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京市待了几个月给他涨了不少见识,更让他充分认识到了他妹现在的能力。
他妹,一个在京市都混得游刃有余的姑娘,在他们家这小县城的饭店会被欺负?简直在说笑!
另一边,叶桑一进饭店,服务员一看她的穿着脸上先扬起了笑,等再一见她手上拿的还是全国粮票,连询问声都自然放轻了几分:“妹子,吃点啥?”
“有没有包子?”叶桑问。
“韭菜素馅的跟肉陷的两种,都是晌午刚蒸出来,还热乎着,你看要啥的?”
“来上十个肉的吧,不过我得带走,你们这有没有油纸?”
“有的。”
一个肉包子除了要□□票,还要再给一毛五分钱,叶桑买了十个,给了两斤全国粮票跟一块五毛钱。
她给起钱来眼都没眨,痛快的不行,所以她让服务员帮忙把玻璃瓶灌上热水时,那个服务员也没拒绝。
叶桑兜着肉包子出来时,叶平湖正在给叶长胜讲他这几个月在学校的所见所闻。已经从老师说到了同学,他们宿舍八个人他才刚说到第二个。
叶长胜这辈子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他们县城,外面咋样他都是听别人说的。
爷俩见叶桑把人家饭店的簸箩都端出来了,吓一跳。
叶长胜还说:“咋买了这么多,我不饿,你只买你跟你三哥的就行。”
“先吃点垫垫,买都买了,再说人家也不退。”叶桑用这句话把她爹接下来要说的让她退了去都咽回了肚子里。
十个包子叶桑吃了一个,叶长胜吃了仨,叶平湖吃了四个,最后剩下两个,叶桑让她爹都吃了,叶长胜笑着说:“我饱了,这俩给家里那俩小的留着吧,给他们当明儿的早饭吃。”
叶桑点点头,把包子用油纸包好收了起来。
香喷喷的纯肉陷包子,就算快过年了也没谁会嫌弃。
这年月跟后世只要过年就有大鱼大肉不同,现在乡下老百姓过年,也就年三十跟初一两天能吃上纯白面馒头跟白面饺子,年前队里杀年猪分的猪肉,多数都会被会过日子的妇女用盐腌起来,预备着来年吃上一年。
年后也只是在亲戚上门时才会做几个荤菜,但还得先可着亲戚来。
第71章
叶长胜赶着牛车到生产队里时,天刚开始黑。
刚进村就碰到了家里俩小的牵着手蹲在村口,叶平湖下去把他们抱上牛车,半年不见,乍一见面叶二宝还有点眼生,等叶桑用糖逗了几句,还没到家她就缓过劲来,腻进了叶桑怀里。
等叶长胜把牛车赶到家门口,刚一停下,叶大宝就扯着嗓子冲家里喊:“奶,我爷把小姑姑跟小叔叔接回来啦。”
这一嗓子喊完,从叶平江到叶平河再到王桂芳呼啦啦出来好几个。
“咋样,冷不冷。”王桂芬说着就攥住了叶桑的手,摸着她手有点凉,又赶忙招呼他们进屋:“先回屋上炕暖和暖和,暖和过来再吃饭。”
进屋脱鞋上炕前叶桑先把一直跟在她跟前的叶二宝抱到了炕上。
王桂芬见小孙女脸冻得小脸通红,问他们:“你们这是在哪碰上的?”
“谢谢大嫂。”叶桑把周爱华递过来的热水接过来,才回答她娘的话:“刚进村就碰见他们俩了。”
周爱华笑着接了句:“知道你们今天回来,俩人今天一天往外得窜了十几趟。”
“真的?”叶桑掉头看向叶大宝跟叶二宝,笑着问他们:“这么想我啊?”
叶大宝嘴里嚼着奶糖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认真的点点头,反倒叶二宝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没说话。
见他们不说实话,林兰直言不讳的嗤笑儿子跟侄女:“他们那哪是想你,是想你在信里许下的东西呢。”
这话说的叶二宝更羞了,一个劲往王桂芳怀里钻,倒是叶大宝知道他娘是在拆他台,不满的看了林兰一眼,不过也没敢说啥。
上次他娘冤枉他,他骂了他娘一句,被他爹吊起来抽过一顿,打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对他娘大呼小叫了。
笑完两个小的林兰又好奇起京市的事来:“桑桑,京市的人是不是天天都吃白面馍馍?”
“二嫂,京市人过得是比咱这好点,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普通人家都吃杂面馍馍,也有跟咱一样吃窝头的,只有工人多的人家才会在发工资的时候去百货大楼割点肉或蒸锅白面馍馍解解馋。”
叶平湖见他大嫂二嫂被他妹说的咂舌,笑着补充道:“不过城里花钱也多,像柴啊菜啊葱姜啥的都得要钱。”
“哎,也是。”王桂芳一脸赞同的点头道:“桃子还是在咱县里,有时候菜都得买着吃,人家京市是首都,过日子花的只会多不会少。”
妯娌俩一听不敢再打听了,林兰见叶桑身上穿得衣裳以前没见过,好奇问道:“桑桑你这衣服怪好看,京市人都这么穿吗?”
“那边冬□□服的样式跟咱家这边差不多,不过京市卖的布比咱这边花样多,我给大家都带了些回来。”说着叶桑往四下看了看,没看到她的包袱,却正好看到叶平河进来,就问:“二哥,牛车上的麻袋跟包袱呢?”
“放堂屋了,你这会要?”说着叶平河就要起身给她去拿,被王桂芳阻止了,“要啥要,先吃饭,有啥事吃完饭再说。”
婆婆一发话,周爱华跟林兰就算再怎么心痒小姑子说的给带回来的花样多的花布,也不敢多说啥,反而麻溜下炕去灶房把早就做好的饭又热了热,端上了桌。
北方习俗是上车饺子下车面,为了应景,下午王桂芳带着俩儿媳做的手擀面,家里人多,婆媳仨赶了不少,另外还做的小鸡炖蘑菇跟白菜炖肉,这顿接风宴不可谓不丰盛。
最近半年叶桑往家寄过不少东西,这顿饭周爱华跟林兰做的心甘情愿,半点都不心疼。
在叶桑回来前林兰还跟婆婆念叨菜是不是有点少,要不要再加俩,被王桂芳骂了句败家玩家,还问她是不是打算吃了这顿往后日子就不过了。
吃着饭叶平湖给家里讲起了他在京市的所见所闻,大伙你问一句我说一句,这顿饭热热闹闹的吃了大半个钟头。
吃完饭叶桑帮着把碗筷收拾进灶房,刚要伸手去洗就被俩嫂子从灶房撵出来了。
她进屋时,叶平湖还在给他爹他哥讲京市随处可见的自行车,讲百货大楼有好几层,什么都卖,还有学校里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跟他们家乡的风俗习惯。
大伙正听得聚精会神,谁都没注意到她,她就自个在一旁收拾起了从京市带回来的麻袋跟包袱。
王桂芳上完茅房回来看到小闺女蹲在地上,凑过去看她又带回来不少东西,虽然心里高兴她想着家里,但免不了还要念叨几句:“买这么多干啥,你在外面顾好你自己就成,别老想往家买东西,家里啥都不缺,往后省着点花,别那么大手大脚的。”
叶桑左耳进右耳出,点着头应付她娘:“知道,这不是因为过年我才多买了些回来嘛,包袱里那些是赵空青他大娘准备的,说给家里的年礼。”
一听还有王桂芳有些意外,边解包袱边问闺女:“之前不是寄回来过?”
刚进腊月叶桑往家寄东西时赵老爷子就让叶桑给捎带寄过来不少,茶跟酒都有。
“爷爷让拿来回来的。”长辈之间的礼节往来叶桑不太懂,反正她只管听着就是。
周爱华跟林兰把晚饭用过的碗筷一洗刷完,就麻溜从灶房回了堂屋。
等她们回来,叶桑才把给大家带回来的东西分出去。
家里三个女人一人一块灯笼芯布跟一根丝巾,布统一都是黑色,不过叶桑给妯娌俩买的丝巾的颜色清淡点,王桂芳上点岁数了叶桑给她买了块深颜色的。
“乖乖,这京市卖的布就是比咱这卖的好,又厚实又中看。”林兰喜滋滋的拿着那块灯笼芯的布跟丝巾在煤油灯底下照了又照,嘴上还说:“我们这是沾桑桑光,才知道原来京市人都穿这种衣裳。”
周爱华自打把布跟丝巾拿手里就没舍得撒开,现在一听二弟妹说好话也接茬道:“是得好好谢谢桑桑。”
三个男人一人得了一个搪瓷缸,自打拿手里立马就都倒上热水美滋滋的抱着喝起了水,俩小的则是吃的,除了奶糖叶桑还给他们一人带了一罐麦精乳回来。
东西刚分完就有人上门。
刚才叶大宝在家门口喊得那一嗓子极其嘹亮,方圆几户都听到了,老叶家去京市念大学的小儿子跟极会看病的小闺女回来,四邻八舍上门无非是想瞧个热闹。
瞧瞧成了大学生的叶平湖跟以前有什么不同,自打新国家成立,他们整个生产队还没出过大学生,以前在一个队里,没觉得有啥不一样,但现在不是,现在人家是鸡窝里飞出去的凤凰。
他们还是鸡窝里的鸡,或许还要当一辈子鸡。
不过再怎么说这只凤凰也是从他们生产队飞出去的,是他们生产队的骄傲。
这时候上叶家门的都是些跟王桂芬或叶长胜关系极好的,爷们来了就凑到叶平湖和叶长胜那边,问叶平湖外面啥样,然后听叶平湖讲国家政策讲在外见闻。
妇女们则都凑在王桂芳这边,看着叶桑给家里女人们买回来的布跟丝巾边羡慕边啧啧称奇。
说着说着有位叔伯突然把说到了叶桑身上:“对了,桑桑这次回来,要是有人再上门看病你们打算走个什么样的章程?”
虽然叶桑走了半年多,但她走前给一批常年腿疼的老人治好了腿的事却传开了。
本来就有不少病人在盼着她回来,加上之前她在京市医院转正成为正式医生的事她还写信回来说过,有了京市医院大夫这个名头,大伙就更热切了。
最开始叶桑也没想着把已经转正的事告诉家这边,但她娘次次让她大哥写信过去都忘不了叮嘱她有眼色点,好好听赵老爷子的话,信里信外明晃晃挂着担心俩字,为了安她心,叶桑才会给家里写来那封报喜信。
不过乡下人家都没什么心眼,有好事都爱往外说道说道,让大伙知道,不止长自己脸,还享受别人的追捧跟羡慕的目光。
一直到晚上□□点,在叶家玩的四邻八舍才渐渐散去,但叶家小闺女从京市回来的消息,就跟长了腿一样,到第二天早上已经在队里传开了。
早饭一过,还没等叶家这边拿出个章程,就有不少人上了叶家门,来的人里有看热闹的也有来找叶桑看病的,一上午来了好几拨。
现年月还没有医生不能在外行医的规定,不挂牌明目张胆的收钱就没人会管。
华国一直是个人情社会,所以来看病的无论男女老少叶桑都给切了切脉,能看的她就开张药方让他们抽空自己去药堂买药,看不了的就建议他们尽快去医院就医。
临近过年,人来人往弄得家里太乱,吃完晌午饭叶桑拉着叶平湖去了老宅,走前她跟家里说有来看病的让人去老宅找她。
所以下午叶家清净不少,因为看病的全挤到了老宅那边。
一天下来叶桑开出去不少药方,也收到了不少鸡蛋。
第72章
前一天找叶桑看病的全是他们生产队上的队员。
等到腊月二十八这天上门找叶桑看病的已经成了队员的亲戚,不是这个生产队员的娘家哥嫂就是那个生产队员的姨表姑舅,反正都跟红星生产大队沾亲带故。
负责招呼他们的叶平湖在大冬天硬是忙出了一脑门汗。
到晌午时叶平湖见还有不少人在排队等着,看着堂屋里呜呜泱泱在话家常的那群人,不动声色的凑到叶桑跟前低声问:“妹儿,晌午饭我给你拿来你从这边吃,还是回去吃了再回来?”
没等叶桑说话,旁边等着看病的大娘就说:“这饭可得安安生生的吃,我们在这多等会,小叶大夫回去吃饱再来给我们看就行。”
在这排队等的都是指着叶桑给看病的,大娘一呼大伙都纷纷点头应和道:“是啊,小叶大夫回去吃饱再来给我们看就成,不差这一会。”
叶桑刚给前一个病人写完药方,递给对方后她见排队的确实还有不少,就没委屈自己,跟大伙打了个招呼,喊着叶平湖走了。
周爱华跟林兰妯娌俩一见俩人回来,赶忙放下手里活,先把饭菜端到了桌上。
吃着晌午饭,王桂芳道:“当家的,这都快过年了,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不然明儿我跟队里人说说,想看病的等拐过年去,集中在初六初七那两天让桑桑给看,你看咋样?”
这事她想了小半天,但又拿不定主意。
叶长胜想都没想就摇头道:“不成,人家来了你总不能给人撵出去,而且上午我过去看过,但凡卫生所能看的也不会拖到年底下来找桑桑看了,都是没法子的,别人等桑桑等了这么久,这时候说不给看了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以为是咱们故意断他们生路?”
叶长胜看事长远,他这话不是危言耸听,保不准就真有人这么想,你断人家生路,对方要是真豁出命去跟他们拼,还不一定会是什么局面呢。
叶桑也接茬道:“没事娘,看完今天估计明天就没这么多人了,我会跟他们说年前就看到明天,再有事拐过年去初五以后再看。”
能撑到她回来找她看病的,得的都不是什么急病,倒不是不能缓。
吃完晌午饭又喝了杯水,兄妹俩才动身回老宅…
下午陆续又来了几个,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叶桑才给最后一个病人看完。
刚把人打发走,兄妹俩就听有个由远及近的声音在喊:“桑桑,桑桑,在家吗?”
“妹儿,好像找你的。”叶平湖正拿着笤帚在扫地,听到动静地也不扫了,放下笤帚就往外走。
叶桑跟在后面,刚走到门口正好看到有个叔伯急匆匆跑来。
叶平湖跟对方搭话道:“家民叔,出啥事啦?”
“李二柱家的堂屋被雪压塌了,他们一家都被压底下了。”李家民双手叉腰,喘着粗气解释:“桑桑你看你能不能走一趟。”
叶桑一听都不用对方再往下说,立马就道:“您等我等,我拿点东西。”
趁叶桑回屋拿东西,叶平湖问李家民:“叔,这几天二柱叔家没扫房顶吗?”
北方冬天下起雪来几天几夜不停是经常的事,如果不及时清扫屋顶积雪,就会把屋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