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明眸更是如兔子眼似的,又肿又红。
傅之曜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嘉峪镇,又低头看了眼神情恹恹的沈琉璃,轻笑:“等到了嘉峪镇,我便让你说话。”
听得此言,沈琉璃只是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都到了陈国,说不说话有何意义,她还乐得当哑巴。
沈琉璃软弱无力地靠在傅之曜怀里,被屁/股下的坐骑颠得昏昏欲睡,管她三七二十一,脑袋直接搁在傅之曜的手臂上,一晃一晃的。
看着她如此晕糊乖顺的模样,傅之曜哂然一笑。
没了刺的沈琉璃,很乖。
傅之曜被困在萧国整整十年,疏于骑射,加之怀抱着沈琉璃,骑行的速度稍微有些慢,手下人为了将就他的速度,自然也跟着慢了不少。
而沈茂这种马背上征战沙场的老将,追杀敌寇的速度自是不俗,在傅之曜即将到达嘉峪镇时,便围追了上来。
沈琉璃精神一震,直直地看向沈茂。
爹,你可算来了。
可她大半张脸被傅之曜的衣袖遮挡,沈茂压根就没瞧见她,只是怒视着傅之曜,彼时的傅之曜撕去了满脸的络腮胡子,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显露无疑,确认是圣意要杀之人后,沈茂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格杀勿论。
傅之曜一甩衣袖,将沈琉璃露了出来,冷笑道:“也包括她吗?”
沈茂一惊:“琉璃!”
沈琉璃热泪盈眶,爹啊,你一定要救女儿回萧国。
傅之曜这个狗东西,简直不是人。
沈茂怒喝:“傅之曜,速速放了本侯的女儿!”
傅之曜的大掌袭上沈琉璃的颈间,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冷冽的杀意:“放了她,沈侯爷可会放我回陈?”
沈茂面露犹豫。
傅之曜稍一使力,沈琉璃便被他掐得小脸泛白,张嘴大口喘息,甚是难受的样子。
沈茂沉了沉眸,而后咬牙道:“自然!你若放了小女,本侯自会放你安然离去!”
傅之曜艳丽的唇一勾:“不如侯爷先放我离开,等我到了嘉峪镇,我再放了侯爷爱女。”
沈茂:“休想!”
沈琉璃被傅之曜掐得呼吸困难,艰难地转了转眼珠,一会儿看看傅之曜,一会儿又看看沈茂,方才见到沈茂的惊喜刹那间消弥,心中已经了然。
沈茂不会为了她放傅之曜离去,傅之曜也不可能放了她。
两个人都在诓对方。
果不其然,只听得傅之曜冷冷说道:“兵者诡道也!我若放了沈琉璃,侯爷岂不是再无任何顾忌地诛杀我,阻挡我回陈国?我在你们萧国为质十年,又被侯爷的爱女虐打了大半载,不如就让侯爷的爱女到我手上做几年人质,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可好?”
沈茂大怒,僵持道:“只要你放了她,本侯便会放你离去。”
傅之曜挑眉:“不如侯爷退后五里,我就放了沈琉璃。”
沈茂甩袖:“不可能!”
“如此,便没甚可谈的。”
傅之曜手一扬,数名死士率先发动攻击,一有缺口,叶风便带领部分死士护着傅之曜离开,而钱富则带剩下的死士断后,拖住沈茂。
一行人疾驰嘉峪镇而去。
傅之曜低眉:“沈琉璃,没想到在沈茂心里,我的命竟比你的命还重要?”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讥诮。
沈琉璃耷着眸眼,没说话。
不过就算她想说,也开不了口。
梦境中经历过被沈茂射杀的那一幕,面对此时此景,她已能比较坦然面对。
何况,对于傅之曜这种不讲武德的人,就算真将他放走了,他也未必会遵守承诺放了她。
沈琉璃默默地安慰自己,好在沈茂没射她一箭。
哪知道刚这样安慰过自己后,沈茂见傅之曜离嘉峪镇愈来愈近,当即就命令弓箭手射杀。
身旁的副将担忧道:“万一射到了大小姐……”
沈茂皱了皱眉,道:“有傅之曜在后面替她挡着。”何况,距离越拉越远,利箭破空的速度也会越减越弱,只射杀傅之曜,不可能一箭射中两人。
副将不再迟疑,立马招呼弓箭手:“放箭。”
数十道利箭直朝傅之曜后背射去,皆被叶风等死士挡去。
听着耳边破空而来的嗖嗖利箭声,沈琉璃吞了吞口水,再次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射杀傅之曜的,而非她。
沈茂要杀傅之曜,肯定是萧景尚下了死令,而萧景尚之所以这般做,便是她写的那封信。
箭矢越来越密集,嘉峪镇的关卡近在眼前,忽的匝道大开,一队手持盾牌的陈国士兵冲了出来,迅速摆开阵型,叠盾护在傅之曜后面,抵御着密密麻麻的利箭。
而傅之曜则趁机策马跨入了嘉峪镇。
钱富见傅之曜安全离开,也快速撤退。沈茂带兵追至关卡处,眼见着傅之曜于他面前逃逸,欲再往前追。
楚平则带领陈军挡在沈茂前面,怒斥道:“沈茂,你兵临我陈国边关重地,是要对我陈国开战?”
沈茂脚步一顿:“傅之曜私自潜逃回陈,我奉命将其捉拿回萧,还望楚将军配合,主动将人交出。”
楚平冷哼道:“捉拿?我看你分明是置人于死地!四殿下既已踏入陈国,本将军便无权擅自送一国皇子出国,若执意要四殿下回上京,还望萧国派出使臣同我陈国皇上商议。”
萧陈两国的和平盟约未曾作废,沈茂自然不可能强攻陈国嘉峪镇,只为追杀傅之曜。
“既如此,还请楚将军代为转告一句,若傅之曜敢伤害本侯爱女,此事休想善了。”
遂,愤而带兵离去。
楚平嗤了声,爱女?
你个糟老头子还放箭?
……
沈茂撤离后,楚平便安排傅之曜一行人住进了自己的府邸。
楚平曾在褚府上见过傅之曜,记忆中,他还只是个懵懂孩童。没想到再见,竟已长成了这般俊逸不凡的美男子,只是身体甚是羸弱,看起来不若寻常男子伟岸,可想而知,在上京吃了多少苦。
虽有诸多话想问,可深知傅之曜一路逃亡,舟车劳顿,又经历了方才的追杀,定是人困马乏。
用过晚膳后,便安顿他们休息。
看了眼如没了骨头般软靠在傅之曜怀里的妙龄少女,楚平忍不住问道:“四殿下,这位便是沈茂之女?”方才用膳时,也是这般靠着傅之曜,只是她基本上什么都没吃,也不说话。
“嗯。”傅之曜颔首。
见傅之曜不欲多谈沈茂之女,楚平纵有万千疑惑,却也不好多问,便让家眷单独给她安排一间厢房,却被傅之曜拒绝了。
楚平愣了一下。
对于上京的一些传言,楚平略有耳闻,知道傅之曜在萧国娶了沈茂的嫡女为妻。据说那嫡女嚣张任性,性子极不讨喜,总是变着花样折磨辱骂傅之曜。可眼前这个软耷耷的乖巧女孩看着却不像,难道是沈茂另一个女儿,听说沈家的庶女倒是个温柔可人的姑娘。
娶了嫡女,又带了庶女回陈。
莫非两个女儿……
楚平瞄了一眼傅之曜的脸,这么俊的脸,确实有这个资本。
傅之曜不知楚平脑补了什么,但他确实有些疲累,便带着沈琉璃回屋了。
沈琉璃半点都不想与傅之曜同屋而睡,可她现在是有口难言。
傅之曜将她放到床上后,便掏了一颗药,塞到她嘴里。
混蛋!又给她喂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捏了一下沈琉璃的脸,淡声道:“阿璃,你想杀我,你父亲也想杀我,我对你是不是太仁慈了?”
“呸!一码归一码,我父亲想杀你,是我父亲的事,你也想赖到我头上?”沈琉璃不满地睁大了眼睛,怒瞪着他,这般恨恨地想着,竟不自觉说了出来。
咦?
能说话了!
第58章 怡情
傅之曜眸眼阴翳, 俊美的脸庞陡然间阴云密布,冷笑着道:“账,可不是这样算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傅之曜这厮气焰嚣张, 又在陈国地盘上,该认怂就认怂, 该示弱就示弱。
沈琉璃缩了缩脖子,干笑着, 弱弱道:“娘原本打算教我学算账管理中馈的事, 可这不是还来不及学嘛, 娘就跟着祖父去明城了, 我又被你带来了陈国,无人教, 不会算,这不是情有可原吗?”
我自己做的孽,作的死, 都已经够多了,再加上沈茂的账, 可还有活路?
傅之曜声音微冷:“父债子偿, 没听过吗?”
“听是听过, 但总觉得没天理。如果父亲做的恶就要算在子女头上, 子女又该如何喊冤?父养子, 子尽孝便可, 但……不承债!”
傅之曜盯着沈琉璃看了半晌, 才幽幽道:“是么?”
似问沈琉璃,又似问自己。
可事实上,有些父亲却会将原本不属于子女的错也归咎于子女头上, 娘是为救他而死,为何不去找害他的真凶,为何要指责是他害死了娘,甚至为了良心好过,一点流言蜚语甚至都不去求证,就可以将他污蔑成孽种,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将他丢到异国他乡,自生自灭,任人欺凌。
沈琉璃眸眼轻动,敏锐地察觉傅之曜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儿,一瞬间,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竟恍若枯败的荒野寸草不生,寂寥而萧索,令人窒息。
她试探地唤了一声:“傅之曜?”
他恍然回神,冰凉的手指落在她饱满的唇上,轻轻碾压了一下:“你这张嘴,可真是能言善辩,歪理邪说,敷衍推诿做得比谁都溜!”
“呵呵。”沈琉璃很想扯出一抹真诚的笑容,可结果却是皮笑肉不笑,委实难看。
没办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有傅之曜这个黑心肝在旁,她哪儿敢坦诚相待啊?
傅之曜凝着她,倒是低低笑了起来。梵音清冽,带着丝显而易见的愉悦。
沈琉璃抿了抿唇,掀起眼帘道:“我已经跟你回了陈国,你身边又有这么多的高手环绕,我一个弱女子肯定是跑不掉的。而且,你老让我像个病西施一样躺着,也不是事啊,总不能让我这样躺一辈子吧。不过你放心,就算你给了我解药,等我手脚活动自如,我绝对不会想再杀你,一定老老实实的,绝不惹你生气!”
吃一暂长一智,杀他的心是彻底死了。
这厮,根本死不了的。
杀他,反而屡次让自己陷入被动。
何况,傅之曜在上京城呆了十年,而这嘉峪镇的守将竟对他礼遇有加,甚至冒着被陈帝降罪的风险,无诏而接应他回陈,真不知他有何通天本事,远在上京为质,却能手眼通天在陈国布得如此人脉。
而他回陈后,短短数日便弑父弑兄,扫除一切障碍,成为陈国的新皇。若是仅凭一人之力肯定无法办到,朝中肯定还有不少像楚平这样支持他,为他铺路的人。
傅之曜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起身走到桌边,他走得很慢,施施然地坐了下来,长袖轻拂,他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默不作声地喝着。
气氛倏然诡异,安静的可怕,满室只闻他喝茶的细微咕噜声。
沈琉璃转眸看向他,神经紧绷。
她看见他喝茶时滚动的喉/结,微亮的烛光映着他的眉眼,映着他端坐的身影。
喝完一杯,又给自己续了一杯,就这样连喝了三杯茶。
杯盏重重搁在桌上的声音,让沈琉璃身子一僵。她愣愣地看着桌案边慵懒沉寂的男子,灯影之间,他的眉目如墨画,好看极了,却在烛火的映照下带着一种恍若深渊的寒意。
莫名的,沈琉璃瑟缩了一下。
良久,傅之曜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别想着逃,等到了东陵,我自会给你解药。”
东陵,即陈国的都城。
烛火被吹灭,一室黑暗。
沈琉璃只听得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传入耳畔,紧接着旁边床榻下陷,傅之曜便掀开被子躺在了她身侧,他长臂一揽,自然而然地将她搂入了怀中,她被迫依偎在他臂弯之中,脑袋也被男人的大掌按在了他的胸膛。
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
从冀州到边关的路上,但凡入住客栈,他便会搂着她同塌而眠。
之前,她口不能言,身若娇弱病西施,也反抗不了他,只能被迫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如今,嘴巴能上阵言说了,自然要捍卫自己了。
“傅之曜,我……”
话音未落,嘴便被傅之曜给捂住了,他低道:“惹怒我的下场,你不是已经尝试过了,还想再试试?嗯?”
沈琉璃磨了磨牙,闭口认怂。
傅之曜修长的手落到她眉眼上,划过她的唇,她的脖颈,而后没入她的心口,让她的身子跟着直颤。沈琉璃咬着唇,颇为抗拒,试着动了动,可她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这般动着,无异于在男人身上轻轻磨蹭。
沈琉璃丧气,不再动弹,就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傅之曜身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然而,傅之曜却猛地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往上拉了拉,将她的脸直接拉向自己。而后,他的大掌落至她的后颈处,迫使她与他脸对脸,力道越来越重,以至于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彼此呼吸萦绕交缠,她的唇正巧碰在他的鼻尖上。
如此亲密的姿势,让沈琉璃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除了横洞那次,逃往边关打尖住店的几晚,白天疲于赶路,傅之曜几乎就是上床就睡觉,只偶尔将她搂在怀里,并没对她做过任何越矩不轨的动作。
现在回了陈国,安全了,不必时刻警醒被萧国官兵发觉,所以精神松懈,他就要饱暖思□□了吗?
“你抗拒我,可你的身子却对我欲拒还迎。”傅之曜似笑非笑道,随着他字字呼吸,那股热气全喷洒在沈琉璃白皙的小脸上,夜色之下,也不知有没有染上红晕。
沈琉璃唇瓣剧烈颤抖:“我没有。”
“那你方才在我身上动什么?”傅之曜似乎甚是享受这种亲昵的触碰,以往视他如蛇鼠蛆虫的女子就连直视于她、都会被她叱责辱骂,而今却只能在他掌中任他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