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斥太子一党蒙蔽君心,避重就轻,只字未提萧国派兵追杀之事,随后又道:“若非萧景尚小儿赶尽杀绝,四皇子何以会潜逃回陈?”
众臣被骂的哑口无言。
人都回来了,断没有将一国皇子送上门让人杀的道理。
最后,陈帝只说四皇子既已回来,那便让他回来,却也没提是否需派人去迎接,回东陵后又该如何安置等问题,就无力地摆手下朝了。
看着陈帝的身影消息在殿门口,太子傅卓没有回东宫,而是径直去了王贵妃的华清宫。
褚皇后身故后,王贵妃便为后宫之首,暂掌凤印,行的是皇后之职责,却无皇后的名位,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并不能令六宫妃嫔信服,甚至有人妄议她鸠占鹊巢,就算是褚皇后死了,陈帝亦为她而将后位悬空。
傅卓是庶长子,而今又是太子,可他的母妃却依旧只是贵妃。王贵妃虽已是众妃嫔之首,但倒底算不得陈帝的妻,陈国祖制,唯有帝后才能合葬。以王贵妃现今的身份,放在普通人家,充其量算是个贵妾,连续弦填房都算不上,算不得正妻。
是以,心里总憋着一口郁气。
想着这辈子到头了都只是个贵妃,但好歹她的儿子是太子,当不得皇后,日后直接成为太后也可。但偏巧褚皇后的儿子却在她的儿子还未登基前就回国了,在陈帝身体每况愈下,在陈帝对褚皇后心有愧疚思亡人的时候回来了。
陈帝对褚皇后本就爱恨交织,若爱占了上峰,她的儿子岂非危矣。
早年虽有傅之曜并非陈帝亲子的传闻流出,但傅之曜是不是陈帝的儿子,她比谁都清楚。
若真是孽种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
褚皇后几乎是王贵妃一辈子的阴影,生前便是她强劲的对手,她绞尽脑汁使劲心机手段才能谋求上位,可人家不需要献媚争宠勾勾手指笑笑就能让陈帝甘为裙下之臣,偏生还是个嫁过人的有夫之妇,陈帝愣是力排众议将其册封为了皇后,而她生的儿子生而便为太子。
不争不抢,已是人生巅峰。
“母妃!”一道挺拔的身影进来,打断了王贵妃的思绪回忆。
王贵妃倚在贵妃榻上,抬头看向傅卓急道:“快给母妃说说,事情如何了?”
傅卓眼里掠过一抹杀机,颓丧道:“傅之曜回国已是事实,父皇态度强硬,不可能将他遣返回萧。”
可恨!这么多年屡次在萧国暗杀傅之曜都失败了,反而折损了不少人马。
这些年,眼见着陈帝对褚皇后心生有愧,傅卓实施了几次暗杀,却都未成功。他想不通一个被丢弃在萧国冷宫的废物是如何躲过毒杀暗杀?
如果不是去年傅之曜躲进了承恩侯府,那里守卫比冷宫森严许多,他还想再杀他几次。
诚如褚皇后是王贵妃的阴影,傅之曜以前也是他的阴影。他生来便是长子,可却敌不过那个女人所生的奶娃娃,刚满月就被册立为陈国太子,他就是拉屎拉尿,父皇都觉得是香的,他哭,父皇便会抱着他哄着。
而自己,千方百计想办法逗父皇开心,父皇只淡淡一笑,有时甚至不言苟笑。那时,他便明白了,只要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不用刻意讨好,父皇都是满心欢喜的。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死了,还有他和母妃啥事?
王贵妃见傅卓情绪低落,宽慰道:“你也别太过放在心上,你如今东宫之位稳固,舅父又是宰辅,多年经营,朝中势力已近半归于我儿之手,你的位置没那么好动,就算你父皇有心,也未必动得了。”
傅卓握拳道:“但夜长梦多,此人不除,孩儿难消心头之恨!”
王贵妃点头:“别用手下的人,也别用王家的。”
……
一路上,傅之曜见沈琉璃无逃跑的念头,大多时候都表现得乖顺异常,倒也没怎么找她麻烦。除了偶尔拉拉她的小手,摸摸她的小脸,也没做什么轻薄逾矩之事。
没起色心倒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去往东陵的路上不甚太平,三番五次遭遇暗杀,需时刻保持警惕。分别有两波人,一拨来自萧国,一拨便是来自于傅卓,哪怕是傅卓并没用自己的人,但傅之曜屡次在萧国冷宫被暗杀过,对他的套路深谙于心。
傅之曜凝眉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而沈琉璃则坐在旁边剥着橘子,马车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手中的橘子顿时脱落,沈琉璃惊呼了声,猛地扑倒在了傅之曜怀中。
眸底泛着狡黠的光芒,小手撑在男人的胸膛上,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摸到。
解药呢?分明瞧见他藏在衣服里的啊。
“摸够了吗?”头顶上冷冽幽沉的声音蓦地响起,泛着丝丝寒意。
“我是不小心撞到你身上的。”沈琉璃身子一僵,便要起身,哪知头发却勾在傅之曜的腰封上,头皮拉扯之下,嘶的一声,她又坐在了他腿上。
竟坐到了某个突兀的地方。
听得男人的闷哼声,沈琉璃双颊泛红,无措地伸手去解头发,却不想越解越乱。
傅之曜额头似冒出了细汗,掏出匕首,直接将沈琉璃的头发割了一大撮。
沈琉璃刚坐稳,就看见傅之曜手里的乌黑细发,倏然瞪圆了眼睛:“你为什么要将我头发弄断,解开就好了。”
傅之曜将匕首插回刀鞘,撩起袍子,遮挡了比较尴尬之处:“原来是我扫了阿璃的兴,阿璃竟想同我难解难分?”
语罢,陡然欺身而上。
他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禁锢在身下,沈琉璃惊愕地瞪着他,刚动了动唇,就被他以吻封缄。
她伸手推他:“别。”
可他的动作快捷迅速,被酥软散支配的沈琉璃根本来不及反应,轻易就被他撬开了贝齿,风雨齐聚,极尽缠情。
她被他吻得颠簸,沉沦……
马车外,叶风与钱富耳目俱佳,车厢内的动静尽数落入耳中,两人皆是多年光棍,老脸同时一红,叶风挥手便让死士们稍微离远些,与钱富落于后面,拉开与马车的距离。
钱富低声哼道:“主子肯定被这小狐狸精勾/引了。”
叶风道:“未必见得!主子被沈琉璃虐打得够呛,照理应是对她深恶痛疾的,可你见这一路上,主子将她好吃好喝地供着,来了刺客,也让我们尽力保护她的安全,怕是日后主子的夫人就是这位原配了。”
钱富不满道:“原配?这位原配来了陈国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对我们主子又没有助力,反而处处拖我们主子后腿。别看这沈琉璃这些天表现的逢迎乖巧,肯定是想趁机偷那半颗解药!”
“主子感情的事,我们做属下的也不好插手,亦不好规劝。”
“老阁主肯定不会同意沈琉璃呆在主子身边。”
叶风倒是看得分明:“也未必,老阁主向来是放任主子所为,怕是也无闲心管主子跟哪个女人亲热?”
钱富不高兴道:“你怎么总为沈琉璃说话?”
叶风喊冤:“我替她说什么话,我们忠于的是主子,主子爱要哪个女人,又不是我们能管的,我看钱叔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主子对沈琉璃爱也好,恨也好,折磨也罢,疼宠也罢,这都只是他的私事罢了。”这也是钱富资历比他长,年纪比他大,却是由他打理生死阁的原因。
“主子被困上京,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道不该找个温柔小意尽心服侍主子的女人吗?”
钱富不喜欢沈琉璃,是因为这女人又自私又刁钻狡猾,心眼忒多,关键曾经还那般折辱主子。虽然主子如今不会被她欺负,可主子是做大事的人,心机谋略要用在正事上,哪里有闲心浪费在她身上。
叶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可能主子觉得温柔小意的女人千篇一律,太过呆板,不及这种棋逢对手的女人有意思。况且,我见主子和沈琉璃你来我往,似乎颇为享受这种沈琉璃落于他手的感觉。”
钱富哼了哼,没再说话。
而狭窄的车厢内,情/热仍在高涨。
傅之曜幽暗地凝着脸颊泛红、隐露媚眼的人儿,眸光变得愈发深沉,他说过终有一日,会将这个女人按在身/下,而今此时此景就在眼前。
她只能在他掌中翻转,未来也只是会在他身/下绽放。
脑海似浮现那般的画面,竟让他情难自控,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揉碎了,拆皮裹腹。
如果她同他硬杠,他可能会不顾一切地摧毁她。
然而,见她能屈能伸,分明愤怒不甘,却会刻意放低姿态委屈求全,明知是假象,是戴了具假面与他做戏,可他竟不可思议地生出了一丝怜悯。
难道是自己心里不正常?
他曾无数次想象,若执鞭者是他,但凡他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要像她对待自己那般,将她抽得皮开肉绽,跪地求饶。
可现在有此机会,他却没这样做。
打都不曾打她一下。
一定是吻她的滋味太过香甜,抱着她的感觉太过美好,若将她弄得伤痕累累,如何下得了嘴?如何下得了手?
比起虐待她的身体,让她哀求连连,不如换种方式让她祈求痛哭,或许更有趣。
沈琉璃小脸泛红,眸光迷离。
手却不自觉地顺着傅之曜的手腕,伸向了他的袖口。
气压陡然低沉了下来,傅之曜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戾阴鹫,他握住她纤细的皓腕,用力往反方向一折:“你在找这个?”
男人的右手捏着半颗药丸,递到她眼前。
沈琉璃疼的目光刹那间变得清明,眸底水光潋滟:“没,我没找它。我只是……只是……”
傅之曜冷笑:“只一试,就将你打回了原型。”
“你不拿它试我,我也不会一时手痒的。”沈琉璃缩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揉着手腕,声音隐约染上了哭腔,显得好不委屈。
早上穿衣时,傅之曜故意当着她的面将解药放在身上,沈琉璃原本也没打算偷的,可离东陵越近,那些噩梦便越真切地出现在脑子里,面上虽装得坦然不惧,可心底实则怕得要死。
途中有各路刺客杀手,他不便对她下手,可到了东陵呢。预示着他夺位弑君的时间越来越临近,她害怕被他囚禁在那座华丽而腐朽的宫殿牢笼里。
他囚着她,困着她,还用铁链拴着她的手脚,她如何不惧。
她不敢相信,他是否真会放了自己?
尤其,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时,她竟发现他一直幽幽地盯着自己,那种恍若九幽地狱的眼神带着嗜血的狠戾凶暴,誓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当时,真是惊怕极了。
傅之曜冷睨了沈琉璃一眼,竟发现她瑟瑟发抖,脸色发白,像是怕到了极致。
怕他吗?
他还没将她如何?
傅之曜掀开车帘,扬手便将解药给扔了。
“如此,便无试探之物了。”
沈琉璃揪紧了衣襟,一双杏色眸子水雾朦胧,呆呆地望着那枚呈曲线坠落到地的半颗解药,哇的一声哭了。
第60章 没良心
嚎啕大哭, 放声痛哭,哭的眼泪鼻涕横流,不是以往压抑的啜泣或是无声流泪, 而是哭得要多惨烈就有多惨烈, 能嚎多大嗓子就嚎多大嗓子。
眼泪如决堤的江河奔流不息,哗啦啦地流, 泛过白嫩的面颊,打湿了前襟, 不过眨眼的功夫, 那双好看的眸子便如充了血似的, 又红又肿。
一想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反抗不了,逃不了, 只能任傅之曜拿捏逗弄,沈琉璃便难受得紧,心口像堵着块大石, 压得她喘不过气,他要是给自己一个痛快也就罢了, 偏生连个好死法都不给。
感觉自己就只是一个随意物件儿, 他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随着那半颗解药的崩逝, 沈琉璃彻底崩溃了, 情绪几近崩塌, 心里的那根弦啪地一下断了, 再也绷不住。
只想大哭一场, 肆意宣泄心底的惊恐与不安。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可沈琉璃却是哭得要多丑便能有多丑,伤心到无法自已, 直接伏在凳上哭的酣畅淋漓,身子一颤一颤的,看着好不可怜。
听着这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惨哭,钱富和叶风面面相觑。
主子这是做了什么,能将沈琉璃逼到如此绝境,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其它死士也频频往马车的方向张望,傅之曜被她哭的烦躁不已,掀帘便要出去透口气,一看到众人窥视的目光,怒甩车帘,又坐回了车里。
他低吼:“别哭了。”
沈琉璃身子剧烈颤动,依旧沉浸在悲痛的氛围内,清甜软糯的嗓音也渐渐变得嘶哑。
可她仍是嘶着嗓子嚎哭。
没天理,还不能哭了?她偏要哭!
傅之曜眉骨往下一压,放缓了声音:“别哭了,过了前面雍城,我们便要到东陵了,到时我陪你……逛逛,你想买什么便买什么。”
东陵?
一听这两个字,沈琉璃脸色白了白,直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背过气。
见她哭得越发厉害,傅之曜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哭什么哭,我又没将你怎么着。”
沈琉璃仰起小脸,眼睛红肿,妆容也哭花了,她抬手抹着脸颊上的泪痕,抽着气结结巴巴道:“我……我……我现在……现在就是个……废……废人,是……是你将我……变成废人……的!”
嗓音沙哑无比,一句话愣是被她说得像吊不上来气。
“呵呵。”傅之曜气笑了,“若你不是非要带我回上京,不是想着要逃跑,我会这样对你?”
“你……你对我……不好,对我……很坏,我才想要……想要回家。”沈琉璃直接略过强带他回上京之事,断断续续地说道。
傅之曜眸光微冷:“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这下,沈琉璃倒是要被他气笑了,但她笑不出来,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他对她所做之事,比打骂她更狠,威胁恐吓,直接下/药将她整瘫了任他为所欲为,不是更过分。
傅之曜抬手去拭她脸上的眼泪,被她偏头躲开了,倾世的俊脸陡然一沉,他动作略显粗鲁地板过她的脸,取出一方洁白的娟帕,替她擦拭干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