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谢夫人婚后三年无子,一举得男,可想而知会有多欢喜。
然而,她有多欢喜,在知道真相之后,必然便有多恨。
谢夫人没疯,也是心理强大了。
脑补着谢夫人在知道真相后的反应,静姝不禁有些心疼,心疼谢夫人,心疼谢瑾年。
静姝亲亲谢瑾年低垂的眼睑:“夫君。”
谢瑾年轻抚静姝的脖颈,轻声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应既是在应静姝,亦是在肯定静姝的猜测。
静姝捧着谢瑾年那张哪哪儿都长到了她心坎儿上的脸,轻声道:“我不想听故事了。”
他的小娘子,当真是晓情识趣,生了一副玲珑心肠。
谢瑾年抱紧静姝,轻叹:“既然把话都说到这儿了,便没有说一半的道理。”
静姝摇头:“又不是多紧要的事儿,说一半也无妨。”
想也知道,那些旧事撕开了都是疤,她便是再好奇,也不乐意谢瑾年撕开伤口,去回忆那些想就知道必定不会怎么美好的童年。
那双潋滟多情的眼里,溢满了心疼。
谢瑾年领他家小娘子这份儿情,然而,有些事还是需得告诉他的小娘子:“那些旧事,娘子还是需要知道的。”不然日后那诸般安排,也解释不清。
静姝捧着谢瑾年的脸审视片刻,看出他眼底的坚持,无奈道:“那你说我听。”
谢瑾年侧头亲亲静姝的掌心,低笑:“容为夫想一想方才说到哪了。”
静姝掌心按在谢瑾年脸上,含嗔带怒地娇斥:“故意的不是?”
谢瑾年抱着静姝低笑。
笑了好一会子,才亲亲静姝染上薄怒的眉眼儿笑道:“嗯。”
静姝好气又好笑,指尖戳着谢瑾年的心口:“图个什么!”
谢瑾年指腹落在静姝挂笑的眼尾,含着笑道:“图娘子心情舒畅,不被那些劳什子的往事坏了心情。”
这是看出她心疼他了,故意闹她呢!
静姝心中念谢瑾年的好,靠进谢瑾年怀里,含着笑咕哝:“还不许我心疼你了。”
谢瑾年捏着静姝的下巴,与她对视:“嗯。为夫无需娘子心疼,只要娘子此生不染愁绪,做个随心所欲的傻姑娘。”
多动人情话,偏偏又见傻姑娘!
静姝含着笑怒瞪谢瑾年,瞪着瞪着便没了怒,只剩下了笑:“忒也霸道。”
谢瑾年轻笑:“为夫便是这样的人,还请娘子海涵。”
静姝与谢瑾年对视了片刻,莞尔:“无妨,妾身专治各种霸道。”
谢瑾年哭笑不得,捏着静姝细嫩的脸颊:“可把你能耐的。”
静姝拍开谢瑾年的手,催他:“可快讲你的吧!”
谢瑾年忍俊不禁:“娘子又想听故事了?”
既然这只臭狗子嫌她的心疼是多余,她当然要听故事!
静姝颔首:“可要妾身提醒夫君方才讲到哪儿了?”
“不必。”谢瑾年指腹点在静姝仿佛漾着星光的眼上,渐而敛起笑意,缓缓道,“母亲真真儿是把那孩子当做眼珠子似的疼,万事不假她人之手,连着父亲在母亲那儿都靠了后。”
就是这样才糟糕。
静姝不禁抱住谢瑾年的腰,把脸埋进谢瑾年怀里藏起心疼,闷声问:“按理说那事儿当做得十分隐秘才对,母亲又是怎么知道那孩子不是她亲生的?”
第91章 狗血本血 她家狗子实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饶是祖母和父亲封住了谢家上下的嘴,却还是出了纰漏。”
谢瑾年轻抚着怀中娇娘的背,视线着落在床尾围栏上的松鹤延年上, 仿佛穿越时空又看见了他三岁那一年的情景,
“那孩子三周岁那一年,今上南巡又一次驻跸谢家。许是忙着接驾, 放松了对大姑姑的看管……”
仿佛又感觉到了那刺骨的冰冷,谢瑾年不禁拢紧手臂, 抱紧怀中娇娘, “在今上起驾离开南虞那日, 大姑姑突然闯进似锦院, 抱着那孩子投了湖。”
“说投湖也不太对……”谢瑾年缓声漫语,仿佛在说与他毫不相干的事儿, “确切的说,应是大姑姑想把那孩子溺死在湖里。待得母亲带着人寻到花园子里的时候,大姑姑正立于湖里把那他孩子一下一下地往水里摁, 大姑……”
脑袋里霎时脑补成画面。
脸色苍白的女子使尽浑身解数把包子样的小谢瑾年往水里按,小谢瑾年被养得壮实, 呛了一口水, 扑棱着胳膊腿儿把头扬出水面, 却又被那女子按着后脑勺按回水里。
静姝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不由分说地堵住了谢瑾年的嘴。
未尽之言尽数被他家小娘子堵回了腹中。
谢瑾年松开齿关, 任由他家小娘子笨拙的啃咬, 饶是被他家小娘子的贝齿撞破了嘴角, 眼底依然染上了无边笑意。
没有反客为主,只温温柔柔地回应着,享受他家小娘子难得的主动。
静姝抬手遮住谢瑾年的眼。
认认真真地亲吻, 直至驱散冰凉,把谢瑾年的唇又暖回了她熟悉的温暖,才松开谢瑾年,低声道:“夫君,我不想听了。”
谢瑾年抬手握住遮在他眼上的手,含笑道:“娘子,要听的。”
静姝抿唇,看着谢瑾年的眼不吭声,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疼。
这一次,谢瑾年没说他不需要心疼。
抬手按住静姝的脖颈轻轻一压,谢瑾年含住“送”到嘴边那染着水光的朱唇,浅尝辄止:“有幸得遇娘子,苦便不再是苦。”
静姝眼圈有些发酸。
她只是恰好穿到了他的新婚妻子身上,从未做过甚么特别的事情,甚至仗着他的纵容很有些“恃宠而骄”。
偏就是这般普普通通的她,竟是被他放在心尖上,奉为救赎。
在遇到她之前,谢瑾年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她简直有些不敢想……
眼眶里打转儿的泪,不期然便顺着脸颊落在了谢瑾年嘴上。
谢瑾年将唇上湿意抿进嘴里。
用指腹替静姝擦着不停往下落的泪,轻笑:“怎么好好的就哭上了?”
静姝攥着谢瑾年的尾指,沉默了一瞬,破涕而笑:“故事太虐了。”
谢瑾年莞尔。
把他家娘子按进怀里,轻抚着背,笑道:“那便不听了。”
静姝点点头。
念及先前谢瑾年的话,又改了主意:“还是要听的,刚才只是有些被故事感染了情绪,一时没忍住。”
谢瑾年失笑。
再开口时却避过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没再提及他幼时那三番五次的“命悬一线”,只管说谢老爷和谢夫人:“母亲见得爱子被人按着头往水里溺自是不依,抢过孩子请郎中诊治了,便扯着大姑姑到祖母跟前儿评理。”
静姝欲言又止。
谢瑾年说得仔细她心疼,谢瑾年避重就轻她又挠心挠肝地想知道,心痒得她直把谢瑾年的胸肌当墙挠。
谢瑾年忍无可忍,捉住在他胸前乱挠的手攥在掌心,继续道:“知道大姑姑差点把那孩子溺毙,祖母又惊又恨,然而,到底心是偏在咯吱窝里的,舍不得狠罚大姑姑,也是怕当着母亲的面儿骂的狠了,大姑姑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谢瑾年轻嘲,“祖母欺母亲软弱,只跟母亲说大姑姑病了,让她多体量,便使人把大姑姑送回了梧桐院。”
这也太狗了!
静姝不禁气道:“母亲能忍?”
“孩子是母亲的底线,自是不能忍的。”谢瑾年曼声道,“只是到底面皮儿薄,又自有教养,做不出直接与祖母撕破脸的事儿来,只跟父亲抱怨了一通,希望父亲能为妻儿做主。”
静姝无语。
这么包子,这么天真,竟是变成了如今的谢家一霸,想来那谢老爷也是没做人。“父亲是如何处置的?”
谢瑾年哂笑:“父亲素来疼爱大姑姑,又一直觉着大姑姑落到那般境地是他的责任。父亲思量着左右那孩子无事,便只使人加强了梧桐院的看守,又给母亲送了两间铺子,好生安抚了一番便当这事儿过去了。”
这谢老爷也够狗的。
而且,她总算知道谢瑾年那动辄砸园子砸铺子砸私产的行径是打哪儿学来的了。
静姝故意揶揄谢瑾年以缓和沉闷的气氛:“夫君也算是家学渊源了。”
谢瑾年好气又好笑,点着静姝的额头,笑骂:“为夫可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更不会委屈娘子。”
这个我信!
毕竟您可是把昏君技能点点满的男人!
静姝十分赞同,连连点头:“嗯嗯嗯,以夫君的昏君潜质,应该只会趁着天凉送惹我的人上路。”
谢瑾年哭笑不得。
却依然情不自禁地拢紧手臂,顺着静姝的话音,煞有其事地说:“那是自然,惹了娘子的人必然不能轻饶。”
静姝忍着笑拍拍谢瑾年肩头,摆出一副老怀甚慰的模样:“孺子可教,必当前途无量!”
他家小娘子愈发会造次了。
明艳动人的眉眼染上狡黠,恃宠而骄的小模样又是一番风情。
谢瑾年指腹落在静姝含笑的眼尾,慢条斯理地拢紧手指,仿佛把静姝的笑拢进了掌心里,顽笑:“为了娘子,为夫也会尽力博个前程来。”
“夫君已是够好了,很是不必再努力了。”
谢瑾年好容易卸了差事,静姝还真不求他再去博什么前程,只求他彻底从那旧日“泥潭”里跳出来,与她种上二亩薄田携手话个白头,“父亲但凡有夫君三分好,母亲当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
谢瑾年颔首。
把静姝按进怀里,又继续说起了旧事:“母亲面上不显,只是把那孩子看得更紧了,心里却还是起了芥蒂,待父亲再不复从前。”
静姝咕哝:“那是必然,母亲没跟父亲和离都是母亲温柔了。”
谢瑾年轻笑:“母亲可不如娘子这般刚烈。”
分明是一句赞美她的话,被谢瑾年笑着说出来偏偏就变了味。
静姝仰头审视谢瑾年:“我十分怀疑夫君是在暗指我不够温柔,甚至还在嫌弃我睚眦必报。”
谢瑾年哭笑不得。
十分具有求生欲地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给他家娘子讲“故事”:“父亲心中有愧,待母亲更胜从前。若是没有后来那些事,过个一年半载,父亲和母亲和好如初也不无可能,怎奈何天不从人愿。”
静姝不禁好奇:“后来又出了什么事?”
谢瑾年垂眼掩下眼底情绪,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静姝的脖颈,低声道:“饶是母亲千防万防,后来还是又出了几次意外,每每闹起来祖母都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父亲亦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和稀泥。”
又出了什么意外,不言而喻。
有这样的身世,这样的“祖母”和“父亲”,谢瑾年能平安长大还真是不容易。
静姝甚至怀疑谢瑾年早年坏了的身子骨儿便是被亲娘溺湖里溺的,根本不是他学凫水淹的:“说他们离谱都是侮辱了离谱。”
谢瑾年轻笑,指尖点在静姝眉心,似是要帮她抹去眉宇间的怒意:“到得那孩子五岁那年,今上再次南巡,驻跸谢家。趁着父亲前去面圣、母亲去拜见贤妃娘娘,大姑姑潜入似锦院掐了那孩子的脖子。”
饶是知道小谢瑾年必是又妥过了这一劫,静姝依旧听得后怕不已。
谢瑾年握住紧抓着他胳膊的柔荑,拢在掌心,带着安抚意味地轻抚静姝手背:“恰逢今上新宠虞美人突然晕倒,报到贤妃娘娘那里,贤妃娘娘作为主事宫妃自是不能置之不理,母亲因此得以提前回府,便又一次碰了个正着。也是那孩子命硬,彼时已经没气儿了,硬是又被曲先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静姝轻舒了口气:“得亏有母亲在。”
谢瑾年颔首。
不管之后有多少恩怨,在他五岁之前,谢夫人待他确确实实是没话说的:“爱子险些被活生生掐死,彻底激怒了母亲。母亲心里恨极,当即便使人把大姑姑打了个半死。祖母见着大姑姑被打得出气儿多进气儿少,指责母亲身为长嫂,待大姑姑不慈,不依不饶地要发落母亲。”
静姝听着就很气,拳头硬邦邦:“她怎么敢!”
谢瑾年轻嘲:“自恃是府里的老太君,占着一个“长”字,便要以“孝”字拿捏母亲,母亲却是不再吃她这一套,两厢撕扯下来,便撕扯到了父亲跟前儿。”
静姝扁扁嘴:“父亲定是没做人事儿!”
他家小娘子这张嘴……
谢瑾年失笑,不过他父亲还真就是没做人事儿:“闹到了这般地步,父亲还是要息事宁人。父亲态度一摆出来,便磨灭了母亲对他残存的最后一分念想。”
静姝把拳头捏得嘎嘣嘎嘣响。
谢瑾年忙攥住静姝的拳头:“仔细手疼!”
静姝气哼哼:“手不疼,肝儿疼。”
谢瑾年莞尔,掌心覆在静姝小腹上轻揉:“对父亲没了念想,母亲在乎的便只剩下了那个孩子,直把谢家闹了个天翻地覆,甚至惊动了圣上。圣上居中调和,母亲不得不息事宁人,这事才算平息。”
静姝还是觉得气:“忒也便宜他们了。”
谢瑾年未置可否,直接说了那场大闹的结果:“母亲虽不再闹,对祖母却也没了原先的尊敬,对父亲更是不理不睬,甚至使人给父亲另收拾了院子。”
静姝心里痛快了一丁点:“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谢瑾年轻笑:“父亲日日去似锦院里找母亲赔罪,母亲始终不为所动,只一副自此与爱子相依为命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