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低下头开始吃东西。
“姑娘,有什么事吗?”少年终于看了面前站着的人一眼。
长安风俗开放,那贵女凑近了看他,更加怦然心动,于是俯身柔和道:“殿下安。”
“嗯。”他笑意温润儒雅,看得她越发满意。
她正要再开口,便听见对方说:“你可以走了。”
她不可思议地抬头,却见他已经撇开了眼,眼中笑意温柔地看着身侧的少女:“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她咬了咬唇:“殿下初来长安……”
“还有什么事吗?”少年抬起眼,慵懒地扫她一眼,但正是这一眼,让她如坠冰窟。
“没有的话,就走吧。”
“你打扰到她了。”
江未眠听见他说话,后知后觉地抬眼看他一眼,又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唔,娇娇看上去好像又生气了。
她想了想,真诚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别又发疯。”
她吞下嘴里的糕点:“在这里发疯,好像不太好。”
郁宿舟闻言,一双猫儿眼一弯,勾唇笑道:“嗯,我不发疯,只要你听话。”
江未眠这才放心地低头吃东西。
唉,带着娇娇出门好辛苦,他好像时时刻刻都会发疯。
她不喜欢他发疯。
娇娇好没意思。一点小小的事情就会让他发疯。
不好玩。不好玩。
不如李明敏,既会带她划船,又会给她买糖葫芦。
想起糖葫芦,她都忘记了自己将留给娇娇的糖葫芦放到哪里去了,她蹙眉努力地思考了一瞬,终于想起来了。
娇娇知道那是留给他的,接过去,然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了。想来应该是吃掉了吧。
她想起那天晚上他发疯时候的样子,心里有些惋惜。
早知道,就不给他留了嘛。
最亲近的人当然会互相留糖葫芦,但是这几天她在白菩提家看了不少话本,上头写着呢,“久病床前无孝子”,娇娇老发疯的话对他们的关系是有害的。
迟早她会烦的。娇娇可真不懂事。
她又抬起眼慢吞吞看了面前的漂亮姐姐一眼,默默叹气。
看,连陌生人都知道自己无聊来陪自己玩,娇娇这个最亲近的人却撇下自己走了。真是没意思。
脾气还挺大,他自己不喜欢划船,还不愿意让她玩,她玩了,他就发疯。
他以为她看不出来他那天是故意扔掉她的呀?
她只是反应慢,胆子小,但并不是傻瓜。
但是她想了想,决定原谅他。
不为别的,她也不会为了娇娇生气的嘛。娇娇就只是娇娇,她就只是她。
还是自己开心最重要。
总体来看娇娇还是不错的,会给她梳头,陪她吃饭,给她洗漱,带她出门玩。
江未眠想想,觉得娇娇也算是一个称职的“最亲近的人”,就是发疯的时候不太称职罢了。
可以谅解。
不过娇娇要是老发疯的话,就不可爱了。她可以考虑换一个最亲近的人,比如月姐姐,或者李明敏之类的。
现在先将就着用吧。
那贵女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的互动,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子有问题。
她下意识喃喃道:“疯?”这新封的小王爷,竟然是个疯子?
看着也不像啊……
江未眠伸手拿糕点,和善地递给她:“你别害怕,有我在,他不会发疯的。”
“别怕,只是小问题。我第一次看见,也害怕,但是后来就好了。”
“没关系的,我哥哥,好像有点病。”
而一旁的郁宿舟竟然也没有反驳的意思,而是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见那贵女还不走,他抬眼,声音极冷:“还有什么事?”
江未眠吃完这块糕点时,身前已经没有人了,她默默摸了摸肚子,已经很饱了,于是及时住嘴。
月亮已经升上半空,清辉撒满人间。
忽然有人传令来,告知帝后二人,隐世慕家的家主来了前厅,有事相告。
帝后大喜,当即起驾正殿,剩下的一律交由李明敏来安排。
李明敏自然高兴,而太子也总算姗姗来迟,年轻人们肆意玩乐的夜晚拉开了序幕。
也正是在帝后踏出前厅的那一刹那,一缕香烟自李明敏放置礼物的地方飘出。
太子到来,还带了一个人。
李明敏望着他身后的青年,有些纳闷:“皇兄,这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是个诗人,贺朝暮。”太子含笑引荐,“带他来,是因为哥哥今日要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夜宴欢乐,不过朝夕之间,”太子道,“皇兄将明敏的欢乐,延续得再长一些——”
“朝暮的诗,才能配得上孤的妹妹。”
李明敏再次定睛看了他身后的青年。青年抬眼,便对她一笑。他生了一对极为风流的狐狸眼,一笑间如同最浓烈的红落在了素白绢布上。
贺朝暮清瘦颀长,并不行礼,长发披散,衣袍散乱宽大,于夜风中飘摇,仿佛当即要登仙界。
这人,生得如同芙蓉。
李明敏不经意这样想到。
“多谢殿下赞誉。”对方宛然一笑,李明敏才发觉自己已然将心中所想宣之于口。
他如此坦然,倒是让李明敏的胸襟也为之开阔起来。
她含笑道:“先生,请。”
皇兄带来的人。她将他安排在了江未眠之后。
江未眠正无聊着,忽的便看见一朵微微泛着粉的白色衣角。
她顺着衣角抬眼,便看见一张胜似粉芙蓉的面容。
贺朝暮见她双眼澄澈,孩童一般好奇,于是也莞尔一笑。
江未眠似乎看见面前开着大朵大朵粉芙蓉,她真心实意称赞:“你很好看。”
贺朝暮怔了怔,似乎被她逗笑:“姑娘也是。”
他分明生得浪荡风流,却毫无猥琐冒犯之感,只让人觉得眼前清爽一片月下芙蓉。
江未眠满意笑道:“谢谢。”
她回头,对上郁宿舟沉沉的眼,也懒得哄他了。
娇娇的事,娇娇要自己解决。
郁宿舟眯起眼睛看她,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贺朝暮身上。
贺朝暮看见他,反而微微一笑:“你是郁宿舟郁公子?”
面前貌若好女的少年,笑起来赤诚又明媚,让人心生好感:“贺公子认识我?”
贺朝暮含笑:“菩提曾经提及过你们。”
江未眠喜欢面前这个好看的青年:“那你认识我吗?”
贺朝暮作认真观察模样,随后一笑:“江姑娘。”
江未眠一本正经:“你认错啦。”
“我叫阿眠。”
郁宿舟心中的郁结一瞬松懈不少——她是阿眠,他的阿眠。
贺朝暮点头:“知道了,阿眠姑娘。我是贺朝暮。”
而正在众人欢笑之时,殿内的烟雾却越来越浓重了。
月秋崖皱紧了眉头,察觉到了不对。
但是这烟雾之中,只有纯净的灵气。
她正在反复揣摩之时,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她当即想要还手之时,便听见熟悉的声音。
“秋崖,是我。”
她神色一动,愕然道:“慕寒?”
烟雾之中,现出慕寒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他昔日淡定不曾波动的面容带着一丝焦急:“秋崖,快走。”
而就在这一瞬,烟雾猛然变浓,几乎包裹住在场的所有人。
正当众人惊慌之时,一阵大风吹来,让人眼都睁不开。
殿内一阵骚动。
片刻之后,大风停下,烟雾也消失了。
众人茫然睁开眼。
她自床榻上醒来。一瞬仙鹤啼鸣,九天霞光共舞。
霜白的发丝一直坠落到脚踝,而她赤脚踩过玉阶,慢慢走出宫殿。
殿外,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青年身着玄色衣袍,半跪着等待她抬手。
她懒倦地伸手,抚上他的发顶:“孩子,你回来了。”
青年抬起眼眸,含笑望她。
她未曾注意到他眼眸中的深意。
“师尊,我回来了。”
“回来便好。”她懒懒道,“可曾面见过那些老头子?他们管得我心烦,你回来了,我便不必那么烦了。”
那些老头子总和她对着干。
他们口口声声说,她是九天之上最尊贵的神女,之前却每一个能忍受她抚育他。
乃至他现在还没有名字。
“这次你立了功,那些老头子没有话说。”她任由他吻她的手指,“好孩子,你可有什么愿望?”
“没有。”他毫不犹豫回答道。
“唔,”她一双生得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眸微微一弯,“没有吗?不想要一个名字?”
他胸膛的炽热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灼烧干净。
“没有。”
只留下了名为她的余灰。
“好孩子,乖孩子。”她轻轻拂过他低垂的头颅,“起来吧。”
“我去神宫看看,‘父神’今日如何。”她雪白的足踝掠过他的视线,逐渐远去。
父神。
又是父神。
那创造了她,又死去了的旧神。
青年柔润的眼眸里泛起波光。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做一个乖孩子。
那雪白的足踝又在他脑海里飘过。他喉头一滚,睫羽下的眼眸黝黑,带着浓重的欲/望。
他是魔域出生的魔物。只有她才会相信,他什么都不懂。
那被世人奉之为最纯洁的纯洁的白雪,却让他只想揉碎,玷污。
作者有话要说: 神女篇尺度挺大的,要是受不了的话……
我也没得办法。(猫猫摊手.jpg)感谢在2020-11-2320:15:56~2020-11-2421:3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意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乔要变强20瓶;天机不语10瓶;小眼龙猫卡比兽7瓶;桃仔5瓶;不归.3瓶;南微生2瓶;妄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夜色深浓。
他解下衣裳,望着自己身上的伤痕。
这次去魔域,受了不少伤。他有些懊恼。早知道应当多注意一点,这些伤痕可不太好看。
若是让她日后看见了,兴许会嫌弃他。
青年俯身,轻轻的叹息声在风中飘散。
不过细细想来,她是不会嫌弃她的乖孩子的,他眼眸一弯。
今晚他头痛欲裂,想念极了她身上的神息。不过真可惜,长大了之后,那群老头子便不让他和她同床共枕了。
他简单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便走出了自己的院子。
受了伤,也应当让她知道,不是吗?
他愉悦地走进她的神殿内,果然,殿内空无一人。
他熟络地顺着廊道行走,便看见了她在床榻上,闭着双眼,似乎是睡熟了。
房间内的神息浓郁得让他一瞬绷紧了身体。
这勾起了他本能的掠夺欲望,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去做吧,做你想做的事。
他微微躬下脊背,以一个隐忍的姿态按捺住了自己的欲望。
可行,但是他不希望看见她失望的神情。
但他方才踏入房间,她便睁开了眼睛。这让他觉得可惜又庆幸。
她一双眼冰冷,在看见他那一瞬才染上暖色:“孩子,你来了。”
“我来看您。”他半跪在她床榻旁,无比熟络地接过她的手,于唇边一吻。
“你身上有浓重血腥气。”她微微蹙眉,“你受伤了。”
青年眉眼低垂:“一点小伤。”
“让我看看。”她低声道,揭开了他的衣襟。
墨色衣襟下,瓷白的皮肤上,依旧在渗出鲜血。她指尖拂过伤口,那伤口便愈合,只剩下痒痒的悸动。
他低垂着眼,几乎要落下泪来。
“疼吗?”她怜爱道,“好孩子,忍一忍。”
他眼尾飞起一道殷红,抬眸看她时,唇都咬得失色。
他知晓自己模样好极,也知道自己做什么样的表情最好看。
然而面前这最纯洁的白雪,却丝毫没有动容。
她眼中依旧是一视同仁的怜爱,看着他,如同看着她千千万万的子民一般。
“疼极了。”他声音都是哑的,“师尊,我头也疼。”
她手指掠过他头颅,轻轻一点,微微俯身之时,清冷的香气几乎让他眼眶都红。
她察觉到他在颤抖,于是乎垂眸问他:“还疼?”
“疼,睡不着。”他无比可怜地抬起眼眸,“师尊帮帮我。”
她颇有些无奈,随后道:“乖孩子,我没有办法能帮你了。”
“不,”他低声道,“听说神的吻,可以祛除一切信徒的痛苦。”
她有些好笑:“那是信徒们……”
“我也是您的信徒。”他耍赖一般开口,“师尊是不喜欢我了吗?”
她叹息一声,俯身落下一个吻,在他的眉心:“好了,可觉得好些?”
他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之前,还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