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一直在这里?”霁雪问。
“正是,我刚刚听到有人在这里说话,看了一会才发现是剑圣在这里。”鹏说。他一脸崇敬地望着对面坐着的明辰,惊奇地看着这个精致典雅的客厅,“这个法器真漂亮。”
“是仙君的。”霁雪说。
“我以前觉得天上才好看,住在这种小房子里怎么能有以天为被舒服,现在看到剑圣的法器,才知道自己的见识到底有多浅薄。”
明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
霁雪放在身侧的手毫不犹豫地掐住了明辰的大腿,明辰乃一介武修,穿的和术修一样,一身清雅气质,可不代表他身上千锤百炼的肌肉可以随着这一身白衣而消失,霁雪掐的时候掐的很费劲。
明辰的话说到一半,余光察觉到霁雪的小动作,奇怪地看着她。
鹏这个时候兴奋地接道:“让我住在这里?太感谢剑圣了,我竟然能和自己的偶像住在同一个地方,爹、娘,孩儿有出息了。”
“……”明辰、霁雪。
明辰看着鹏激动的样子,也不好拒绝,强忍住自己的不情愿,拉着霁雪上楼。
“阿雪,你怎么在我说话的时候捏我。”明辰说。捏的还是他的大腿,痛倒是不同,只是有点奇怪,他现在还觉得那里有种怪怪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我不阻止,你想说什么?”霁雪反问。
“送他一艘大的,让他快回去。”明辰道。
“你竟然还有一艘大的?”霁雪皱眉。
“师兄的,他输在我这,不准我用,说暂时放我这保管,总有一天会赢回去。”明辰道。
“既然是这样,你还送给那孩子,就不怕往后皙师兄……”她顿住,改口,“皙仙君日后赢了你,找你赎回这个,你又没有。”
“你刚刚叫他师兄了。”明辰听力灵敏。
“没有。”霁雪毫不犹豫地否认。
“我听到了。”
“你幻听了。”霁雪道,“他到时候找你要,你拿不出,你是又想被他骂个三天三夜了吗?”
明辰注意力被转移,道:“这不碍事,他打不过我。”
“……”她为什么要杞人忧天。
鹏还在下面好奇地打量客厅里的摆设,青玉麒麟雕、红瓷瓶、琉璃灯盏……这些东西都好看的紧,看起来似乎特别贵重,他不敢碰,只能隔着三寸距离看。
霁雪和明辰从楼上下来。
“今晚你就住这里。”霁雪带着他来到一楼的一个房间。
这艘仙船不大,就是靠着合理运用空间,划分了一楼两个小房间,和一个厨房,以及楼上两个卧房。
楼上住着她,明辰早就把另一间占为己有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鹏上去的。霁雪就自作主张地在下面给鹏安排了一个房间。
“谢谢。”鹏说。
霁雪让他进去适应一下,鹏的原形身体太大,骤然让他睡在这么小的房间里,有些难为他,不过鹏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可能是看到明辰太过高兴了。
“辛姑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鹏看了眼明辰,小声地问霁雪。
“什么问题?”霁雪道。
“我听说剑圣订婚了,有一个未婚妻,你知道是谁吗?”鹏问。
提起这个,霁雪就不高兴,那边的明辰倒是听得起劲,听到鹏这么问,远远地道:“你身边的这个就是我的未婚妻。”那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让霁雪听得直想磨牙。
你不答这么快会折寿么?她瞪了一眼远处的明辰。
“果真是你。”鹏高兴地道,“我就说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定是剑圣的未婚妻,只有剑圣的未婚妻才能这么好看。”最后再高声夸赞道,“辛姑娘和剑圣简直天作之合。”
不需要特意提高音量,明辰已经感受到你的羡慕了。霁雪很想这么说。
明辰闻言,扬眉望着霁雪,对鹏住在这里打扰他和未婚妻的清静生活似乎没那么抵触了。这个少年,除了冒失了点,其他方面好像都不错,是个心性纯良,本性善良诚实的好孩子。
重点是特别诚实。
明辰下了定论。
霁雪余光瞥着明辰,明辰虽然神色淡淡,但她莫名地觉得明辰此刻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种感觉很强烈。
天晚了,明辰去厨房烧菜,为了方便,换了身玄色窄袖衣裳,鹏在外面探出个脑袋,张着嘴目瞪口呆。
“剑圣好厉害。”鹏说。
厉害?霁雪看着里面举着一本菜谱,按部就班地做菜的明辰,看不出哪里厉害。仙君几百年没做饭了,早忘了该怎么做。自那碗阳春面之后,霁雪就再没吃过称得上美味的佳肴了。
也亏得他悟性好,对着菜谱,做的勉强可以吃,也只是可以入口。
之前在海上,落难的难民们都几天吃过一点食物,有的吃就已经很高兴了,因此对于明辰做的饭没有半点挑剔,反而觉得是人间无上的美味。
霁雪就不同了,有了第一次的期待,对于后面那些菜,就变得无比失望。
家里来了客人,明辰做的菜格外丰盛,桌上摆了满满一桌,香味飘散开来,没吃过这种食物的鹏看得眼睛发直。
“我不客气啦。”他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少年和人相处没有半点疏离感,来到船上也不拘谨,让人觉得他是熟客,而非第一次过来。
“喜欢吃的话就多吃一点,仙君难得下厨呢。”霁雪发挥自己女主人的作用,当然,这也仅仅是为了避免无话可说的尴尬。
因为明辰在外人面前装着高冷,不到必要时刻,绝不会说话,就算不是必要时刻,也绝不会说半句有损自己形象的话。
和她相处时简直判若两人。
鹏腮帮子鼓鼓的,说不出话,一个劲地点头,像是小鸡逐米。
霁雪看着他,颇有些无奈地说:“这儿没人会和你抢食。”她慢慢地吃了几口。
明辰坐在霁雪身边,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望着吃的欢快的鹏,他忽地发现一个问题。
霁雪正吃着,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不大,就是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
“阿雪,你胃口变小了。”
她转头,明辰正看着她,仗着自己修为高就随意用灵力传音?霁雪没有搭理他,这种低级的激将法,她要是中了就可以自尽投胎去了。
明辰望着依旧细嚼慢咽的霁雪,没辙了,难道是因为讨厌他,所以连着讨厌他做的饭。
出来了几天,霁雪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原本就是根竹竿,现在成了竹竿中的竹竿。
鹏在船上自来熟地住了三天,舌灿如花,每次看到霁雪和明辰站在一起都要夸赞一句,明辰都不好意思赶他走,让他住了一日又一日,这几日把明辰存的一个月粮食都吃了个精光,大约体型大的灵兽,胃口也特别大。
要是能把这好胃口传染给霁雪,明辰或许会想尽办法把鹏留下来。可惜事与愿违,鹏吃的倒是多了,霁雪吃的就变少了,她现在还没开始练气,没必要缩食。
鹏把厨房里的食物都吃完了之后,也意识到自己过头了,很不好意思,第四日主动告别。
“打扰了你们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鹏挠着脑袋。
“仙君喜欢热闹。”霁雪说。
“是吗?我听说雾静峰终年大雾,里面只有皙仙君和一个小徒弟,我还以为剑圣喜欢清静。”鹏道。
霁雪快速地作出解释:“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这反应的方向颇得猫儿们的真传,与猫儿们那一句办不办看心情有异曲同工之妙。
鹏看了看一侧站着眸光冷淡的剑圣,真的会有喜欢热闹的时候?“……”
他疑惑的时候,霁雪说:“我们明天就会离开。”
“这么快就要走了?我还想请你们去我家做客呢。”鹏说。
“宗门里有急事要解决。”明辰道。
剑圣如此说,鹏也不好意思再做挽留:“下次一定要来我家做客。”
霁雪点头,也不知到底是在谁家做客。鹏以天为被,他的家就是头顶这一片青天,所以去他家作客是凌空漫步在白云上?
送走了鹏,霁雪回头,看到一脸失魂落魄逐渐怀疑人生的明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接连去了三个地方,明辰很显然已经觉悟了。
她道:“我们回浮渡谷吧,出来玩了这么些天,我也累了。”她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看不出欣喜,看不出愁态。
这才是一个有素养的魔修该露出的神情,要是欣喜了,会伤了明辰脆弱的心,要是跟着他一起发愁,会让他死灰复燃,又想出去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
“哦。”明辰没精打采地应着,“心魔呢?”他问。
提起这件事,霁雪的幸灾乐祸消失,沉默了许久,望着明辰有几分忧虑的神色,最终道:“心魔与我有关?”
仙船正疾速往浮渡谷飞去。
明辰没有回答她,似乎是在回避这个问题。
第84章 心结
她继续道:“看来真是与我有关。可你心魔久积,三百年前便有,我和你自初见算起不过十一年,这心魔为何是因我而起?阿辰,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她看着明辰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藏着沧海桑田,明明如此透彻,却怎么也看不透。
“不是因你而起。”明辰说。
霁雪愣了愣:“那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
“不是你说的?”明辰回过了神,又回到之前那个一脸纯真鬼话连篇的样子,疑惑道,“把自己喜欢的人藏起来,就不怕有别人可以看到而去抢夺,也不怕跑掉,你跟我说的,你教我的。”
他强调了“你跟我说的”、“你教我的”。
难道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局面,纯粹是她自作自受?霁雪无话可说:“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当然知道。”明辰说。
“那我……”霁雪词穷,她忽然发觉明辰在耍她,“我问你是因什么执念成魔,你说没有。”
“这是实话。”明辰道,“这天下我想要的,我都能得到,就算有些没有,那也只是因为我没有很想去争取而已。”
若是换成别人来说,霁雪真的很想给那人一拳头,这种欠扁的话,在明辰这里,怎么就这么理所应当呢?
“因此,我没有执念。”
“那这个心魔是怎么来的?”霁雪已经放弃思考。
“虽非因你而起,最后却因你而强大。”他转身看着她道。
白衣的仙君纤尘不染,清俊的容颜宛若朗月清风下淡淡的白雪,本该是冷的,不沾凡尘,可不知为何此刻竟觉得有一丝温暖。
霁雪失了神,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轻声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喜欢。”他道,“因为喜欢,所以有了破绽,这心魔就有了可趁之机。”
“这桩婚事我一开始确实是听了爷爷说你不愿意嫁给宣奕才答应的。”他抬眸,眼底那抹浅淡的湛蓝比万里无云的天还绚丽。
“……”
“原本的打算是拜堂成亲之后,你如果还是对我不理不睬,我就让你一个人留在浮渡谷和青玲他们一起生活。”明辰望着她。
“……”霁雪不言不语。
“怎么不说话?”明辰疑惑。
“我现在和你保持距离,你可以让我继续留在浮渡谷吗?”霁雪突然道。
“你不喜欢仙剑宗?”明辰问,“留在浮渡谷也可以,就是我在这里的话处理宗内事务麻烦了些。”
“或许是错的?你误解了,也许你对我的喜欢和对姑姑他们一样。”霁雪道。
一定是这样,眼下,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你问我,如果姑姑成婚了,会不会从新郎手中抢回她。”明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是姑姑,我不会,如果是师兄,我也不会,换作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我都不会去。”
“仅凭这个,也太武断了……”霁雪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虽然潜意识里已经开始认同自己作死挖了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明辰颔首:“起初我确实不知道情爱是什么,也不懂他们为何着了魔一样飞蛾扑火,愁苦愤懑。后来听你一说,我全明白了。”
自从爷爷问他既然谁都可以,为什么不能是秋雨舒和流岚峰的风竹师妹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察出了不对,只是那时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爷爷也没有明说,只是让他去浮渡谷养伤,并让他去接近她。
他想去找她说话,可看到她,就想起她在峰上说的,话到嘴边,只剩冷冷地注视。
明明和她订婚的时候,对自己说是各取所需,无关想与不想,这都是爷爷的安排。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
这些天他一直在问自己,如果爷爷安排的是那几百个女子中的其中一个呢?他是否还能平心静气地对自己说一句不过是一生中所必须得到的东西。
如果真的由着她嫁给宣奕或者其他的男人,他真的能看着她出嫁吗?
他以为占有欲是世间人都有的,或许每个男人都想要年轻貌美的女人,他也不例外。
可他总觉得他的欲望始终和这世间千千万的男人的欲望不同,他想要的也并没有浅显。
如果真的是要美貌女子为何不去娶更貌美的女子?为何只能是她?为何只能让她做自己的妻子?为何不能允许她做宠姬而娶更貌美的女子为妻?
世间有很多种情,至爱只能有有一种,只能有一个。
他喜欢的人是她,哪怕她是个相貌奇丑,身缠百病,穷困潦倒的女人,他的身边也只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