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不想走也得走了。
等到这些人离开,何雪卿“啪”关上门,皱眉看上裴云松道:“你出来干什么?”
裴云松没有回,而是握住了何雪卿的手。
何雪卿就手揪了裴云松一下,“我又不是弱不禁风,就他们那些人想和我耍嘴皮子玩心眼还不够呢,我也不是没办法对付她们,你干嘛非要出来说那么一句,这下好了,回头她们那些人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裴云松“嗯”了一声,几秒后又道:“没关系。”
“我有关系!”何雪卿白了裴云松一眼,“我不想让你当这些人眼中的异类。”
“没关系。”裴云松把何雪卿抱在怀里,“我不想你委屈。”
何雪卿:“……”
“怎么忽然这么会说话!”何雪卿忍不住戳了戳裴云松的脸。
裴云松低头去寻她的唇,吻她。
大抵是刚刚解锁新世界的人都有这种渴望,就连一贯隐忍的裴云松也不例外。
平平无奇的二十几年生命忽然出现一抹鲜艳至极的色彩,一开始让他注目,后来让他欢喜,一直到现在,让他忍不住采撷。
他甚至想把那抹色彩融进自己的躯壳,从此融为一体。
被他渴望的何雪卿被迫昂头承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裴云松放开。
两人干脆什么也没干,就默默靠在一起感受彼此。
初一的事情过后,生产队就掀起了一股股热闹。
其中之一自然是裴云松那天说的话,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谴责他。
另外一件事就是他们家里面怎么忽然变的这么有钱的。
其中种种说法不一而足,但何雪卿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私底下往县城的革委会写了检举信。
何雪卿看着眼前这几个自称是革委会的人,挑挑眉道:“听你们的意思是有人揭发我和我丈夫挖社会主义墙角,我倒是好奇的很呢,这人是怎么证明我们就挖社会主义墙角的?”
“怎么证明,等我们找到了就能证明了!”一个寸头中分的小矮子叫嚣道。
这女人和她男人之前坑了他们革委会一把的事情,他可是记得清楚呢,主任那边到现在都还气得不轻,难得抓住他们的把柄,看他今天怎么扒下她一层皮。
何雪卿道:“这么说,你们这是要强闯搜我家了?”
“你知道就好,还不赶紧滚开!”寸头中分小矮个叫嚣道。
“那我要是不让开呢!”
小矮个道:“我看你是找死!”他伸手就要去推何雪卿,一脸凶相。
“嘭!”
下一秒钟,小矮个也不知怎么忽地直挺挺往后退了十多米,砸在了地上。
裴云松从何雪卿身后走出来。
在场的人尽皆哗然,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对革委会的人动手,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裴云松。
何雪卿嗔怪地看他一眼,“脚疼不疼?”
裴云松摇头道:“没事。”
何雪卿又说:“没事就好,不过晚上你必须多洗两遍脚,碰了脏东西,臭!”
裴云松:“……好,听你的。”
在场的其他人:“……”
脏东西小矮个:“……”
如此羞辱性强的话,小矮个要是不生气就不是革委会的人了。
他当即捂着胸口跳起来的,“好啊,竟然敢和我们革委会的人动手,你们给我等着!”
又看向其他人,“还等什么,还不把人抓起来!”
根本没人敢动。
他们一共就来了三个人,原本以为很轻松的一件事,可经过裴云松刚刚轻飘飘一脚踢飞小矮个的事,另外两个哪还敢莽。
他们恨不得离小矮个远一点,生怕自己也被这么来一脚。
他们可是听见了,那噗通的一声,也不知道多疼。
革委会的人也是识时务的。
小矮个叫不动人,脸色更加难堪了。
可是形势比人强,他现在也不敢再和裴云松叫嚣,只得忍下来,决定回头再算账。
“等等。”何雪卿叫住准备离开的三个人道,“革委会的同志就这么走了,这恐怕不妥吧,之前不是还说我们家挖社会主义墙角吗,总的把事情查清楚吧。”
何雪卿眼眸扫过眼前的三人,又略过边上一大堆过来看热闹的,慢吞吞道:“既然几位说有人写了举报信,你们革委会有责任查清楚,那么我们作为普通老百姓,自然也有协助哥为同志调查的义务,当然了,前提条件是各位同志不要仗着自己是国家干部就对女性动手动脚,意图骚扰,三位觉得呢。”
其他两个不吭声,小矮个吼道:“谁特马对你动手动脚,意图骚扰了!”
“你刚刚不就是,不然我丈夫为什么踢你。”何雪卿可不想让裴云松的踢人不占理,她道:“我当时站在门口,你往我身上撞,还说不是妄图骚扰。”
“你……”小矮个被何雪卿堵的有些喘不上气,他啐了一口想要骂人,倏然兑上裴云松冷森森的眼睛,顿时把嘴里的话忘记的一干二净。
何雪卿道:“没话说了,没话说了就说说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情吧。”
见三个人谁都不吭声,何雪卿笑了笑说:“几位革委会的同志放心,只要你们讲道理,我自然也是讲道理的,肯定配合你们的工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没有人吭声,何雪卿就说:“既然几位不说,那我自己说好了。”
“初一那天,有不少人来我家拜年,话里话外都是再打听我们家的经济情况,从而知道了我和我丈夫过年花了不少钱,有人……就有人打听我们家的经济来源……”何雪卿的眸光落在在场的每一位身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初一那天我没说,没想到居然有人好奇到去革委会举报,还真是用心良苦了。”
“不过既然革委会的同志都来了,我也不好不配合不是,”何雪卿转了转手腕上的手表道:“其实这个年除了我和我丈夫两人一共花了将近六百块钱买了大量的衣服鞋子外,我们还一人买了一块手表,纯机械的,瑞士的牌子,劳力士的,一只六百块,两只就是一千二,除此之外,还有一台收音机,价格不算贵,二百六十块,另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反正花了有小两千吧。”
何雪卿语气很淡,说起几百块钱轻描淡写的,仿佛说的根本不是钱,而是废纸一样。
但周围的人却因为她的话心情起伏不定,一直不停地咽唾沫,盘算着这个钱那个钱,直觉得跟听天书一样。
当然不止周围的邻里,就连过来的三个革委会的人也都吓了一跳。
他们原本以为这家人顶多也就花了点钱买了好看的衣裳,没想到居然这么多。
这要是真的挖了社会主义墙角,那得干了什么大事。
不说另外两个没怎么参与的了,就连小矮子也觉得有点悬了。
他还能不知道乡下的事情,就是卖什么也不能一下子卖这么多钱。
社会主义墙角?
这个什么狗屁生产队加起来都不值两千块钱。
何雪卿的话还没说完呢,她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们都好奇我怎么来的这么多的钱,也想如果你们知道了,那是不是也可能和我一样赚这么多,那以后可就发达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
顿了一会儿,何雪卿故意欣赏了一会儿眼前这些人变来变去的脸色,才说:“就是你们知道了没用。”
在场的人:“……”
哽了这些人一会儿,何雪卿才认真道:“我的钱来历清白,都是我写稿子赚的,一份稿子,少的转个八块十块,多的呢赚个二三十,要是出书呢,还另外有版权费,这些都有途径可查,几位革委会同志尽管去查。”
说了这么多,何雪卿又把她发稿子的几家单位写了交给他们,“这些就是单位的名字,革委会的同志查了之后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尽管过来,我们绝对配合。”
送走了几个调查的人,周围瞧热闹的看着何雪卿和裴云松脸色不好,一个个也不敢留,不过都再猜测到底是谁私底下居然写举报信。
就连大队的干部一个个也都脸色不好。
革委会虽然是调查何雪卿他们,但他们毕竟也是生产队的一员,调查他们就等于他们这些干部的工作做的不到位。
另外,自己生产队的社员居然私底下搞举报,更是挑战他们的权威,让他们也更加恼怒。
可都已经这样了,他们也什么都不能干,只能等到县城那边调查结束了再说。
不过别让他们知道私底下搞举报的是谁,不然的话……
这边的人心思各异,而何雪卿却皱眉瞪着裴云松说:“你对那个小矮个动手,他心里面肯定记恨着呢,这件事我觉得一时半会儿肯定罢休不了,咱们家里面一些出格的东西暂时都收起来吧。”
裴云松点头,“好。”
“你找地方放吧,我担心我藏不住。”何雪卿又说。
裴云松依旧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何雪卿扶额,想了想说:“你说这次的事情是谁干的?”
顿了顿又道:“我那天要是不说那么多钱就好了,也许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不会。”裴云松说:“和钱没关系,而是心底的恶劣,再说还有手表,总会被发现。”
“也是。”何雪卿不再纠结,又道:“不过其实咱们也不用担心,这都七五年了,不是六六年那时候,革委会现在胆子没那么大,他们也不敢做太过分。”
裴云松:“放心,没事。”
到了晚上,万籁俱寂。
靠着墙边的炕上有一道影子起身。
他垂眸看了会儿身边睡着的人,静悄悄的起身,穿了衣服出门。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月亮,半挂再天上,虽然亮度不够,但也聊胜于无。
裴云松一路除了村口,一点动静都没有惊动。
等到他再回来,外面天色才刚刚蒙蒙亮,浓雾笼罩。
裴云松带着一身湿气进屋。
他一夜没睡,这会儿也没打算去吵醒何雪卿。
裴云松径直去了厨房烧水烧饭,顺便把衣服和头发上的水渍烤干,省得何雪卿回头见到了担心。
裴云松这样的事情一干就是好几回。
如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就连回家过年的知青都回来了,之前恶凶凶过来调查的革委会调查员这会儿居然没了动静。
何雪卿甚至都有些怀疑之前的事情是不是自己臆测的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何雪卿靠在裴云松的怀里说:“你说革委会那边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要闷头搞个大的吧。”
裴云松道:“不会。”
“你怎么知道?”何雪卿仰头看他。
裴云松就说:“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何雪卿挑眉,“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她戳着裴云松的胸口。
裴云松又“嗯”了一声,握住何雪卿捣乱的手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一会儿说:“睡吧。”
何雪卿:“……”
这个男人!
不过裴云松不想说也问不出来,何雪卿也就收起了好奇心,反正革委会不来就行。
如是到了阳春三月,何雪卿的药也吃完了。
趁着春种还没有完全开始,何雪卿和裴云松又一起去了省城医院一趟。
这一次检查的结果比之前好了很多,何雪卿又拿了些药回去,继续做自己的药罐子。
只是何雪卿没想到自己这个药罐子一做就是将近两年的时间。
一直到一九七六年的秋天,何雪卿才算是彻底停了药。
与此同时,在这个特殊的一九七六年,一系列的大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把很多人都打击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甚至很多人都因为国家连续损失两位顶梁柱而陷入低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连远在乡下,何雪卿也感觉到了这种迷茫。
同样的,何雪卿也感觉的了这种迷茫下的潮流涌动。
她觉得这个时候比之前的两年危险多了,干脆就停了发表文章的动作,只是偶尔在家里面写写长篇的小说,等到了将来有时间有机会在发表。
一九七六年就在这种小心翼翼种过去。
时间的轮轨走了一圈又一圈,落到地平线之下的金乌终于撕开了层层迷雾,将温暖人心的光芒洒向人间,破除黑夜代来的阴暗。
十月份,高考恢复的消息终于一层层传达了下来。
且不说其他地方的人如何,就单单两河生产队这边就爆发了极致的欢呼,知青点余下的几个人甚至一连好几天说起高考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就像是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终于找到了前进的方向,看见了未来和希望。
何雪卿和裴云松自然是最不紧张的,毕竟这几年他们两个就一直没有停下学习。
不过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作为这附近最知名也最有文化的人,何雪卿这边有一波又一波的人上门。
无非都是与高考相关的。
何雪卿这人别看面皮子好看,平日了也笑呵呵的,但她做的事情都向外显示她不好接触。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尤其是面对这些渴望学习,渴望高考,渴望改变命运的人。
何雪卿没有因为这一波波人上门而发脾气或者作什么,甚至还十分好心地帮他们复习以及查缺补漏。
反正也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而已,眨眼就过了。
到了十二月份,考试的时间。
有裴云松在,生活中的小事都不用何雪卿担心,他都会安排的稳稳当当,什么都不需要何雪卿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