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近他耳边,故意以三分赌气三分俏皮的语气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会当真的,不许骗我,更不许恨我哦。还有,如果你以后敢对我不好,敢打我,敢骂我,敢用……我不喜欢的方式对待我,我一定会恨死你,恨到变成厉鬼也要拉你下地狱!”
少女淡香的气息丝丝缕缕萦绕耳际,酥酥麻麻的。
傅之曜薄唇紧紧抿着,身体僵硬如铁。
他能清晰地感到,沈琉璃那张饱满莹润却吐不出半句好话的红唇似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肌肤,无形中似带着暧/昧撩拨,他想偏头躲开,可大脑一片空白,怎么都动弹不了。
这种感觉让他心悸,恐惧,头皮发麻,亦想逃。
看着傅之曜呆愣傻掉的模样,沈琉璃忍不住想笑。
看不出来,未来的大暴君竟有这般纯情的反应。
她又扯了扯他的耳朵,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你还没回答我?”
“嗯。”傅之曜如梦初醒,眸光暗沉无光,只淡淡地应了声。
正好与他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人间太挤,一起下。
沈琉璃环了环傅之曜的脖子,笑声清脆:“本小姐当你答应了,你好歹也是一国皇子,总不能言而无信吧?”哎,好幼稚的自欺欺人哦。
傅之曜亦是一笑:“不会,我说话算话。”
沈琉璃:“其实,其实,本小姐只是个被宠坏的小孩,脾气大了点,没什么坏……坏心眼,佛祖尚且劝那些穷凶极恶之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觉得像你这种不记仇以德报怨的大善人说不定可以感化本小姐这个误入歧途的小孩。”
傅之曜从善如流:“大小姐,你这样的,就很好,不需任何人感化,人生短暂,韶华易逝,做自己便好。”不记仇,以德报怨,是什么鬼?没听说过!
“做自己啊?”沈琉璃垂了垂眸。
她倒是想哪,只怕是作死自己!
第22章 日常
回了府,都不用沈琉璃发话,傅之曜便自发去了地牢。
如此乖觉真是让人省心哪。
看着逐渐消失在眼帘的白衣身影,沈琉璃敏锐地感觉通过今日那番‘交心’,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什么变了,又似什么都没改变。
不过,傅之曜没有像梦中那样被折腾的昏迷不醒,自己总算能松懈一段时日。一想到接下来的十天只需忽视傅之曜,而不需要按时到他跟前刷仇恨值,沈琉璃心情出奇的好,估计做梦都能笑出声。
她愉快地哼着小曲,让绿琦推着她回了花溪院。
累了一天,早早地用过晚膳,便熄灯歇息去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沈琉璃找出十套全新的头面首饰,一点都不心疼,便差人送到肃王府。
而后,开始做腿部复健。不再只局限于花溪院,直接弃了轮椅,在侯府内溜达了起来,碰到素日讨厌的云姨娘和沈珍珠两母女,沈琉璃都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姨娘,庶妹,早啊。”
“恭……恭喜大小姐的腿得以康复,如今健步如飞,怕是不需再依赖轮椅了吧?”云姨娘一副见鬼似的表情看着沈琉璃,心里却嘀咕,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琉璃对府上的妾室姨娘向来都是眼睛朝天鼻孔看人的,遑论主动同她们搭话,可真是稀罕事哪。
而沈珍珠不管曾经被沈琉璃如何呛声奚落,下次见到沈琉璃依旧能笑盈盈地凑上来,仿佛间歇性失忆了一般当那些不愉快不存在,遂心里再不满沈琉璃,面上也是随着云姨娘柔声道了一声喜:
“妹妹也恭贺大姐姐,姐姐终于不用每日被拘在府内,又能向往日打马过街,蹴鞠玩乐了。”
沈琉璃纯粹是因为心情好得不得了,才会主动跟她们打招呼,但要继续寒暄下去,她可就没什么耐性了。
“承二位吉言。”
沈琉璃轻飘飘地回了句,便转身走了。
饶是如此,云姨娘也有受宠若惊之感,侯爷这月宿在她房里可有半个月之久,除了外出办差的时间,可没几天宿在正妻柳氏房中,这沈琉璃竟然没有找她的茬,还真是怪事。
转头问沈珍珠:“你可觉得这大小姐变了?”
沈珍珠抿了抿唇,道:“姨娘,可能大姐姐长大了吧。”长大又如何,一样讨厌得很。
云姨娘蹙起眉头:“我是你亲娘,私下无人,你可以唤我娘。”被自己的女儿叫做姨娘,云姨娘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哪怕自己如何得侯爷的宠爱,自己在府中依旧只是个地位不高的姨娘,一双儿女只能顶着庶子庶女的身份,既要看柳氏的脸色,也要被沈琉璃欺压。
哪怕沈琉璃再不成器,名声再差,可嫡女的身份就狠狠地压了她的珍珠一头,明明她的珍珠这么温婉可人,才情也甩沈琉璃十条街,可就矮在了庶女的身份上。
当初,柳氏给落地的女儿取名琉璃,她便磨着侯爷为自己的女儿取名珍珠,可这么多年,珍珠倒底不及琉璃名贵,哪怕这颗琉璃污名在身,被嘲被笑,也依旧比色泽光鲜的珍珠贵重。
儿子是个没正形的纨绔子没甚可期待的,可她的珍珠样样好,在府中的地位既比不上受尽宠爱的沈琉璃,连一个孤苦的表小姐赵降雪都比不上。
尤其是看到沈琉璃脸上明艳的笑容,云姨娘心里越发愁了。
她的珍珠从没如此放肆的笑过,总是收着,敛着抿笑。
还好,患有心疾的人活不长。
沈琉璃哪管云姨娘心里的愁苦弯曲,在府内溜达了好几圈,直到出了一身汗,只觉得酣畅淋漓,方才回去洗漱换衣。
说起这心疾,沈琉璃发现只要不与傅之曜有关,其实与常人无异,她每日吃好睡好,并没觉得因患有心疾而身体虚弱,也没有喘不上气的憋闷感,只除了心疾发作时,那是真疼的死去活来,可发作完了,她似乎又屁事没有,如果不是腿不能跳的话,她早就活蹦乱生龙活虎了。
她琢磨了一下,这心疾是因傅之曜而生,既然治心疾的药物都无用,估计能让她心疾痊愈的也只能是傅之曜了。
既因他而生,那便只能因他而解。
可如何解,沈琉璃半点头绪都无。
多思无益,可不要因此毁了她的好心情。
眨眼便是五天过去,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这不用虐傅之曜的喜事持续了五天,做复健也是兴致高昂,除了已恢复基本的行走能力,兴起时,还能提剑练上一小会儿。
柳氏站在远处树下,看了片刻,见沈琉璃身姿灵便,腿伤并没留下任何残疾,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她笑着朝沈琉璃走过去,掏出帕子替女儿擦了擦汗,佯怨:
“瞧瞧,累得满头大汗。你现在已成了亲,平时少舞鞭弄剑,多学学闺中女儿该做的事,女工刺绣不学,琴棋书画也学得一团糟,你总得好好调养身子,日后生个一儿半女,给娘留个念想吧。何况,娘看那傅之曜长得真是俊,你们生的孩子定然也十分好看。”
沈琉璃满头黑线。
生孩子?她和傅之曜的吗?不敢想!
他们两人生孩子,就算能生,不是小混蛋,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小魔王!
何况,她和他生不了。
沈琉璃抬手摸了摸心口,一脸哀愁:“我倒是想为娘留个孩子作为念想,可大夫说了,我如今的身子万不可有孕,心疾一旦发作,就是一尸两命……”
柳氏吓得脸色白了白,一把捂住沈琉璃的嘴:“呸呸呸,乌鸦嘴,娘不要什么念想,你给我好好活着就行。就算一生无子,你也要给我平安活到老!”
“娘已派人遍寻天下神医,总会找到一个能治你的。”生了个讨债鬼,惯会剜她心。
“娘~,我瞎说的。”沈琉璃吸了吸鼻子,撒娇般地往柳氏身上靠去,却被柳氏红着眼眶推开了,“一身的臭汗,离远些!”
沈琉璃:“……是香汗,不信娘闻闻?”
柳氏往后退了一步,说:“对了,你爹让你去书房找他,快去吧。”
沈琉璃狐疑:“爹不是天天忙得不见人么?找我干嘛?”
“娘也不知道内情,不过你爹刚从宫里回来,脸黑得很。”
黑脸?那肯定不是好事了。
“啊,腿好疼。”沈琉璃眸光轻转,手按着腿蹲在地上,呼痛道,“绿琦,快将我的轮椅推来,我要坐着去见爹。”
绿琦应了声,赶紧将轮椅推了过来。
“娘,你陪我一起去书房吧。”沈琉璃坐在轮椅上,边捶着腿,边可怜兮兮地拉着柳氏的手。
柳氏哭笑不得,却不为所动:“娘不去了,你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哦。”
等沈琉璃走远了,柳氏才背过身子,默默地流泪。
腿伤能好,可心疾难治?
第23章 又来了,又来了
书房里,沈茂正与庶长子沈安谈论正事。
沈茂须眉髯发,身形魁梧,面容不怒自威,犹带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而沈安俊逸风流,身姿挺拔,眉目含笑,与沈茂的严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爹,你找我?”
沈琉璃本以为书房里只有沈茂,没成想发现沈安也在,不禁愣了愣,自己对这位大哥向来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果当着他的面挨父亲的训,岂不让他看了笑话去。
沈安虽是庶子,却颇受沈茂重视,在侯府的地位绝不低于沈琉璃。侯府无嫡子,日后袭爵的便是沈安这位庶长子,沈茂对他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栽培,什么好的资源都是紧着他。沈安也争气,年纪轻轻便已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
下面虽还有两个庶弟,但两个皆不成材,一个纨绔,一个懦弱,基本都是被沈茂放逐的。
在沈安小的时候,沈茂曾提议将沈安记在嫡妻柳氏名下,柳氏自然不愿意,怕沈安日后会同她所生的儿子争抢爵位,但这么多年过去,柳氏也只生了沈琉璃一个。沈安不是嫡子,待遇与嫡子已然无异,只不过为了以后能名正言顺地袭爵,沈茂去年再次动了将沈安记在柳氏名下的念头,这次柳氏没再推拒,便是看重了这层情分,望沈安日后能照顾沈琉璃一二。
沈琉璃向来心气儿高,我行我素,对这位名义上的大哥并没好脸色。
好吧,其实她就是觉得自己是侯府唯一的嫡女,在侯府就该以她为尊,其他的庶子庶女就该靠边站。
见爹没有搭理自己,沈琉璃偏头看向沈安,灿笑道:“大哥,也在啊。”
沈安不是沈绪和沈淮那两个废物,自己与他改善关系,遇到危险,他能捞她一把也好。
沈安一愣,显然也同云姨娘一样没想到沈琉璃会主动同他问好,随即点了点头,笑着问她身子可好些了。
沈琉璃瞥了眼脸色黑沉的沈茂,正想顺着沈安的话卖卖惨,只见沈茂一拳砸在桌案上,气势如虹:“你看她红光满面的,身子能差到哪里去?”
沈琉璃抖了抖。
爹疼她的时候是真疼,可发起火来,也是真恐怖。无怪,自己有时候是真能惹事,对爹奉行的原则一向又是阳奉阴违,是怪气人的。
想来可能是诗宴的事情传到了他耳中,沈琉璃快速在脑海里搜刮说辞,沈茂想到这几日憋的窝囊火,哐当又朝桌上砸了一本书:
“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别人往圣上跟前递了多少折子,弹劾我教子无方,说我将女儿教的同大街上的粗鄙之妇无异,连女儿都教不好,带什么兵打什么仗保什么国!”
沈安试图为沈琉璃求情:“父亲,琉璃……”
“闭嘴。”一声厉喝。
沈安爱莫能助地看了眼沈琉璃,没再开口。
“爹,圣上降罪了?”沈琉璃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茂怒目:“没,被圣上压了下来。”
“哦,那就好!”沈琉璃松了口气。
沈茂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沈琉璃,继续炮轰:“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要去参加诗会就学两首诗附庸附庸风雅也好,做甚要同昭阳公主比御……御夫之道,还要人家在场的姑娘们也跟着学习经验,你,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想到之前上朝时,被同僚指着鼻子骂他女儿不要脸地去祸害他们女儿的场面,气得他这个火啊。
转眼瞧见沈琉璃任他训话的乖顺模样,更是憋着一肚子火。这丫头从来都是这样,就是将天掀翻了,你骂她,她就乖乖听着,让她改,从来都不会改。
本来朝臣们非议几天也就过去了,结果这两天被谏议院的那帮家伙揪着尾巴,疯狂地往圣上面前掺折子,说沈琉璃将自己和陈国质子的房/事拿到台面上说道,实在有伤风化,弄得今天被圣上单独留下好一顿训斥。
自己的后院没起火,女儿的那点风月事倒是闹得满城风雨。之前是萧景尚,如今是傅之曜。
萧景尚那事儿还好说,不过是痴念不得,有将她贬得一无是处的,也有对她表示同情的,谁的一生没遇到过一个爱而不得的朱砂痣。
可这傅之曜虽是质子,也的确是个人都能踩上两脚,圣上对他的死活也不甚在意,可这闹得人尽皆知,既丢了承恩侯的脸面,亦是有损圣上的圣明,说我萧国皇帝无容人之雅量,我萧国无大国风范,任由一国质子遭人践踏,受人诽谤。
御书房那堆成山的折子,也将元康帝气得狠了。
沈琉璃绞着手指,弱弱地道:“我,我就是背锅的,分明就是昭阳公主故意挑事。其实,爹,你也是背锅的,他们不敢诽论圣上教女无方……”
沈茂老脸愈发黑沉,打断了沈琉璃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昭阳公主的关系有多糟糕,她邀你去诗会的用意,你能不清楚?你故意凑上去,又打得什么鬼主意?你要是不去,能发生这些糟心窝子的事?”
沈琉璃:“……”她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非去不可,要给傅之曜找虐的嘛。
“我专门让你祖父提点你几句,让你安分些,你倒好……”
沈琉璃叫苦不迭,揉了揉腿,挤了挤眼泪:“爹,我腿疼,我能先回去上药吗?”
沈茂看了眼轮椅,冷笑:“都能飞檐走壁了,还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