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眠知道,做错了事情,要惩罚的,对不对?”
如同警告一般。
他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收回,再度看向地上垂死挣扎的妖物。
一下子死了多没意思,应该慢慢玩死。
他唇角带笑,眼眸却是冰冷。
“娇娇,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它。
郁宿舟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阿眠,你见过斗兽场的猛兽,一击便将对手猎物杀死的吗?”他神态慵懒,黑色的靴子踏在那妖物的脊背上。
江未眠脑子里出现了斗兽场,沙土……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但是,她困惑地皱眉,斗兽场是什么?
还来不及发问,江未眠已经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这不如一击杀死,也好过这样近似于警告谁的虐杀。
那怪物死前精神已经错乱,郁宿舟并没有给它持续的□□伤害,但是他,生生将那妖物吓死了。
他告诉江未眠捂住耳朵,随后用随身携带的陶笛吹了一支奇怪的曲子。
那妖物便疯了。
“我厉不厉害?”少年昳丽的面容眷恋地蹭了蹭她柔软的侧脸,声音缱绻而旖旎。
这次手上没有血了,不会脏了。
“要不要奖励我一下?”他声音有些哑,抬头对着她笑。
那双漂亮的猫儿眼里带着对她的绝对迷恋和对那怪物的未曾退却的冰冷嘲弄之意。
江未眠闭上眼睛,极小幅度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她低声道,回避了这个问题:“娇娇,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怔了怔,随后极其温柔答:“好。”
二人一时无话。
“阿眠,你怕不怕我?”他低声在她耳边道。
江未眠没有睁开眼睛:“不怕。”
“娇娇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会怕娇娇的。”
“娇娇没有伤害我,娇娇是为了保护我。”
随后她听见一声自他胸腔里出来的真实愉悦的笑声。
“嗯,阿眠,听话。”他将她揽在怀里,像是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只有他的阿眠,能够取悦他。
他的鼻息在她脖颈,弄得她痒。
“你要谁?”他又问了一遍,在她耳边。
“娇娇。”她依旧闭着眼睛。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笑了一声。
“走,回家。”
身材颀长的少年抱着她,最后问了一句:“真的没有怕吗?”
“不怕。”
“睁开眼睛,看着我说。”
她眼睫微微一颤,睁开了眼对上他的眼眸,随后犹豫片刻,答道:“一点点。”
随后她伸出手,颤颤巍巍抚过他的脸:“娇娇,你是不是……疯了?”
他形容如艳鬼,闻言一笑,带着点妩媚意味:“唔。一点点。”
见她神色一僵,他将她抱得更紧。
“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怕的话,就不要在让我发疯。”他眼里带着细碎的星星,是几乎可以蛊惑任何人的眼神。
“只要阿眠乖,娇娇永远不会发疯。”
“若是,”她怯生生道,“若是我不乖呢?”
他闻言,静静看她一会儿,几乎看得她发毛。
他低声笑了笑,眼眸里温软笑意流转。
“你猜?”
郁宿舟回到了庭院里的时候,面对的就是愤怒的娜宁。
“大人,你是不是骗娜宁?”他质问他。
郁宿舟抬眸,娜宁才注意到他眼底的冰冷。
娜宁下意识缩了一下,随后才开口:“你……”
郁宿舟却一瞬变得温润:“抱歉,阿眠太过喜欢我了,我也没有办法。”
娜宁又是嫉妒,又是愤怒。
对上他的眼神,郁宿舟却道:“我已经给你指了一条路了,不是吗?”
“你现在还没有动手,阿眠自然不会多看你一眼。”他声音含笑,带着暗藏的恶意。
他眼底冰冷的嘲讽被善意的蜜糖包裹:“你为什么不去?”
娜宁一瞬想起:“可是我现在并没有机会能进公主的别院……”
“唔,”郁宿舟叹息一声,“那真是太可惜了。”
“那么你注定不会为阿眠所喜爱了。”
随后少年进了屋子。娜宁抓住他:“你去哪里?”
郁宿舟回眸,漫不经心一点点抽出自己的衣袖:“阿眠让我陪她睡。”
娜宁眼中全是嫉妒。
郁宿舟走后,他神经质地啃着自己的手指。
有什么办法?
有什么办法?
有什么办法能够杀了那个人?!
就在这一瞬,他想起了李明敏的邀请。
对!
他眼神大亮!
宫宴,他去求郁宿舟带他去!他会得到主人的喜爱的!绝对!
云雾缭绕之中,香炉生烟。
“这是家主送去的生辰贺礼?”
“对。”
“可是这……”
“就让暮云公子送去吧。”
一双手将这博山炉递给暮云。
暮云愕然看着这博山炉,神色复杂,他一旁闭目的慕寒,一瞬也睁开了眼睛。
慕寒低笑一声,满眼悲怆。
“暮云,父亲他疯了。”
“他竟然送这个博山炉?”
“那些人命在他眼中算什么?”
“从蜀郡让镜中魅魔化后让百姓变成半人不鬼的妖物,姑苏的无数青年因他促成的厉鬼而险些死去,到如今,他根本没有将人命放在眼里。”
“一切人命如同他手中筹码,用以试探那妖物是否已经有了力量……”
暮云打断了慕寒的话:“公子,你错了。”
“这些不过是一小部分人罢了,为了杀了那妖物,这不过是一点牺牲。”
“若是不杀妖物,人间大乱,死的是天下人。”
一只错金博山炉,周身绘刻着飞鸟走兽于云雾水波中行走,栩栩如生,灵动飞仙。
博山炉,代表着穿越生死,跨过死亡,永居神仙乐土的愿景。
此炉,名为“蓬莱”。
李明敏接过炉子,笑眼弯弯:“多谢。”
今日是她生辰,她得了隐世慕家家主的青眼,让她欢喜极了。
纵使来送这礼物的,是她第一眼在蜀郡见到就不太对盘的暮云。
暮云今日依旧穿着那一身黑衣,但李明敏已经懒得嘲笑他了。
她探头探脑,问道:“你家公子呢?”
月大家虽不说,想来也是想要找到慕寒的。
暮云今日收敛了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毕恭毕敬道:“公子生病了,今日不宜出席,请殿下海涵。”
见李明敏抱着那香炉欢欢喜喜的模样,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明敏半晌回头,才看见他还在,小姑娘眉头一皱:“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暮云笑了笑,不知是否是她看错,竟觉得他眼神有几分复杂。
暮云颔首道:“殿下生辰快乐。”
一时他竟有些不舍。
没关系,到时候,他也会努力保住这些无辜之人的。
总之,他也会被这炉子一同“装”进去。
他知晓自己再度被家主作为了投石问路的那颗石,但是。
他垂眸。
只要不是阿寒,他来做这颗石,也无所谓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我一开始设定的是五十万字完结,现在算起来可能不止五十万字。
字数超并不是因为我没有大纲之类的原因,而是因为我写着写着又会完善更多的细节,故事和设定。
因为从做大纲的时候开始,我就并不打算只让它成为一本“火葬场文学”,我想让它更丰满一点。
我希望大家看完,除了火葬场,可能还有些别的触动,想起的不止是阿眠和娇娇之间的拉锯战,还有别的一些言语很难说清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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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李明敏转头,恰好看见江未眠一张懵懂无知的小脸,她兴奋地挥手:“眠眠妹妹,本宫在这里!”
江未眠看见了她,对着她腼腆一笑。
月秋崖肃着一张脸,下意识在赴宴的众人之中扫了一眼,随后蹙起了眉。
这里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随后她瞳孔一缩,牙关不自觉地发出咔咔交错的声音。
这个气息,在压制她的力量。
月秋崖觉得不对劲,但是她竟然在这恐怖的一瞬没有能够转头的能力。
隐约之中,她自九重云霄之上,听见一声叹息。
那声音如同她听错一般。
但是危险的气息,并没有退却的意思。
她声音极快地掠过郁宿舟的耳边:“阿舟,保护好眠眠,这次宫宴有古怪。”
郁宿舟握着本就握紧的小手,不动声色垂眸看了江未眠一眼,莞尔一笑。
“是,师尊。”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长安的贵人都来到了此处为备受宠爱的公主殿下庆祝生辰。
李明敏没能走过来,便被新来的人分走了注意力。她笑颜客套而不疏离,感谢了每一个到她身边庆祝的人,吩咐身边的婢女给他们安排好席位。
如此有条不紊。
连月秋崖也为之讶异了一瞬。没想到李明敏平日里孩子心性,爱玩爱闹,大场合里倒是变了个人似的。
月秋崖不由有几分赞赏。这眼神落在李明敏眼里,她看得欢喜,好不容易上前招呼她们,竟是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最靠近天子和皇后的席位。
她如此安排,席间已经落座的人不由都望了一眼这从未见过的三个人,随后又收回了目光。
无二,到此的都是达官显贵,大都收敛了不该有的好奇心。
江未眠今日穿着一身淡淡水红色的襦裙,眼眸圆圆,却是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郁宿舟抬她下颌,眯起眼细细查看她眼下的青黑。
他神色一霎有些不悦,但是很快消散。
他温润面容在灯下带着朦胧的氤氲温情:“阿眠,困了吗?”
江未眠自然是困的。他知道。
自雨夜起,他也没想到她夜夜都会做噩梦。
每每梦醒,偏偏不肯靠近他分毫,实在让人生气。
然而江未眠只是低低道:“不想睡觉。”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那便是饿了?”
“不饿。”小姑娘分明困极了,但是为了表现自己不困,徒劳瞪大了双眼,惹得他笑。
江未眠呆呆望着他灯下一笑便分外生动的眉眼,摆了摆脑袋,抓住了自己的裙摆。
这几天她很听话,娇娇每天给她梳头,洗漱,带她玩耍,吃好吃的。
娇娇没有骗她。
他们是最亲近的人。
但是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娇娇不是娇娇?
算了,想不出来,不必再想。
她懒懒收回了思绪,垂下了眼睫。
总之,娇娇没有发疯。这是好事。
今日娇娇特意叮嘱过,来了这里,就要叫他“哥哥”。
于是江未眠冥想了一会儿,才发觉方才明明握着裙摆的手,被他勾到了掌心里,肆意把玩着。
她尝试挣脱了一下,但是他似笑非笑抬眼看她,她就知道他还想玩。
她扁扁嘴,没觉得自己的手有哪里好玩的。
娇娇真奇怪。
郁宿舟柔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身侧小姑娘的眼神。她时而看廊柱上的龙,时而看外头的星空。
就是没有看他。
他依旧那样笑着看她,没有丝毫不满。
她耳边的珍珠耳铛都是他选的,此刻在灯火下显得格外莹莹柔润。
正当他看着她的时候,掌心里的温暖一动。
江未眠又抽了抽手,没抽出来,于是她也学着他的样子,认真注视着他的手,把玩起来。
他乐在其中,看着她翻来覆去好奇地打量。
她起先本跪坐着,此时早已经爬过来,猫似的懒懒靠在他身边。
她百无聊赖地玩了一会他的手,随后抬眼看他:“娇娇,你的手真好看。”
郁宿舟垂眸看她。
他手生得好看,玉竹子似的纤长,但又不太过柔软,带着青年硬朗的骨节分明。
指节间还有练剑的茧子,但无损它本身的美貌。
她将他的手举在眼前,透过灯光打量,看见里头的脉络。
郁宿舟见她起了兴致,任由她举着玩。
像是猫玩毛线球似的,她似乎从里头找到了乐趣。
他怕她举不动他的手,甚至自己顺着她的力道抬了起来。
少女的指尖触及少年的掌纹,痒痒的。
随后她又将他的手掌覆盖在了她的面容上,睫毛也痒痒地擦过他,惹得他低低笑了一声。
“娇娇,好大啊。”
她咕咕哝哝。
他的手都快有她一个脸大了。
翻开他手掌,她睁开眼,见他意味不明的笑。少年一双摄人心魄的猫儿眼琉璃似的,微微一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