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昭低下了眼眸,继续鼓捣着九连环,脆生生地说道:“真的嘛,嬷嬷?”
“当然是啊,奴婢对姑娘可比对奴婢的儿子还要上心,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呢。”
沈时昭笑了笑,“是呀是呀,嬷嬷说得对极了。”
到了沈府,奶嬷嬷准备抱着她下来,但被沈时昭拒绝了,她这一回来,迎面就碰见了管家,管家见到这位小祖宗,顿时喜上眉梢,道:“姑娘,您可总算回来了。”
沈时昭纳闷道:“我爹找我了?”
“不是老爷,是太子妃想念姑娘你,特地让金福公公来接你去东宫拜见太子妃呢!”
沈时昭一听,立马往大厅里跑,她一个六岁孩童,跑起来真是如一阵风,让管家措不及防。
“金福公公!”
金福在大厅里喝了好久的茶,心想着这位小姑奶奶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他都想派人去贺府寻她了。
金福听见沈时昭的声音,笑得那叫一个和气,道:“沈姑娘。”
沈时昭激动道:“堂姐是不是想我了么?我可想可想她啦!”
“对对对,就是想姑娘了,才让奴才来接您呢。”
“那快走快走吧!”
金福应道:“得嘞。”
这皇室的马车自然要更奢华舒适,沈时昭盘着双腿和丫鬟玩着翻花绳,反倒把一边的奶嬷嬷给冷落了。
这丫鬟是刚才沈时昭突然给带上的,平时去哪都很乐意带上奶嬷嬷,今儿怎么就嫌弃上奶嬷嬷了?
金福狐疑地想着,脸上不露声色。
马车平稳驶向皇宫,在金福对大内侍卫掏出腰牌时,他们放了通行,沈时昭来皇宫好几次了,但每次都让她感到有些压抑,这高耸的院墙,四处都有侍卫巡逻,沈时昭突然觉得,密不透风的就像关在叔父鸟笼里的那只鹦鹉一样。
沈时昭没了笑容,她老老实实的跟着金福,没有任何在贺府里的跳脱。
当沈时昭来到东宫时,才让沈时昭的神态没有那般的严肃认真。
太子妃的宫女就在等着沈时昭,而她见到熟悉的鸢尾时,小脚跺了跺,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人,她都想跑过去。
同时,贺章之身着官服从沈时昭旁边经过,一股不算陌生的味道让沈时昭眸子一亮,她喊住了贺章之,道:“大人!”
贺章之下意识的看了看前面,却发现是太监金福,他往下看了看,就见到了沈时昭,贺章之挑眉一笑,他把自己腰间的佩刀用手臂掩住,然后单膝弯下,说道:“苏姑娘。”
贺章之那次没有露面,所以旁人根本不知道抓住恶贯满盈的金牙婆是他,但贺章之后来去了一趟沈府,小机灵鬼沈时昭自然就认出了这个男子,就是那个戴着面具的人。
沈时昭害羞的抿嘴微笑,双手背在身后,晃了晃腰,矜持道:“贺大人,我刚刚去你府上了呢。”
贺章之颔首,笑了笑。
沈时昭对他眨了眨眼睛,“我见到陆姐姐了,她好漂亮呀!”
贺章之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女人,嘴角自然是收不住了,“今天在贺府玩的开心么。”
“嗯嗯!超级开心,陆姐姐一点也不嫌我闹腾,她陪我玩了好多小孩子们玩的事情,什么踢毽子了,投壶了,还给我做了好吃的!贺大人,改明儿我还去你府上找陆姐姐玩,可以么?”
乖巧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呢,更何况这个小姑娘人美嘴巴又甜,就算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也受不住她呀。
“好。”
沈时昭狡黠一笑,“贺大人,我得去找堂姐啦,鸢尾在那边等我呢。”
贺章之站了起来,面容俊雅如玉,他温柔地应了一声,余晖落在他的背上,仿佛落下一笔浓墨重彩。
金福对他行了行礼,然后追上了沈时昭。
贺章之眼眸里盛满了笑意,在见到沈时昭后,他愈发期待自己的女儿是否和她一样可爱俏皮。
他想到太子之前对自己说的话,升官就在近日,贺章之再如何沉稳,也不免有些迫不及待。
贺章之踩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离开了皇宫,他正牵着马往前走,本意骑马回去,但突然有了不速之客的阻拦,贺章之便淡下神色,与他交谈起来。
“贺大人。”郁青斯拱起双手对他弯了腰,道:“能耽误贺大人一点时间吗。”
贺章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剑,在心里想着如果杀了一个朝廷命官,太子会不会帮自己收拾干净。
他冷冷哼声,带着不耐。
郁青斯面色有些苍白,他的眉眼像是被蒙上了轻雾,一片浑浊,愁思满满。“我听闻贺大人与宋衍庭是好友且有亲戚关系,所以我想恳求贺大人,帮我转送一件东西。”
贺章之甩了甩马鞭,荡起了一阵尘土,道:“没空。”
郁青斯不懂他为什么不愿意帮自己一把,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举手之劳罢了。郁青斯神色失望地看着他,道:“贺大人,我原以为你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即便崔雁儿做了一些不可原谅的事情,但现在她已经是你好友的妾室,你难道不该看在宋衍庭的份上,放下对崔雁儿的偏见吗?”
郁青斯的这番话彻底让贺章之脸色一变,他握着手里的马鞭,然后扬起用力的在郁青斯的脸颊抽去,他横眉怒目道:“让我放下偏见?你问问崔雁儿,她配么!郁青斯,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挑战我对你的耐性,这次只是在脸上给你留了一道疤,但下次,我的剑一定会落在你的脖子上。郁青斯,你信么。”
郁青斯捂着脸颊,后退几步,腰背靠在墙壁上,他感受到二人之间的距离,但他又不甘心被贺章之这样折辱,他咬牙切齿道:“我只是求你帮我一个忙而已,你犯得着对我出手么!这就是你身为二等侍卫的涵养吗!”
贺章之几步冲过去,抓着他的肩头往下一压,然后他健壮有力的膝盖顶住他的腹部,给他重重地一击。贺章之抓着他的将郁青斯的额头抵在墙壁上,磕出红痕鲜血,贺章之凶相毕露,不见丝毫的儒雅随和,他眼眸深暗,冰冷道:“你的忙,我凭什么要帮?若不是怕脏了我的手,崔雁儿这个贱人,我早就杀了她,用她的命来祭拜谁,我想你心知肚明。”
贺章之看着他的眼神愈发不屑,道:“你对崔雁儿情根深种,明明你陪伴了她十几年,可她宁愿抛了你,去选择宋衍庭,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郁青斯脸色铁青,即便被贺章之压制到这种地步,他也没有丝毫的怕劲儿。
贺章之一脚抵在墙壁上,然后身体前屈,对郁青斯讥讽道:“崔雁儿非常清楚你的无能,知道你无论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宋衍庭的一根毫毛,就算你表现的再怎么情深意切,崔雁儿还是看不起你,因为,你就是个懦夫。”
宁愿求人都不愿亲自和崔婧雁见一面,不是个怂货,还能是什么?
贺章之松开了对他的钳制,掏出袖口里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将手帕扔在了他的脸上。
“在你体谅崔雁儿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被她无辜牵连的崔家女么。”
贺章之捡起马鞭,皇宫的侍卫见到了这一幕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与贺章之抬了抬下巴,贺章之拱了拱手,二者之间达成了协议。
他骑上马,扬起一阵尘土,让郁青斯吃了一嘴的土。
郁青斯靠着墙壁站了起来,他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鲜血,苦笑起来。
贺章之说的对,自己就是个懦夫,在得知雁儿要成了宋衍庭妾后,自己根本不敢做什么,只敢窝在家中借酒消愁。所以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去要求贺章之来帮助自己?
郁青斯捂着脸,垂头无声的哭泣起来。
他一身狼狈从皇宫的后门处往别的地方走,郁青斯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曾经的崔府,他看着满是凄凉的院子,牌匾都已经被人摘下,郁青斯坐在大门处呆愣着。
直到,一场倾盆大雨,突然而下。
江云君从马车上打着伞走了下来,她拒绝了丫鬟的陪同,来到了郁青斯的面前。
雨滴啪嗒啪嗒,就如人在哭泣一般。
江云君拿出了一根玉簪,递给了他,声音淡淡,不含温度,“郁大人,这是你当年送我的那一支,今日,我还给你。”
郁青斯缓缓抬起头,看着那白皙的手指捻着那支兰花簪,他动了动嘴,但最终没说什么,也没有抬手去接。
江云君抿嘴露出讥笑,将玉簪摔在了他的脚边,碎成两段,“我江云君从来都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这簪子从一开始就是我在强求,现在我想明白了,这簪子就物归原主吧。”
她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正欲转身离开,郁青斯喊了她一声,但江云君没有任何的留恋,她红衣倩影,在郁青斯的眼帘中渐渐消失不见。
郁青斯颤着手捡起了那断成两截的玉簪,脸色愈发惨白,他身形晃了晃,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头会如此的难受。
这场雨下的出乎意料,贺章之回到府上时,衣衫已经湿透了,陆纭纭听说此事,连忙让厨娘给他做一碗姜汤,别看有些人身子骨强,其实这种人一旦病了,那就真的是病来如山倒。
贺章之的院子陆纭纭不宜过来,所以她的关心就在这碗姜汤之中,贺章之吹了吹这热热的姜汤,笑得嘴角微扬。
贺良给他擦着头发,平时院子里还有个丫鬟伺候着,但自从陆纭纭进了老宅后,贺章之就下意识的让她们不再贴身伺候。
贺良小心翼翼,让他杀人简单,让他给主子擦头发,那可真是太难了。
“近日宋衍庭那边可还安生?”
“他最近一直在家里喝酒,不过他今日却出了门,神色凝重,赶去了鸿运酒楼,因为是在雅间,跟踪宋衍庭的人就选择退下,让酒楼里的人继续留心着他。”
贺章之温声道:“明天你去酒楼那边问一问,宋衍庭与谁见了面。”
“是,公子。”
“好了,你退下吧,天色不早了,去歇息吧。”
贺章之披上了外衫,现在夏季快要结束,所以这夜里清凉不少,他坐在书桌上,翻看着一本书,听着窗外的雨滴声,令他心弦松散。
不过这本书没能让他专心专意,贺章之的发丝简单用发带绑住,慵懒的垂在身后,从房间拿出油纸伞,背影渐渐融入在雨幕之中,他往阁楼处慢慢靠近。
这场雨的袭来,让三皇子送了宋衍庭回府,因为宋衍庭太过激动,这酒不由得就贪了杯,管家看见宋衍庭酒意浓浓的样子,连忙搀扶着他,三皇子收敛主眼底的厌烦,他对管家微微颔首。
管家并不认识三皇子,所以冲着他客气地笑了笑。
三皇子本欲转身就走,但一道女声,让他下意识的抬起眸望过去,待见到那女子时,三皇子兴味一笑。
崔婧雁看都没看他一眼,相较于宋衍庭的狼狈,那三皇子简直就是神采奕奕,即便那雨滴打湿了他的长发,也没有折损三皇子的俊秀。
但崔婧雁眼里只有宋衍庭,这就引得三皇子不满地皱起了眉心。
崔婧雁惯用的手段便是如此,越自大的男子,越容易上钩。
崔婧雁终于舍得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眸子宛若含情,面似芙蓉,勾勾弄弄,道:“多谢这位公子送郎君回府上。”
三皇子挑起剑眉,微微拱手,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这就是梁宥晟惦念的女子么,果然...有风情。
第60章 第60章呀。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世子!姑娘不见了!”圆儿之前被苏绮指着去剪些院子里的花, 她说想要洗个花瓣浴,圆儿不疑有她,就关上门听从了苏绮的吩咐,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 就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圆儿赶忙去找苏钰, 她就知道苏绮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下宋衍庭的,所以她突然不见, 肯定就是去找的宋衍庭。
苏钰没有丝毫的诧异, 他看着圆儿跪在自己面前说话的模样, 淡淡道:“嗯, 这件事我知道。”
圆儿惊诧不已,她抬起头凝望着苏钰古井无波的态度, 很快反应了过来。
难怪这次姑娘会这么轻松的就逃出了府,原来这一切都是世子在推波助澜。可是为什么世子这次会同意姑娘出府?他难道不怕姑娘被宋衍庭给迷了心窍,真跟他走了可怎么成!
苏钰幽深的眼眸眯了起来, 冷淡道:“退下吧,此事不要声张。”
圆儿收起通红的眼眸, 怯怯道:“奴婢这就退下。”
此刻唯一给苏绮担忧的怕是只有她的丫鬟圆儿吧。
苏绮出逃后, 便一路小跑赶去宋府, 她还有点脑子, 出门的时候还戴上了幕篱, 没敢让旁人知晓她的身份。
不过她一个大家闺秀, 平时出门都是坐马车的, 宋府这条路还真不太熟悉,所以苏绮一路靠一张嘴问,花了不少功夫才来到了宋府周围。
她掩盖在幕篱下的眼睛满是凄凉, 她始终不相信宋衍庭会纳妾,甚至在和刘月蕴退了亲事后,他依旧没来承恩侯府,好似将自己给无限遗忘。
苏绮不甘心就这么被宋衍庭忽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崔婧雁都能纳,自己这么个和离女,宋老夫人这次一定会同意自己的。
她鼓起了勇气,走到了宋府门口,正欲敲门时,那大门从内打开,管家走了出来,她张了张嘴,道:“崔...崔姨娘在府上么?”
管家早就留意到苏绮了,实在是她走来走去的样子太让人起疑心,不过这一个柔弱女子,管家并没有多为难她。
“姑娘是崔姨娘什么人?”
苏绮抿抿唇:“是她之前的玩伴,有事找她,你叫她出来便是。”苏绮想要亲眼见见崔婧雁,她现在联系不上宋衍庭,不能直接来府上找他,只能借着崔婧雁的名头来进府了。
管家一听是她的玩伴,不屑地撇撇嘴,跟崔姨娘那狐媚子玩在一块的,能是什么良家女子?他态度恶劣,道:“等着吧。”说罢,直接关了门,连让苏绮进府的话都没说一句。
苏绮生平第一次被人这般嫌弃,她涨红了脸,如果不是怕被人发现,苏绮真想将这个刁奴拉下去痛打一顿。
她左等右等,终于见到大门再次开启,一个妙龄女子出现在苏绮的眼前,身边还跟着个丫鬟。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崔婧雁。
崔婧雁目视着苏绮,疑惑地问道:“这位姑娘有事么?”自己都到这地步了,怎么可能还有会玩伴?这不是上赶着找晦气么。所以这个女子到底是谁?明明是她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却戴着个幕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