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沈如意又扫了一眼她若不禁风的单薄身子:“虽然你年纪已经大了,不过如果你愿意,本姑娘还可以教你武功。”
宁初莞如今当真是孤苦无依了。
虽然这个少女不像恶人,不过生怕惹她生气把自己丢了下去,宁初莞应了下来。
见宁初莞答应下来,沈如意欢呼雀跃。舔了舔嘴角,对刚才的美味仍然念念不忘,沈如意提着裙摆就往海里而去。
“本姑娘还没有吃饱,再去抓点鱼回来。”
见她没入水里,宁初莞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远处的太阳准备往海里慢慢沉了,快到傍晚了。
脑海里浮现刚才少女的话。
总觉得,似乎有点不太靠谱。
***
宁初雪随易王回了京。而徐谨兮,仍然留在回州。
没有再如之前一样疯狂地找宁初莞。
但依旧每日派人来寻,洛迟望着世子这般执着的模样,心中亦是叹息。
这日,正要去徐谨兮去端一些补身体的药时,手下来禀:“大人,我们抓到了赵西柔。”
洛迟连忙去找徐谨兮。
赵西柔被官兵押着去见了徐谨兮。
她头上带着帷帽,身上的浅青色长裙绣着蔷薇。帷帽取下时,模样雍容,那双眼睛,跟宁初莞极为想象,却比宁初莞的眼睛,多了几分看透一切的透彻以及,历经许多的平静。
她本来是打算回京的,已经差不多到京城了,却传来女儿出事的消息,她又折返回来。
这一次,落在了徐谨兮手中。
可她,面对徐谨兮,一点儿惊慌愧疚的感觉都没有。
反而含笑看着他,平静地道。
“徐谨兮,我以为,我把女儿交给你,无论安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会护好她。”
“可如今看来,是我错信你了。我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莞儿会死在你的手里。”
徐谨兮握着拳,看着赵西柔平静的面孔,恨意,排山倒海而来:“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
赵西柔突然一笑,而后回头看向周围的人,闭了闭眼眸,沉沉一叹后,道:“世子想要知道一切吗?那便让他们都退出去吧。”
“恐怕这一切,太子殿下都没有跟你坦白。既然如此,就由我,告诉你一切。”
赵西柔早就猜到太子不会告诉徐谨兮一切,可是如今莞儿已经没了,她两个孩子,没了一个。失踪了一个,再瞒,没有任何意义!
左右都被摒退,堂中,就剩下赵西柔与徐谨兮二人。
日光落在窗棂上,照的岁月静好。
赵西柔缓缓地,说出一切:“莞儿是绥王的女儿,与你舅舅无关。当初与你舅舅分开,是我的意思。你外祖母不同意我们,你舅舅一再犹豫,我觉得没意思,就嫁了绥王。至于后来为什么是他送我回去,是我去探望姑姑是,遭受了意外,但那次我们二人已经说清楚,日后桥归桥路归路。”
“你舅舅遇害,也与安国公府无关。那些书信,都是伪造,相似的字迹,印章,只要有人想,自然能伪造。至于真正凶手……我也不清楚。但绝不是安国公府所为。”
“至于为什么安国公府这罪名定得死死,是因为,有人不想让安国公府留着。为什么安国公府不能留,那是因为,我们站在了一条线上。”
“此案实际上疑点重重,为何证据如此充足,你可以问太子。”
“不过,就算你问,恐怕也没有多大用处。太子殿下所为,不过是弃车保帅罢了。”
……
听完赵西柔的话,徐谨兮面色难看之至。
而赵西柔,含笑看着她,眼里带着嘲弄。
她眼里的嘲弄过于明显,刺痛徐谨兮的眼,他阴沉沉的眼眸望着她,而后,对着门外大声道:“来人,把赵西柔收押。”
嘉平十七年六月七日,赵西柔于狱中畏罪自杀。
接着,徐谨兮回京。
回到京城之后,他立马去东宫见了太子。
回州之事,太子已经知道,见到徐谨兮回来,他放下手中茶杯,温润眼眸里漾出笑:“回来了?”
徐谨兮却突然跪了下来,垂眸请求道:“殿下,臣,恳请前往北境戍边,守卫北境安宁,求殿下恩准。”
脊背挺直,态度疏离客套。
太子笑容尽褪,手指着他,惊愕非常:“你!”
徐谨兮眼睑低垂,面上没有笑意:“臣什么都知道了。”
第25章 . 25 世子,彻底变了
虽然知道会有这一天, 太子还是有些不敢对视徐谨兮的眼睛。
沉默半晌,跟徐谨兮推心置腹道:“本来,孤是打算, 等时机到, 再与你说这一切。”
“但孤还是失算了,没想到你对宁初莞的感情, 要比孤想象得深。”
饮下口中的茶, 太子把茶杯重重搁在桌上, 去把跪在地上的徐谨兮扶起来,这才继续,把心中的苦一吐为快。
“这些年, 父皇对孤还有母后皆是信任。孤也没想到,父皇竟然还有对孤起疑的一日。”
“查定国公府一案时, 孤跟父皇说过此案的疑点, 可父皇却告诉孤:安国公府有罪。还道我是他最信任的儿子。孤就知道, 父皇是必须要安国公府亡。”
“而安国公,是站在本太子这边。他这是要孤自折羽翼。”
太子眼里带着失望:“孤自小敬重他,爱戴他。但那时候, 他眼里却只有燕妃,只有六弟。对孤虽然不错,但比六弟还是差一点, 孤虽然失望, 但依然觉得,自己是一国太子, 做好自己的本分,爱戴兄弟,父皇迟早会看到孤的。”
“后来燕妃出事, 六弟残疾。父皇终于看到孤了,孤以为孤会是父皇最爱的孩子之后,他又看重起三弟来。三弟是弟弟,他对三弟好,孤忍了。三弟手中权力越来越重,与孤作对,孤以前觉得,是三弟野心过重。”
“而今,孤却发现,是孤自己傻。父皇放任三弟与孤作对,是为了稳固朝廷,稳固他的皇位。而他如今拔孤的羽翼,一是看不得孤权力过大,二,恐怕是为六弟铺路,六弟的腿,恐怕早就已经无碍。”
“父皇最爱的,还是六弟。”
可他是太子,哪怕知道这一切,他还是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了保存自己的势力,忍痛除去安国公府。
徐谨兮无波无澜地听着,心中早就没有了任何的波动。
赵西柔为了保护绥王父子,忍下一切委屈。
太子为了保存自己大部分的势力,弃军保帅。想让他狠下心,日后对宁初莞感情不再,也不会多加在意此事了。所以不告知他真相。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
而他,蒙在鼓里,最终失去了自己珍爱的东西。
他谁也不能怪,可多年屹立在他心中的信仰,却轰然倒塌。
他曾以为,有父母有姑姑表兄的庇护,他这一生,都顺风顺水。他想要保护的人,都会安然无恙,可他错得彻底。
“轻云,孤需要你!”太子说完一切后,深深地望着他,想要劝他留下。
徐谨兮却道:“趁若去北境,对于太子的帮助,能够更大。”
“殿下,臣意已决,求殿下恩准。”
他说着,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头。
徐谨兮从来没有向太子行过这么大的礼,如今如此正式,太子再拦也没有用。
知道宁初莞死去,他心底伤得厉害,也罢,就当让他散散心:“好,孤允了。”
徐谨兮再度磕头:“表兄,轻云有个不情之请……”
徐谨兮离开后,太子当即去御书房为他请命。
之前是安国公府的人在镇守北境,如今他们已经全部入了大理寺狱,北境没了主心骨,最近略有骚乱。
徐谨兮愿意自动请缨去,皇帝自然愿意。
立马就封了他为征北将军。
拿到圣旨之后,徐谨兮便收拾行囊当夜启程。
顾乐仪今日去见好友安乐侯夫人,一回府,就接到了如此噩耗,连忙往慎思院而去。
却扑了个空,一问下人,听闻他还没有走,顾乐仪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往雪落院而去。
徐谨兮这会儿正在他与宁初莞的婚房。
房中大多物什皆在,唯独少了宁初莞的东西。徐谨兮细细望着房中一切,把他们刻在脑海之中,良久之后,转头离开。
顾乐仪这时候冲了进来,眼眸红透:“你要去北境?”
徐谨兮淡淡点头。
顾乐仪立马反对,态度激烈:“你去北境做什么?”
徐谨兮轻轻垂眸,身形孑然,态度却决然:“做儿子想做的事情。”
“你有什么想做的?你好好待在京城不行吗?北境多危险啊,你为娘亲还有你表妹想一想好吗!”顾乐仪又气又急。
经她提醒,徐谨兮这才想起另一事:“母亲早日为表妹另觅亲事吧。”
“满京城都知道你表妹要嫁你,你不娶她,是要让人笑话她吗?”
鸡同鸭讲。
徐谨兮绕过她母亲,直接往门口而去,态度漠然。
顾乐仪不顾仪态追了出去,然裙摆碍脚,徐谨兮走的又快,她根本追不上。
走到国公府门口时,徐谨兮碰到了在门口等着他的父亲。
父亲眉目俊雅,身上既有谦谦君子的温雅,又有属于将军的英朗。见到他从里走出来,他走过来,问道:“要走?”
父亲功绩不如舅舅,但也是徐谨兮从小崇敬的人,虽然父亲看起来温和,但反而让徐谨兮更加敬畏。
徐谨兮点了点头:“是。”
徐景墨抬头,拍了拍徐谨兮已经坚硬许多的肩膀,看着已经快有他差不多高的儿子,叹息了一口气:“父亲本来想让你在京中陪伴你母亲的,不过既然你要去,父亲也不拦你。行军辛苦且危险,日后无论做什么,都慎之又慎,多想想我们。”
徐谨兮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父亲看透了他内心的疯狂,可父亲微笑地看着他,对他满怀期待的样子,让他觉得,父亲只是关心他罢了。
“好。”
徐景墨用力地抱了一下徐谨兮,松开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徐谨兮:“好。”
抬步往门口等着的马而去。
而后,回头忘了一眼镇国公府风光的门楣,转头离开。
顾乐仪很快追了出来,追到门口时,她脚上的鞋都不见了,却只见到儿子远去的背影。
回头见到自家丈夫立在原地的高大身形,顾乐仪连忙跑过去,哭着捶他:“你怎么不留住他。”
徐景墨抱着自家夫人的肩,眼眶微微湿润:“让他去吧,等他吃到苦头了,就会回来了。”
可徐景墨却知道,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怕吃苦头。
徐谨兮日夜兼程,一路到了并州。
洛迟与徐谨兮同行,到并州城外时,刚好日落西山,城门马上就要落下。
作为北境的商贸中心,这里商业繁荣,是重要的交通要塞。城外十里,驻扎着北境的主力军队,一共五万人。
但因为群虎无首,北境军,实际上极为松散。但鞑靼早就多年未大规模,朝中并不知道北境之险。
而对面鞑靼人,已经整装待发,准备趁如此好的机会,南侵大瑞。
一个月后,战争一触即发。
徐谨兮披巾挂帅,亲上战场,在敌人轻视他时,以少胜多赢了第一战。
而后,数百名俘虏,被徐谨兮勒令押到并州城门口,当众斩首,供并州所有百姓以及将士围观。
血流成河。
洛迟整个人都惊了。
战不杀俘虏,而世子,竟然将俘虏全部斩首示众。
满目艳红,洛迟只觉过于残忍。然而扭头一望,无论是百姓,还是这里的将士,都看得亢奋无比,呼声一声比一声高。
“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
他们在这里常年遭受鞑靼侵扰,对鞑靼人自然恨之入骨。巴不得他们灰飞烟灭。
洛迟再一转头,只见城楼之上,世子黑衣黑发,眉目如画,阳光底下,他长衣猎猎,一身冷白的皮肤白得透明,整个人身旁萦绕的阴沉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负手而立,俯视着底下如蝼蚁一般的人,眼里带着睥睨,唇边,却含着一抹愉悦的笑。
红色晕染地上,带着血腥的味道。
而他的眼底,却充满愉悦。
洛迟闭了闭眸。
心底沉沉。
世子,彻底变了。
***
海岛之上,宁初莞陪着沈如意又在这里呆了两日,没等到她师弟来找她,沈如意便决定离开了。
小公主脾气的沈如意做起船筏的能力让宁初莞叹为观止。
宁初莞目瞪口呆看着她从椰子树上,把一条条枝干扯下来,用不知道用哪里拿出来的绳子麻利地绑成船筏,不过一会儿,可以让她们离开这个海岛的工具就做好了。
沈如意一抓宁初莞的肩膀,就轻轻松松地把她抓上了船筏,而后,她让宁初莞站稳,拿着椰子树的树干,就划水带着她离开。
魔幻的场面,仿佛电视剧里边夸张的功夫大片,让宁初莞叹为观止。
在海上飘了半日之后,她们就遇到了一艘渔船。
沈如意二话不说,带着宁初莞,就踏海而过,上了那艘渔船,不问自来。
“船家,我们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你们把我们送上岸就可以了。”
打渔的船家是个老人,见到两个少女独自在海上飘着,本就惊愕非常。而今见少女还会飞,以为是遇到了神仙。
连忙点头。
沈如意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金子,交给船家,眼睫轻垂,仿佛一个文静的少女:“多谢船家。”
后来船家跟沈如意絮絮叨叨地聊天,船家这才知道,这两个少女,不过是在海面上遇到风浪了而已。
船在海面上行驶了,两日之后,路过了一个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