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于静谧处,能听到季淮泽这句话,她唇角还是不自觉地有了上扬的弧度。
那整晚,季淮泽都没松开林钦吟的手。
林钦吟从小就怕疼,但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做了个决定,接受医生建议的顺产,即便季淮泽听的当时皱了眉。
手术前,林钦吟已经疼得冷汗直冒,但她还是没忘去安慰脸色沉下的季淮泽。
就着高度,季淮泽半蹲在床边,紧牵着她手,就算掌心的冷热交融裹挟湿意,他也没放开她。
林钦吟望着他眸中疲乏浸出的血丝,虚声说:“生孩子没有你训练苦的,不用担心啦。你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吧,一会我进去了,你就休息会,睡醒了,我就出来了。”
季淮泽看她受折磨,心里难受,话音却是让她放心的沉稳。他抬手替她擦了点汗,哄着说:“傻不傻?这个时候我怎么睡得着?”
林钦吟不听,就说:“你要听话。”
“好好好,听话。”季淮泽没了办法,全由着她来。
他的确很累,但他睡不着。
老院的人等在长廊上,站站坐坐,坐坐站站,唯有季淮泽一动不动地待在离手术室最近的方向,只为等医生出来的第一手消息。
他经历过太多的训练,却没有一次能像今天这样磨炼他的心态,每时每刻都如是锅上蚂蚁,焦灼难定地钻心窝疼。
平时季淮泽总怕林钦吟胡思乱想,可到关键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脑海不停浮现的猜测,这让做事向来十拿九稳的他分寸大失。
直到顺产顺利,护士抱着一男一女两个宝宝出来的时候,季淮泽才看到已然虚脱到闭眼的林钦吟。
她真没经历过这么疼的事,以至于看到季淮泽的第一眼,埋了好久的怯却和惶然小心思泛滥而生,酸着鼻子费劲睁开微红的眼,想笑却没忍得住,眼泪掉了下来。
季淮泽没管站久后腿的麻木酸涩,舒坦笑着走近,抬手替林钦吟抹去眼角半湿的氤氲,沉声安慰他的宝贝:“辛苦了,吟吟。”
林钦吟没力气说话,坚强忍住后,最后选择笑了笑。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哥哥妹妹,龙凤胎。
照着林钦吟的想法,哥哥叫季圳然,妹妹叫季纾清。但季淮泽和她商量过后,更受宠的妹妹,名字改成,林纾清。
不知不觉间,季淮泽和林钦吟的小家里面,一家的食物链阶层就自然而然有了显现,妈妈林钦吟总是万事的第一,而妹妹林纾清排在第二。
季淮泽不会因为季圳然年龄小而对他管教有所松懈,该是军队里的那一套,他在儿子身上也一览无余地运用着。
所以这套食物链的底端人,说白了,只有季圳然一个人。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林钦吟生产后,不仅是全家里外的照顾,就连季淮泽都拿了先前更多的精力,放在她身上。
后期的恢复还会抽疼,季淮泽次次都哄着她,林钦吟一点都没感觉到网上所谓的产后冷淡,反倒在家里越来越受宠,小脾气也养出来不少。
卸了两个小宝贝后,林钦吟恢复期结束,开始按照营养师给的搭配方案调整身材。小半年后,她的身材曲线尽然显现。
季淮泽周末回家的时候,林钦吟正好在哄妹妹睡觉,而哥哥则趴在地毯上,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轻声走近的季淮泽,像是看见了什么新鲜人物一样。
但没过几秒,哥哥就失去了兴趣,埋头自顾自玩了起来。
季淮泽除了哄林钦吟在行,但凡碰到孩子的哄,都束手无策。林钦吟也不为难他,笑着把哥哥也哄睡着后,才抵着腰酸背痛关上门往外走。
知道季淮泽没吃午饭,林钦吟本想帮他煮碗面,但人还没走到厨房,就在半路被男人拦住。
他抬杯喝着林钦吟提前准备好的咖啡,醇香的口感顺过喉腔,是熟悉的感觉。
但今天,似乎少了点甜味。
季淮泽随手把被子放在长台上,单手搂过林钦吟,笑问:“没加糖?”
林钦吟有点懵,小声说:“你不是不喜欢喝加糖的吗?”
“可这杯太苦了。”季淮泽漫不经心地低头磨她唇,“你说怎么办,吟吟?”
林钦吟愣了下,耳根一热,下意识余光扫了眼孩子的房间,轻声提醒他说:“这才刚睡着。”
“那我呢?”季淮泽笑,“是不是也该给点甜头?”
林钦吟沉默了几秒,意有所指地嗯了声,但指尖却是点着季淮泽的脑袋,逗他似的把他推开,一本正经和他说:“可是哥哥你已经成年了。”
“所以?”季淮泽挑眉。
“所以啊——,”林钦吟刻意停了几秒,才攀着季淮泽的肩膀垫脚亲上他喉结,轻声说,“甜点得给更多呀。”
这正应了季淮泽的心意。
他轻笑了声,没等下一句对话,就利落打横抱起林钦吟,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
就算有了两个孩子,季淮泽还是以林钦吟为重心,这点在饭桌上尤其显现。林钦吟可以挑食,把不喜欢吃的夹进季淮泽碗里,但孩子不可以挑食。
就算是妹妹林纾清不喜欢吃胡萝卜,季淮泽也会让她听话乖乖吃完,更别说是季圳然。
季圳然从小就清楚,妈妈和妹妹得宠着。
而林钦吟有季淮泽宠着,季圳然自然就得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林纾清身上,但凡碰上妹妹不喜欢的,他这个做哥哥的会统统接下。
虽然季圳然和林纾清是龙凤胎,但在长相上,季圳然更像季淮泽,与日长大,小孩的肉脸渐消,整体的帅气轮廓依稀显现。
而林纾清各方面都更像林钦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从小就温软得不像话,见人自然而然的甜笑,酥化人心。
因为季淮泽工作的特殊性,他没法经常待在家。
而每当季淮泽在外回不了家的时候,季圳然就会下意识地担起责任,哄完林纾清睡觉还要自发去主卧哄林钦吟睡觉。
即便他还是个会流鼻涕的小屁孩。
林钦吟每回都被他拍得睡意全消,双目清明时,还得配合儿子演睡着的戏。
季圳然原以为自己是哄完妈妈就能回房睡觉,却没想次次没等林钦吟睡着,他脑袋沾上枕头就先一步睡着了。
林钦吟基本都等到耳边传来孩子清浅的呼吸,才会放轻手脚把他抱回房间,再回来自己酝酿睡意。
在孩子的教育方面,季淮泽秉承着随性成长的道理,不刻意约束,但该讲的道理,该定的规矩却一点不少。
这个家里,季淮泽总会让林钦吟唱。红。脸,做好脾气的那一方。
而林钦吟形成习惯了,每回见季圳然闹腾被罚都不会插话,只会在检讨结束,做他喜欢的曲奇饼干。
这天,季圳然又被罚了。
原因很简单,林纾清在幼儿园碰上被男生堵的事,他没找老师,反是和那几个男生打架了,还打得鼻青脸肿,几近破相。
趁着林纾清在外面上舞蹈课,不在家,季淮泽利落教训完后,季圳然被关在书房写检讨,一脸“我不觉得我错了”。
季淮泽这个做爸爸也不多说,冷然瞥了眼他,就转身去厨房找林钦吟。
还没推门走近,浓香的奶味已然从里间漫溢出来。
林钦吟见季淮泽进来了,特意挑了刚做出来的曲奇喂给他吃,“好不好吃?”
季淮泽搂着她,低应说:“好吃。”
林钦吟眯眼笑了下,自己也尝了一块,要比先前发挥都好。她和季淮泽聊了两句,就扯到季圳然的事上。
其实林钦吟向来不管他们父子间的交流,但想到季圳然气得连午饭都没吃,就照顾着说:“然然现在肯定饿了,你一会回去,带点给他。”
季淮泽挑眉,“他不是有骨气?”
“那也不能饿着呀。”林钦吟耐心地抬手揉他的侧颊,搭中间桥梁说,“孩子嘛,慢慢会懂事的,好好和他说。”
季淮泽懂她意思,但表面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就这么心疼那小兔崽子?”
林钦吟被他逗笑,认真地摇头,嘴甜说:“他可是附带的。”
“什么?”季淮泽笑看她。
“我还是最心疼你呀。”林钦吟又喂了他一块,“每回回来都得花时间在儿子的检讨上,辛苦你啦。”
季淮泽顺着她话说:“是挺浪费时间的。”
林钦吟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就听男人俯身凑近后,一本正经地说着撩话:“都没空陪你玩了。”
林钦吟被他浮羽似的气息惹得耳根生痒泛红,她笑着轻捶了下他肩,“你又闹。”
季淮泽笑得不置可否。
而你侬我侬的结果,就是他们连季圳然急着跑出来上厕所的身影都没察觉。
小屁孩视力好,一眼就扫到爸爸妈妈在做些羞羞的事,脖颈一路沿着双颊烧上去,脸红得彻底。
直到季淮泽再回书房,看到季圳然耳根烧红发烫的局促样,一度还以为这小子是发烧了。
季圳然只讪讪地笑。
季淮泽:“……”
在孩子上学这块,林钦吟完全不需要操心,季淮泽早就全权安排好。
季圳然和林纾清虽在一个学校,但因为林纾清先前的一次转校,两个孩子隔了一届。
等同于是林纾清跟着季圳然,在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周末放假,两个孩子把作业做完后,季淮泽和林钦吟打算抽空带孩子去趟水上乐园。
前一晚,林钦吟帮林纾清试完泳衣,随手把季向蕊先前送她的生日礼物从柜子里拿出来,是一件性感风的露背分脐泳装。
当着季淮泽的面,林钦吟拿着泳衣说要去换。
本以为他会表达不满之类的情绪,却没想从始至终,季淮泽都面不改色地看着电脑,不为所动地仿佛早已悉知她接下来的所有举动。
林钦吟有点懵,但没多想,还是注重喜好地换上了那身泳衣。
穿好后,她光着背在卧室里来回晃悠,特意找了个好的角度,给季向蕊拍穿衣镜前的照片。
这会,季淮泽才投来未知深意的沉沉目光,林钦吟却没注意,一概忽视。
照片接连拍了多张,林钦吟随意坐在床沿挑选时,季淮泽合上电脑,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林钦吟抬手机,本想给季淮泽分享一下。
下一秒,颈窝间镀上的温热却让她浑身一僵,不知所措地被动承受着继而迎上的绵密细吻,季淮泽搂过她压了下来。
居高临下的视角,季淮泽轻掐了下林钦吟的脸蛋,发觉这小不点生完孩子后,皮肤越发柔软细腻了。
清甜身体乳的香气,裹挟浸没在彼此周身微凉的空气里,莫名助推着升了暖温。
季淮泽吻她时,含糊笑问:“想穿这身?”
林钦吟没说话,主要是她拿不定主意,挑哪件泳衣穿她都无所谓。但这会被季淮泽问了,她似乎得拿出笃定的态度。
即便违心,林钦吟也笑眯眯地低声问:“这件不好吗?我觉得特别好看啊。”
“有那么好看吗?”季淮泽低笑。
“嗯。”林钦吟眼睫微闪着,一双浅眸尤带几分娇俏,她顺势勾着他的脖子,撒娇说:“那我就带这身啦。”
下一句“哥哥你最好了”还没说出来,季淮泽就俯身到她耳边,咫尺之近的距离,磁沉笑声磨过耳际,勾连出一阵酥麻。
他气息温热,笑着玩味道:“就带这一件吗?”
林钦吟心跳砰砰,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头。
季淮泽却说:“回不来了可怎么办?”
林钦吟怔愣时,男人铺天盖地笼罩的气息已然压了下来。
隔天早上,林钦吟气鼓鼓地抓着那身被撕坏的泳衣,和季淮泽对峙:“你肯定是蓄谋已久了,上次就说这身太露。”
季淮泽由她小猫咪锋利的小爪子挠来挠来,只笑着哄:“这种事不藏着?”
“什么?”林钦吟没懂他意思。
季淮泽扫了眼对面两个头都快埋到早餐盘子里的孩子,耐心地最后解释:“孩子还在呢。”
“……”
臭流氓!林钦吟在心里骂。
天晴风歇的好时节,水上乐园的游客很多。
季淮泽一路牵着林钦吟,跟着两个孩子玩项目。
因为有水中独木桥的关卡,林纾清有点怕随即打来的浪,季淮泽就抱着她坐在自己肩上,稳当地带她过去。
轮到季圳然,小鬼似乎遗传了季淮泽颇好的水性和平衡性,不用外援就自个顺利渡了过去。
最后轮到林钦吟,季淮泽还是回来接了她。她本想问怎么过去时,季淮泽二话不说,就抱着她坐上肩部,以同样的姿势带了过去。
林钦吟有点恐高,都没敢大口呼吸,就紧紧地牵着季淮泽的双手,几次叮嘱他说:“哥哥,你慢点。”
季淮泽这会还气定神闲地逗她:“恐高吗?”
林钦吟老实说:“有点。”
“那空气稀薄吗?”季淮泽笑。
林钦吟愣了下,没说话。
其实这话一出,两个人无例外地都想到了好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月朗星稀,老院欢笑。
那会的林钦吟一本正经说:“我小时候骑在我爸肩上,就很恐高,我要是谈个很高的男朋友,到时候骑他肩上,我觉得我还是会恐高的。”
“我不想闻太稀薄的空气。”
话落那秒,季淮泽的余光扫了过去,将这个想法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望了个彻底,眸底游走的,皆是看似清冷却又无形灼热的情绪。
即便暗流涌动,他却遮藏得熟稔。
季淮泽佯装散漫地和她扯了两句话后,认真告诉过她:“我有一米八五。”
这个数字,林钦吟清晰记牢,却忽略了除此之外,更深的那层意思。
言外之意,是除却林柏安,他会做第二个能让她坐上肩膀的男人。
这一点,时至今日,他实现了。
所以他没有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4 18:13:56 ̄2020-12-08 17:1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鉴的老婆10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