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胀的时候,都是她自己挤出来的,应该没有回奶。
柳氏怕她许久没见孩子,母爱迸发,胡乱喂养,遂提醒道:“奶娘方才喂过了,吃得很饱,可别让他吃的没有顿数。”
说罢,柳氏便推着脸色不虞的老侯爷离开,留他们一家三口独处。
沈琉璃抬头看向怔傻的傅之曜,噗嗤一笑,抱着招宝走到他身侧,眨眨眼道:“孩子他爹,麻烦你抱一下孩子,好吗?”
说着,就要把招宝往傅之曜手上放。
傅之曜哪里有抱孩子的经验,他僵直着身体,呐呐地看着小小软软的孩子,完全不敢伸手。
沈琉璃看出他的窘态,手把手地教他:“小孩骨头软,右手托着他的小脖子,左手托着他的屁股,对,就这样环抱在胸前。”
她又戳了戳他僵硬的铁臂,说:“手臂自然放松,你这样绷着,他会不舒服,会哭闹的。”
傅之曜依旧显得手足无措,神色紧张,孩子的身子骨着实柔软,感觉自己稍微力气大点,便会将孩子弄坏。
沈琉璃眨眨眼:“我一开始也不敢上手,日后多联系几次,就习惯了。”
她碰了碰孩子的小脸蛋,说:“小乖乖,这是爹爹哟。”
也不知招宝听懂了没,招宝睁着圆汪汪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傅之曜,小嘴要瘪不瘪,要哭不哭的。
傅之曜毕竟头一遭抱这么小的孩子,哪怕他刻意放松自己,可手臂依旧有些僵硬,小孩皮肤娇嫩被膈应的不舒服,在他怀里像条毛毛虫扭动着,以示不满,却奇迹般地没有哭出来。
要知道,若是其他人将他抱得不舒服,准得扯着嗓子嗷嗷叫。
大眼对小眼。
傅之曜望着招宝琉璃般纯净的眼神,禁不住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小招宝挥了挥小爪子,哼哼地嘤嘤,小爪子啪嗒在傅之曜的脸上,打了两下。
小爪子软软的,轻轻的,没有力道,却让人的心软得都快融化了。
傅之曜忍不住又亲了亲招宝另一边脸颊,小爪子再次啪嗒在傅之曜的脸上,他似乎对此乐此不彼。
傅之曜倏忽抬头看向沈琉璃,意有所指道:“果然有其母风范!”
沈琉璃汗颜,讪讪道:“他是在亲近你,摸你,跟你闹着玩呢。”
这么小的孩子怎可能给人巴掌?
有了孩子在怀里,傅之曜说话的声音轻轻的:“招宝,这就是你娘取的名字。”
不仅声音轻,连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沈琉璃心中犯酸,这厮看到她都没这般柔情,竟还故意当着儿子的面,挖苦她取的名字。
“招宝,可是有寓意的,不是我随便取的。”
傅之曜扬眉:“哦?难道不是招财宝的意思?”又对着招宝说,“你娘掉钱眼里了。”
沈琉璃哼道:“休要故意歪曲,招宝,乃将我们的大宝贝招回来的意思。”
傅之曜一愣。
沈琉璃伏在他肩上,伸出小手指,轻佻地勾住他的下巴,眉眼弯弯:“大宝贝,乃招宝之爹也。”
她顿了顿,又道:“若觉得小名稍显俗了,不若孩子他爹给招宝取个雅名呗?”
傅之曜黑羽鸦的长睫垂了垂,凝眸看着沈琉璃白皙的侧脸,沉思了一会儿,说:“招宝很好听,大名便叫傅招。”
“你倒是惯会偷懒,孩子的乳名,好歹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你连想都没想,哼。”沈琉璃歪着头,笑道,“不过,我喜欢。”
傅之曜偏头,看着她灿笑的眸眼,笑了。
发自内心的,释怀的笑,也是这半年展露的第一次笑容,他以为他都快忘了笑为何物。
幸好,幸好。
这短暂而漫长的半年,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也不知从何时起,对于沈琉璃,他总是偏纵的,他想要的不过是她真心呆在他身边,与他相伴到老,不论好的坏的。
她能轻易将他送进地狱,亦能轻易将他拉回人间。
*
周围监视沈琉璃的人皆被傅之曜的暗卫控制,包括陈冰河,审讯过后,毫无悬念,这一切皆是余影所主导。
这显然符合余影的做事风格,仅仅因为傅之曜有放弃灭萧的念头,仅仅因为沈琉璃左右了他的想法,他就不惜用这种残忍的方式给他致命一击。
沈琉璃是能左右他的一些想法,但那终究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他若不愿意做的事情,任由沈琉璃在他耳边吹风,他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从上京回到东陵,再到登基为陈国的君王,这一路看似顺利,实则他隐忍了近十年,韬光养晦,暗中与余影筹谋了近八年之久,由内腐蚀萧国的朝政,将数不清的细作渗透到萧国的朝廷和军中,在必要时为他所用。
余影则在陈国助他,为他布局,为他的回国而准备。
是以,回陈之路才会顺畅,攻打萧国才会想象中的容易。他如紧绷的弓弦绷了整整十年,不敢松懈,等到掌握住权力,也会觉得疲累,想要歇上一歇。
比起因战事而心力交瘁,他私心里,或许更向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有妻相伴,有子承欢。
何况,他并非真的就此放弃,只是暂缓几年而已。
可在他想缓口气的时候,余影却非要逼着他负累前行。他是他的师,教给他很多东西,说是他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可能他注定亲缘淡薄,傅世行抛弃他,余影助他却也算计他。
而花解语,他的亲小姨,怕也是知情的,却瞒着他。
当他受刺激昏迷后,花解语曾来陈宫给他施针,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在眼前,当时的他沉浸在沈琉璃背叛的痛苦中,便忽略了这些细节。
想到这恍若行尸走肉的半年,如坠无边深渊的半年,近乎于自虐的半年,傅之曜嘴角微微上扬,诡谲的凤眸一片阴森,瞳孔幽邃得如看不到底的黑洞。
这半年,他用鲜血和杀戮麻痹自己,手染无数鲜血,可他并不快乐。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喜欢鲜血的。
今日是十五,明城的月亮又大又圆,易团圆。
傅之曜处理好杂事后,仰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敛去眸中的戾色,大步跨入小院,又推开房门。
沈琉璃半卧在美人榻上,面容如白瓷,晶莹剔透,而她怀中搂着招宝,衣衫半解,正在给招宝喂奶,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一脸餍足的小模样。
家里虽有乳娘,但招宝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拱,正巧觉得涨,秉着不浪费原则,便给小家伙喂了。
沈琉璃虽离开一段时日,但没刻意回奶,发涨时便自己偷偷挤掉,小家伙一吃,再配合下药的饮食药膳,满足一个不足两月的小宝宝绰绰有余。
傅之曜站在门口,怔愣片刻,随即掩上门,坐到她旁边。
他直勾勾地看她,看孩子,眼里没有任何情/欲,眼光温柔。
沈琉璃被他盯得害臊,忙背过身子避开他的目光,虽说是夫妻,可被他这般盯着,脸仍是不自觉热了起来。
傅之曜凝着她白皙面颊的绯色,眸底的光暗了些。
他就这般看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听见招宝的砸嘴声,探头一瞧,顿时乐了。
招宝叼着他的口粮睡着了,小脑袋歪着,小嘴微微张开,嘴角挂着一道乳白的奶渍。
可爱,又好笑。
再看沈琉璃,神思游离,压根就没注意到招宝的状况。
傅之曜推了推她,眼角溢出一丝笑意:“阿璃,你准备让我们的儿子,就这般入睡?”
“啊?”
沈琉璃恍然回神,低眸看了一眼招宝,脸上的红晕更深,手忙脚乱地将熟睡的招宝放到摇篮上,在她还没整理好衣裳时,腰间一紧,后背贴上一具炙热的身躯。
傅之曜的下颚抵着她的发顶,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襁褓中的小招宝,声音却是低哑地问她:“身子,恢复好了么?”
暗示的意味甚浓。
在曦城到明城的路上,风尘仆仆,他们虽同床而睡,但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他没越过雷池半步,他甚至都没吻过她。
一路上,傅之曜多是沉默寡言,总是沈琉璃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说个不停,她想唤起那些渣渣里的甜蜜过往,她感觉他们好像和好了,可两人之间又像是隔了一条鸿沟,他回到了她身边,却又好像没回。
就算是假扮成她的女子狠狠地伤了他,不是她,可他实实在在恨的人却是她。
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她感觉他的手顺着腰腹往上,带起一路滚烫,最后停在胸口,顿住。
沈琉璃红着脸咬了咬唇,正要点头,傅之曜却蓦地松开她。
他半眯着狭长的凤眸,认真地端看自己的手,指尖上残着一丝脏污,眼前不禁浮现出招宝餍足的画面,而后慢慢将手拢入袖中:
“我去沐浴,净手。”
言罢,便往旁侧盥室走去。
沈琉璃抬眸,怔怔地望着那抹玄色衣摆,抿了一下唇,继而扬起唇角:“要不,我也去洗洗?”
方才喂奶前,她便洗过澡。
傅之曜脚步一顿,侧转过身,盯着她泛红的脸颊,朝她伸手:“一起。”
第110章 生香
烛光摇曳, 室内忽明忽暗。
光线柔和,他们被困在朦胧而疏淡的光晕之间,耳畔是水声潺潺, 或激或荡, 或曼妙起伏,氤氲的水汽, 映衬出美人潮/红的脸,不着寸缕的白玉酮体, 红红紫紫, 勾勒出旖旎冶丽的色彩。
她在水波中浮浮沉沉, 青丝荡漾, 被困在他强劲的臂弯之间,只能任他主宰。
初时稍显克制, 待到彼此适应,男人的动作不免狂乱了些。
眼前的景象,活色, 而生香。
沈琉璃斜眼一觎,傅之曜漆黑的瞳孔带着星星点点的红, 是她曾经熟悉的眼神, 是他情到浓时的表现, 贪恋和欲念交织, 是对她的无法自持, 不复清明。
在曦城相见时, 他眼里浓烈到让人心颤的恨意, 她没有看见。取而代之的是,意乱情迷。
沈琉璃波光潋滟,嗔痴地望着他, 忽的露出尖利的小牙咬在男人肩头,轻呜低咽:“夫君,你……想我吗?”
没等他回答,她轻轻啃咬着他的肩,又道:“阿璃想你,日日夜夜的想……阿璃不愿再与夫君分开……反正不管,阿璃就当夫君也是想我的……”
傅之曜掀起眼皮,细细地打量着她,昏淡的光影将人儿衬得如玉般晶莹,剔透,是镌刻在他记忆里最美好最诱人的模样。
在她想他的日日夜夜,他在干什么,在恨她。
非常认真的,恨她。
可是,越恨她越是让自己坠入痛苦的深渊,然后,他在心中无数次的癔想,该如何杀她,或者如何折辱她。
知道她依旧是她,没有背叛,没有抛弃他,他欣喜若狂,可那些浓郁刻骨的恨意,漫天浓稠的鲜血终是扭曲了他。喜她重回自己身侧,喜她带给自己可爱纯真的招宝,可他莫名觉得别扭,没法同她恢复到以前的相处状态,没法用以前的心态待她。
别扭什么呢?
可能是,一颗变得冰冷刺骨的心,没办法在消除误会后,立马就可变得春暖花开。
也可能是,那时她心怀鬼胎,他也别有心思,反倒是他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他就是天底下最矛盾之人,而他矛盾的根源始终都是她。
傅之曜抬手拢起她潮湿的发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音又低又哑,带着慵懒的舒爽感:“阿璃,我向你保证,等我们回东陵后,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朕半步。”
沈琉璃倦到精疲力竭,累到连眼皮都撑不住,她眨了眨眼,却也分辨出他的话中意。
在他没有攻入上京,没有班师回陈前,他们还会暂时分开一段时日。
沈琉璃不满地咕囔一声,傅之曜没听清,俯下身,侧耳倾听,好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声音。
他抬起眸子,却见她已陷入一片昏睡中。
傅之曜拿过一件衣裳罩住她,将她抱到床上,让她的头搁在他腿上,黑软沾湿的长发散开在他的指间,滑顺如丝绸,触感绝佳。
他取过一方干净的毛巾,慢悠悠地擦拭她的湿发。
一头青丝被擦干后,傅之曜默默地看着她,她闭眼睡得沉,想来定是累极,双颊泛红,屋角的烛台散发的微光打在她身上,拢上了一层朦胧迷蒙的光辉,蜷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浓密阴影,衬得纵情后的睡颜添了几分柔媚。
他亲吻她的额头,低声哂笑:“阿璃,其实我不喜欢战争,打战真的好费心力,一点儿都不轻松,可我喜欢迁怒啊。上京的人和事让朕不痛快,朕便要毁了上京,毁了萧氏皇朝。可能,朕终其一生都做不了一个明君,做不了一个正人君子,也做不了一个好人……”
“上京对我已是探囊取物,我没有理由半途而废。”
他将她奶香的身子揽入怀中,凑在她耳边,有的没有,说了许多话。
也说起了褚皇后在世时,记忆里那些残留的模糊片段,他以为自己忘得差不多,可当记忆的闸门打开,那些片段逐渐变得清晰明朗,母后愁思过甚,面对他却是温柔爱笑的,父皇也是慈爱的,而他是无忧无虑的小太子,众星捧月。
后来……没有后来了。
曾经明朗的赤子心,被仇恨和报复染黑,心底阴暗成活的邪魔,被他算计害死的人,他自己都记不清。
哪怕是隐忍,任人欺凌的为质十年,死在他手上的人亦不少。
他的心,连同他的人,寸草不生。
如今,有她在怀,填补了那些空壑的死寂和荒芜。
她不是真正明媚阳光的女子,可他却从她身上,看到了光。她也不会用世俗的是非对错观念古板地要求他,他偏纵于她,她何尝又不是呢?
他勾起唇角,将脸埋在她发间,正要睡过去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披衣下床,轻手轻脚地将招宝抱到床里侧,挨着沈琉璃睡。
傅之曜躺在外侧,与招宝一大一小,将沈琉璃挤在中间,画面温馨。
他看了看沈琉璃,又看了看招宝,唇角往上一翘,各自在他们额头印下一个吻,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招宝不太给力,傅之曜刚睡熟,小家伙就嗷嗷嗷叫了起来。
久疏房事,傅之曜又比以前强劲有力,虽有意克制着,仍是将她折腾得有些狠了。沾了她的身子,他便知她是他的毒药,也是解药,那种食髓知味的快/感只有她能给,旁的女子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