吧喝醉的事上。
她可是目睹了季向蕊窝在时鉴怀里的场景,难免八卦地拱了拱季向蕊手臂,笑问:“你和你家那位,怎么样了?”
“咳——!”
季向蕊喝咖啡喝到一半,愣是给这话听得呛到了,不太在状态地往旁边挪了点问,面不改色说:“我和他能有什么?”
“你少来了。”苏婥才不信她这含糊的鬼话,“那晚可都抱在一起了。”
“……”季向蕊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头一回没能说出反驳这事的话。
苏婥倒也没想打听太多,主要还是周意瑄这两天念叨得多,听得她不自主就想问了。
苏婥想收敛,但还是没耐住,开了句玩笑:“你可别是那种嘴上说不要,心里很诚实的人。”
“我看他是真的条件不错,要是哪天有了疯狂追求者,你指不定要哭。”
不知怎的,季向蕊觉得这咖啡好苦,喝不下去了。
苏婥见她不回,继续说:“反正我要求也不高,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季向蕊疑惑地转头看她。
苏婥挑眉笑了下:“哪天能发喜帖了,别忘了给我。”
“……”
季向蕊闷了半天,还是选择强装镇定地把纸杯塞回到苏婥手里,清嗓后一本正经起来:“上班时间,聊什么八卦,走了。”
苏媍笑得不行。
赵舒梵和庄龄调出的监控,从数据到手编辑一直到当天发表,庄龄的工位除了她自己之外,无人靠近。
而信息数据是经庄龄一手发出去的,别人没碰她最后的这部分工作。
这就搞得庄龄有嘴也说不清。
在所信眼见为实的环境里,庄龄无异于是触了工作失误还说谎的大戒,付玖维就是再想保她,这时候做出的决定都不能有失偏颇。
庄龄面临检查、声明道歉还有后期的一系列麻烦。
二组人占理了,以于尹蕾为首的一帮人看待一组更是不纳眼底,尤其是枪打出头鸟,季向蕊和苏婥两个组长。
不过季向蕊没把他们放眼里,一组和二组又不是同一方向的共事,苏婥也不是个会在意这点的人。
这会临近下班,季向蕊事情做完,心思早不在公司了。
老院最近有重新内里装修的意思,所以老院的人最近都忙。
再碰上林钦吟出差,季淮泽暂不回老院,所以林钦吟妹妹宋念安的家长会,季向蕊帮着去开。
宋念安正好和戎羿在一个高中,比他低一届。
季向蕊想着能顺道去把这小子看了。
一场家长会开完。
考虑到宋念安最近身体不太好,季向蕊去和老师打了个招呼,可没等她到办公室,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教训声。
“学校是给你们谈恋爱的地方?看看这摄像头都拍到什么?”
……
太多的话季向蕊没听,和老师寥寥几句说完后,领着宋念安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