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没想过,不过我儿子媳妇在S省都有工作,要是让他们回来保不齐两人的饭碗得丢掉,所以想了想觉得还是我们过去比较合适。”
“也是,老了以后就是孩子在哪家在哪了。”
“是啊。”
这年月,老了跟着儿子过,让孩子给养老,是大家伙一个普遍共识。
把东西厢房看完,祖孙才被老太太招呼进正房。
刚一掀开门帘,叶桑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暖意,等进屋后她才发现屋子里除了蜂窝煤的炉子,还有一个火炕。
赵家正房其实也有炕,不过因为赵空青住院住的没顾上修,入冬就一直没点过。
老太太招呼祖孙上炕以后,见叶桑盯着炕看,笑着解释道:“因为我怕冷,所以前些年家里老头子找人把床挪走,给改成火炕了,虽说烧起来有点麻烦,不过冬天真挺暖和。”
话音刚落,这家的老头就回来了,对方一掀门帘看到祖孙俩还愣了下。
“这是胡大夫介绍来看房子的赵大夫跟他孙女。”老太太赶忙起身给双方做介绍:“这是我们家老高。”
俩老头握完手就直奔主题去了。
刚才叶桑已经悄声跟赵水柏说过让他问问价,合适就直接买了。
七十年代初期在京市想买房不太容易,合心的更难找,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叶桑不想错过。
尤其来年正月十五过完,不出意外的话她爹就得来京市,军区总院宿舍床位本来就紧张,像她爹这种临时工,不排个一年半载的队,压根分不到床位。
所以为了不让叶长胜一来就流落街头,说啥叶桑都得买套房先预备着。
俩老头商量半天,最后定了个两千七的价。
冲赵水柏是大夫这事,老高也没多要,不然还能高个两三百。
这年头大夫还挺受人尊敬的,人家知道你是大夫,无论找不找你看病,都会高看你一眼,按后世话来说就是社会地位高。
叶桑揣着钱来的,俩老爷子一商量好她就把钱从挎包里拿了出来。
乍一见这么多钱,高家老两口被吓了一跳。
高老头反应了会才反应过来,他挠着头解释:“家里东西不少,一时半会不好收拾,约么得年过完才能搬利索。”
“您慢慢收拾不着急,正月十五前收拾出来就成。”
赵水柏顺着叶桑的话点头道:“对对,不急,先把过户手续办完,其他的你们慢慢弄就行。”
“成。”话说到这个份上高老头觉得再说就矫情了,换了个话:“赵大夫带证件了吗?咱得先去街道开封介绍信才能办过户。”
“我没带,不过桑桑带着呢,房子落她名下。”
为了以防万一叶桑带的还挺齐全。
双方带着诚意办事,所以无论是开介绍信还是房子过户,办得都挺快,这时候没后世那么麻烦,工作人员简单问了两句原因,高老头给了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说法,人家也没为难他们。
这年月买卖房屋只要没人揭发,多数相关工作人员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弄完这些,从房屋登记处出来赵水柏跟叶桑又陪高老头走了一段,等人拿着装钱的包进了银行大门,祖孙俩才掉头回去。
一到家王上行就问:“怎么样?行不行?”
叶桑抿嘴笑道:“挺好的,布局不错,房子人家也挺爱惜,看着还蛮新。”
“那是打算考虑一下还是直接买啊?”
赵水柏挂好出门戴的围脖,接过叶桑给他倒得热水的同时也把话接了过来:“已经买了,我俩也是为了去办房子过户才耽搁这么久,你们晌午饭吃了没?”
“吃了,咋买这么快?”王上行有些惊讶,买房这种大事多数要考虑半天才会做决定,这种看完立马买的不多见。
“老胡介绍,信得过。”赵水柏道:“晚上在这边吃吧,过会把桂花同志叫过来,算是庆祝庆祝。”
“好啊。”庆祝跟酒不分家,王上行心知肚明,所以头点的也爽快,不过点完才反应过来赵空青这会也在,他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眼,发现对方心思压根没在他们俩老家伙身上。
说完这事赵水柏想起他们中午饭还没吃,掉头找叶桑时发现人正蹲在炕跟前不知在想什么。
“桑桑,你干嘛呢?”
“哦,我看下炕洞。”高家的火炕让叶桑有些念念不忘。
赵水柏问:“看炕洞干什么?对了,你饿不饿?”
“不饿,您要吃点吗?我给您把早饭热一下?”说着叶桑站起身走到炉子跟前,把烧水的壶提起来看了眼里面的蜂窝煤,发现还没烧透就把壶又放了回去。
赵水柏猛摇头:“不吃不吃,等晚上一起。”
说完看了孙子一眼,发现对方注意力没在他这他高兴的冲王上行挑了下眉。
下午四点,叶平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出现在了赵家。
进屋见到俩老头他打招呼道:“赵爷爷,王爷爷。”
见他进来赵水柏眉都没抬,跟对待亲孙子似的问了句:“放假了?”
叶平湖点着头“嗯”了一声。
倒是王上行起身招呼道:“冷不冷?快把东西放下,过来暖和暖和。”
“还好,您坐着就行,我自己来。”最近俩月因为叶桑在这边,加上赵空青受伤,叶平湖往赵家跑的挺勤,家里家外他也算熟悉了个七七八八,尤其赵水柏眉不拿他当外人的态度弄得他自己也不好再客气来客气去的。
所以放下东西后,没用别人管,他自己轻车熟路的找茶缸倒起热水来。
等他手里捧上热水赵水柏才问:“不是说腊月十八放假,怎么今天才过来?”
按叶桑合计的,腊月十八放假腊月十九她哥就该过来了,谁知昨天等了一天也没把人等来。
“我们老师多留了我一天,找我干了点活。”说完叶平湖问了句:“桑桑没在家吗?”
“到隔壁叫你们钱奶奶去了,估计快过来了。”
叶平湖只是随口一问,知道人去哪了就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详说。
晚上吃饭俩老爷子借着叶桑买房的事,要求多喝一杯酒,也是这时叶平湖才知道叶桑买房的事。
虽说他觉得事有点离谱,不过还是悄悄问了问叶桑怎么回事。
得到准确信息后好几天他都没咋反应过来,以前在乡下他对京市房子认知不高,觉得能住就可以,自从来京市上了大学,才知道京市的房子不是本地人压根不敢想,就算本地人房子也不是说买就能买。
普通人想落脚不说痴人说梦,反正也差不多。
结果他妹竟然说买就买了,这事对他刺激不是一般大。
到小年这天赵水柏再把叶桑给叶长胜在京市找了个临时工的活跟叶平湖说完,对方已经给不出多大反应了。
第70章
第二天一早叶桑跟叶平湖就起了。
回家前他们还得再去趟百货大楼,买些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带回去。
临近过年,百货大楼的各类物资都比较紧俏,想买到合心的只能早早去排队。
出门前,赵水柏跟在叶桑后面念叨:“多给你爹娘他们买点,这边少买点就行,家里就仨人,多了也吃不了。”
往年赵家年货都是曹惠一手操持,今年过年她要去部队跟丈夫过,买年货这事自然就落到了叶桑头上,本来赵水柏的意思是等小孙子过几天厂里放假,他们祖孙俩随便去供销社买点就成。
不过叶桑想着正好她得去买东西,再一个她也不太相信赵家祖孙三个的生活能力。
按她对他们的了解,真要放任让老爷子自己去操办,过年的年夜饭估计现买的熟食居多。
家里唯一会包饺子的是个伤员,和面调馅还不知道剩下那俩会不会。
所以叶桑想着还是走之前把该做的给他们做出来吧,现在天冷了也能放的住,到时候现成的放炉子上一热就能吃。
“知道,我心里有数。”掀开门帘叶桑见外面白花花一片,掉头跟赵水柏道:“外面挺冷,您别跟着出来了。”
昨夜下雪下的地上白花花一片,反射的凌晨五点多的天就跟天真的亮了一样。
这年月还没出现温室效应,北方冬天的东北风刮起来简直冷到骨子里,叶桑带着手套跟拿着麻袋的叶平湖几乎是一路小跑到的百货大楼。
他们到的不晚,可还有不少比他们到的还早的,有老头老太太也有年轻姑娘,更有不少中年妇女。
百货大楼七点开的门,兄妹俩进去后按之前商量好的,一个去了卖肉的柜台,另一个则去了卖菜的那边。
买完两人按之前约定好的在百货大楼二楼卖手表的柜台集合,相对卖肉卖菜卖布跟糖果糕点的柜台来说,这边东西贵人也少,只有寥寥几个。
老百姓过年无非就吃穿两样,前段时间叶桑已经提前拿着从黑市淘换来的布票把该买的都买了,因为她不会针线活,所以赵老爷子跟赵水柏的过年衣裳她还是从百货大楼买的现成的。
叶平湖背着装着菜跟肉的麻袋跟在叶桑后面,看她围着卖手表的柜台打转,凑过去低声问:“妹儿,还买啥?”
“想买块表。”叶桑看着玻璃柜台里的手表侧头问叶平湖:“你要不要来一块?”
大学里好像有不少同学戴表,上次她去她哥学校看到过。
叶平湖猛摇头:“我不用,我们宿舍有戴手表的同学,我们都是向他问时间。”
“那好吧,等你工作后我送你一块。”许诺完叶桑指着柜台喊售货员:“同志,我想看看这块。”
售货员先抬头看了叶桑一眼,见她穿的衣服虽然不是顶好,但还算干净整洁,所以把表给她拿出来后免费送了两句介绍:“这块是浪琴牌手表,因为是外国货所以贵一些,除了要一百张工业劵另外还得再拿二百三十块,旁边这款沪市牌的便宜点,只要一百三就可以。”
叶桑把表戴在手腕上试了试觉得重量能接受,晃着手腕问叶平湖道:“怎么样?还可以吗?”
这么贵的表当然可以,所以叶平湖边点头眼睛边盯着表看个没完。
“那就要这块。”做完决定叶桑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摞工业券一摞钱,她拿着钱和工业券掉头问售货员:“直接在这交钱就可以是吧?”
本来售货员还以为他们要再挑会或回去想好再来买,没想到会这么爽快。
在短暂的愣怔过后,才回答道:“是的,在这交就可以。”
从百货大楼出来,短短一上午时间叶桑就从一个身家几百块的有钱人变成了个身家只剩几块的穷光蛋。
除了那块手表算是个大件,另外买肉也花了不少。因为叶桑想自己灌些香肠,再熏点腊肉,所以着实买了不少。
下午王上行过来串门看到屋里那一盆肉,吓得瞪着眼问老伙计:“怎么买了这么些肉?怕不是得把半扇猪都扛回来了吧?”
赵水柏顺着王上行的话往那盆肉上瞥了眼,笑眯眯地解释道:“桑桑说做完腊肉和香肠,剩不下多少。”
一听是叶桑主张买的王上行就没再说啥,相处大半年,虽然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心里却极有数。
在过日子上反正比他这个老伙计要靠谱,来了大半年连肉都给这老头养出来了。
只要准备好肠衣,香肠也挺好装,在装完灌肠,熏完腊肉后,叶桑又炸了些耦合、瘦肉、绿豆丸子等北方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准备的东西,另外能做熟的她全做成了熟的放在了地窖或院子里。
到小年这天叶桑白天又去了趟医院跟几个医生进行了交接,又跟他们说好年后回来的大概时间才回家。
晚上叶桑和叶平湖陪着赵家祖孙俩吃了年前最后一顿饭,到腊月二十四那天,兄妹俩就大包小提溜的赶去火车站,坐上回家的火车了。
腊月二十六这天一大早,天刚亮叶长胜就赶着从生产队借来的牛车去了县里火车站等着接小儿子和小闺女去了。
在火车上晃晃悠悠的待了两天,到站下车脚踩到地后叶桑才有了又活过来了的感觉。
兄妹俩背上扛着麻袋手里提着包袱,连拖带拽的刚出县城小火车站,就听有人喊他们。
“桑桑,老三,这儿呢。”等看到他们爹是赶着牛车来的后,兄妹俩着实松了口,俩人走过去把身上的行李都放牛车上,紧跟着人也爬到了车上。
叶长胜则边赶车边回头打量着他们问:“在京市待的咋样?那边跟咱家是不是连天都不太一样?”
“夏天比咱这热,倒是冬天要比家里暖和点。”叶桑坐在牛车上,身上盖着她爹从家给她拿来被子,被子里还有个玻璃的热水瓶,不过里面的水已经不热了。
“爹,你啥时候来的?吃午饭没?”
“到的时候都快晌午了。”叶长胜怕闺女担心没敢说一早就来了,还转移话题道:“回去吃,你娘在家给你们准备了不少吃的呢。”
他们生产队离县城不近,赶牛车回去差不多得天黑。
牛车正好路过县里的为民饭店,叶桑喊了她爹一声:“爹,停,停一下。”
“吁。”叶长胜拽住栓牛的缰绳,停下车掉头问:“闺女,干啥?”
“我早上没吃多少,这会有点饿了,您等我会,我去饭店问问有没有现成的,顺带让人家再给我灌个热水。”说着叶桑还拿起那个只剩余温的玻璃瓶晃了晃。
叶长胜有些为难,“饭店要粮票,咱没有。”
“我身上带着呢,您等我会。”叶桑扬扬手上刚从包袱里扒拉出来的粮票,没等叶长胜再说话,就抱着那个玻璃瓶从牛车上跳下去一路小跑进了饭店。
叶长胜不放心的哎了几句,见小闺女已经进去了,掉头喊小儿子:“老三,你去看着点,别让你妹吃亏。”
叶平湖老神在在的坐在牛车上一动不动,并且还振振有词的反驳他爹:“爹,人家这是饭店,卖饭的地方,又不是土匪窝,桑桑能吃啥亏。”
要是搁半年前他或许也有他爹这个想法,觉得他们乡下人进城都很容易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