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陶叹了口气,果然,相比于十二叔,还是玩具和游乐场的魅力更大一些。
四哥刚刚回府也忙,更兼李侧福晋还怀着身孕,殷陶便没有过多打扰。
等再见到四爷便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四爷这次去江南也认识了不少人,江南那边有不少时兴的东西也送来了他府上。
就在前日,四爷新得了一批新制的极品杭绸,便分了一半给殷陶府上送来了,也权作是谢他这几个月照顾孩子们的情谊。
殷陶收下礼物后,看四爷脸色有些不好,便对着他问道:“四哥可是近日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四爷便把康熙叫他收债的事情说了。
殷陶:……
这可不是个好活儿。
康熙本人是个很注重表面功夫、要面子、比较注重要排场的人。
这样一个性格君主在位,早先几位清朝皇帝又没有打下很好的基础,再加上前些年一直都在打仗,这些年朝中内斗厉害,还有各种天灾需要赈济,各处河坝需要修正……国库自然丰盈不大起来。
这次催还户部债务也可以说是朝廷金融生态建设很重要的一环。
殷陶性格也不适合催债,他一直都是那种“我看不上你我就离你远远的躲开你,但不会杠你”的性子。
康熙最近又把十三给了四爷用,两兄弟也正在发愁如何又快又好地收账回来。
殷陶觉得十三当真有些可怜。不过是求上进了些,康熙看他听话,什么难办的活儿都给他安排。
殷陶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他和四哥十三两个都交好,这是关乎到他两个前程的大事,不能袖手旁观。
从前殷陶所在的世界里,国家出个新政策还要上新闻联播呢。
殷陶觉得,他虽然不能替四哥去冲锋陷阵,但可以先帮四哥造势一波。
至于怎么造势比较好……他还没有想好,但既然康熙发话都不顶用,便说明这事只靠着从上而下的硬性要求是不成的,最好发动群众力量。
殷陶一直没找到好方法,这日便出府逛逛找找思路,正值今日托合齐休沐,说是皇上觉得他这次留京办差办得不错,赏了两头羊下来,他直接把羊领到衙门里来了,约着殷陶过来吃烤全羊。
殷陶欣然答应。
殷陶提了两瓶子上好的花雕酒过去,作为府上治安良好的谢礼,感谢托合齐这段时间对自己府上的费心。
托合齐忙道“不敢”,这些事情都是他应该做的,十二阿哥不必放在心上。
托合奇知道,只有十二阿哥好了,他才能好,若是没有十二阿哥,皇上知道他是哪根葱呢?
所以十二阿哥的安全比他自己的安全都要重要。
两人边吃饭边聊天,聊着聊着,托合齐便说起了一件奇事。
之前顺天乡试舞弊案时,托合齐曾经找了一个穷秀才帮忙拖住了孔尚任,才使得事件没有发展成不好收场的后果。
那秀才的外祖家是祖传做腊肉的,那次事件过后,秀才一直很是感谢托合齐,每次逢年过节都会送好多腊肉过来。
今年那秀才找人过来送腊肉的时候,还说了一件奇事。
孔尚任致仕后回到京城,和那个秀才成了朋友,两人还合作写了一个话本儿,据说卖得挺好。
殷陶听得不住点头,这生活果然充满了戏剧性。
想到这里,殷陶大脑灵光一闪。
不是想帮四爷造势吗?眼下就有个合适的人选摆在面前。
孔尚任,就决定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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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交易
康熙南巡归来以后,京中总体来说恢复了太平。
因着之前收债的事,直郡王或多或少得罪了几个兄弟,这日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做东,请诸位皇子福晋们过来吃席,顺便联系一下感情。
大福晋请客,原本八福晋是最该过来帮衬张罗的,可就在几日前,宫里又给八爷指了两个格格,八福晋近几日有些神思郁郁,席上也看着没什么精神。
其实八爷也不是完全不碰妾侍,只是次数不多,事情又比较不凑巧,一直没能有孩子。
八爷没有孩子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
除了八爷对八福晋有些感情,不大去妾侍那里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想的事情太杂,要干的事情太多,没那么多精力再去管后院那些女人,觉得她们不能从情感上了解自己,说起话来都费劲,不能产生灵魂共鸣,故而并不大侍妾们亲近。
五福晋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捧着茶杯在那里同大福晋谈笑风生,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什么愁绪,日日都过得欢快。
五福晋有些像五爷,是个万事不忘心里头去的性子,她八福晋一样,一直没有孩子,但她不爱钻牛角尖儿,也不爱跟自己过不去。
这事搁在一般人身上肯定发愁,五福晋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能想得开。
五福晋明快的笑容在八福晋看来格外刺眼,在五福晋提到府上弘晊阿哥去了一趟十二府上后闹着不想回来的事情后,八福晋忍不住出口刺了五福晋两句。
“五嫂可真是贤惠得很,即便是素来不敬于你的侧福晋养的小儿子,也能当心肝肉的疼着,难怪太后宜妃娘娘提起你来都是夸的,倒是衬得我们处处比你不如了。”
五福晋觉得八福晋简直不可理喻。
她自己过得不顺就见不得别人舒坦,非要别人跟她一起苦大仇深。
谁不希望能美美儿女绕膝?谁不想叫自家爷们儿只守着自己一个?但成婚这么多年,五爷对她也算不错,两人也是时时在一处的,可她就是身体不对付,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养出孩子来,这有什么办法?
她们嫁得是皇家,丈夫是皇子,虽然自己家族也得了不少好处,但也会面对一些其他问题,比如传嗣。
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制度就是这么个制度。
八福晋心里不如意,应该抨击的是当下的规矩大家的认知,而不该在自己心口上扎刀子。
像八福晋这样的,虽然能够在府中说一不二,一直霸着八爷,但一早儿便成了皇室的反面典型,在康熙那里都挂上号,五福晋也没觉得有什么好。
在现有的情况下叫她选,她宁愿选过成自己这样子,也不想过成八福晋这样子。
叫五福晋说,没有孩子也未必是多么悲惨的事,也叫她省了不少伤心忧虑。人生在世,过好当下便好,谁还管那些千秋万代的身后之事。
而且她估计,不管八福晋现在如何能跳,最终还是跟自己一样,还是要守着妾侍的庶子过日子。
说起来,还是十二弟妹运气好,十二爷后宅只得了她一个,如今也有了身孕。
若是这胎有得再晚一点儿,怕是就有不小的压力了。
如今有八爷家比着,哪怕十二弟妹生个格格出来,都能在康熙那里交差。
听说今儿十二弟妹本来是要过来的,临时突然被事情绊住了,过不来了。
也不知道是因着什么事情。
自从那日起了意头后,殷陶便叫人去海柏胡同打听了一下,得知孔尚任年前就已经离京回了老家曲阜。
殷陶想要尽快找上孔尚任将剧本写出来,但若是只派府上奴才去做这件事,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殷陶最终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曲阜见一面孔尚任更好一些。
只是舒怡眼下还怀着身孕,这么出京办事,一去时间不短,叫殷陶有些为难。
不管怎么说,夫妻都应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便是最好,遇上事情了也该商量着来。
殷陶对舒怡说了自己准备近日的打算。舒怡看着丈夫有些为难的样子,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便对着殷陶安慰道:“四贝勒对爷一向是好,他如今有了难处,爷帮着一些也是该当的。况且您这也是为了皇上分忧,为国事奔波,我在家一切都好,爷可千万别为了顾着我误了事情。”
再说了,皇子们离京出门是经常的事,当初几个嫂嫂怀孕的时候,阿哥们也是跟着皇上东去北跑的。
别人都可以,她自然也能成。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殷陶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决定再托亲近之人照看一下舒怡。
正值今日空闲,殷陶打算先去四哥府上通通气儿,商量一下事情的细节,再去马齐府上托岳父多多看顾舒怡。
四爷听说殷陶要去曲阜寻孔尚任给他收债之事提前造势,心中十分感动。
他都听说了,十二弟为了照顾有身孕的福晋,根本不搭理直郡王,也不响应他的任何号召,不接他分派的任何差事,却愿意为了他收债的事情丢下了十二弟妹出京去找孔尚任。
十二弟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啊!
四爷觉得心里暖暖的,殷陶商定事情以后又对弟弟保证道:“十二弟放心,你府上的事情我会叫你四嫂会帮忙看顾。要是弟妹一个人在家觉得闷着无聊,到时就叫你四嫂带孩子们过去看看。”
反正孩子们都十分挂念他们的十二婶游乐场,一直想着去十二那边玩。
能停课一天过去十二叔府上去玩,可不都得乐疯了。
离开贝勒府后,殷陶又转头去了富察府一趟。
马齐如今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一直哼哼卿卿躺在家中,太医看他年纪大了,生怕有个好歹不敢催他,容他趟过了一场风波。
殷陶也算懂些医术,看出马齐也有几分装病的成分,但他作为女婿,算是小辈儿,也不好太过揭短。
马齐也听说了,直郡王已经把收债这事给摘了,变成了四爷的活儿。但没想到他不过几日没去衙门,连自家女婿都掺了进来。
十二爷说是为着四爷收债造势,又何尝不是帮着他这个户部尚书呢?
说一千道一万,这事跟他这个户部尚书是脱不了关系的。收债之事一日完不成,他这个户部尚书一日脱不开身上的担子。
马齐觉得十二这个女婿真的是比八爷强太多了。
八爷做事看似八面玲珑,实则没什么章程,只知道由着大阿哥胡来,但是十二阿哥就能出来帮他解决问题,是个真正办事的人。
马齐迅速对托合齐的观点产生了认同,有心思去支持八爷,倒还真不如扶十二爷上位,好歹是自己女婿,最向着自家人。
至于十二爷提到的看顾舒怡之事,马齐当即便应了下来,并道这孩子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自幼母亲不大很亲近,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找素来舒怡关系最好的四姑母代为照顾。
原来马齐也知道舒怡石佳氏关系不好,这些年却一直不往心里头去,叫舒怡受了许多委屈,到了这时才想起托别人照顾来。
殷陶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声“渣爹”,面上却依然保持微笑:“有劳了,富察大人。”
宁寿宫内,康熙过来给太后请安,进了景福宫内才发现,今儿人倒是不少。
五爷夫妻两个、温宪苏姑姑都在,正凑成一桌坐那里抹牌。
康熙坐下来,叫梁九功把他带来的极品莲心冲好,不一会儿便满室生香。
太后喝了两口茶后,想起殷陶前几日过来辞行离京之事,便询问康熙,小十二是不是他给派出京的,这次出门有没有什么危险性。
太后也听说了,最近京里头可不大太平,之前是太子一帮人在闹着申冤,后来是直郡王一大家人闹着收债,到处都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小十二这次出门会不会有危险。
康熙也知道殷陶为了四爷收债出京的事,他简短地对太后解释了一番,而后笑着感叹道:“没想到老十二竟然跟老四最是要好,朕看着他两个脾气并不是很合拍的,这倒是真让朕没想到……”
康熙说着说着,突然感觉身侧气场不对,有种十分幽怨的感觉就在身旁。
康熙转头一看,见那边是老五在低头喝茶,并没什么异样。
难道是他的感观方面出现什么问题了么?
康熙蹙眉,心中留了个大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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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陶想起前世看采访时候,很多漫画家小说家都说,曾经有过编辑扣在酒店里面出稿子,完不成不给出门的经历。
殷陶决定先把孔尚任骗回京城,找个好点儿的酒楼包个雅间锁起来,一天二十四小时派人看着,不写完不让出门。
殷陶不敢多做耽搁,来到曲阜后,打听到了孔尚任经常去的那家茶馆,起了个大早过去碰碰运气。
自从胡乱参与顺天乡试舞弊案被贬官后,孔尚任便一直郁郁不得志,两年前便上了恳乞退休的折子,希望皇上看了奏折想起自己,让自己风光回京。
可这折子压根儿就没递到康熙案头,吏部直接就给准了。
孔尚任近来一直都在家里蹲,京城蹲完了曲阜蹲。
这日,孔尚任照例去茶馆找了个角落坐着,要了茶水瓜子,坐在那里安静不说话,看着人来人往,独自修复着因不得志而日渐严重心伤。
不知坐了多久以后,一个身着白衣的高挑青年走过来,在孔尚任的注视下坐到了他的对面。
孔尚任觉得,白衣青年是他这半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即便穿着日常随意并不华贵,但依然难掩一身松柏之气。
孔尚任直觉,这位青年才俊会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青年坐下来后,跟在他身后的随从在不远处坐了满满一桌,一看就都是练家子,一个人打他二十个不在话下的那种。
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指拢着一把金泥潇湘竹骨折扇,扇面风雅,做工精致,听说是江南最流行的款式,如今被炒得价格很高,一看便是一个颇有雅趣之人。
“我想孔先生做个交易。”那青年开口,手上的扇子也同时落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清泠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