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琉璃心中一凝:“重要的事?”
“哎呀,我也不知道爹爹忙什么,你还是同我说说表哥罢。”
偃冬青惦记着表哥为何如此高兴的事,伸手拽了拽沈琉璃的胳膊。许是手劲儿有些大,衣裳的料子又有些软,竟给她扯得衣襟开裂,衣衫顿时往下褪了褪,露出一片乍泄的春光,以及莹润肌肤上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红痕。
她一愣,顿时了悟道:“我明白了。”
沈琉璃赶忙将衣服拉起,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借以掩饰自己的窘迫与不快。
偃冬青歪着头看她,忽然语出惊人:“原来是表哥爱了你一晚上,我原以为他会讨厌你,没想到竟是如此!”
噗。
一口茶水猛地喷了出来。
沈琉璃瞪圆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看着裙踞上沾染的茶水,偃冬青亦是变了脸色,不高兴道:“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我以前瞧见过娘亲身上也有你这般的痕迹,爹爹说这是他与娘亲相爱的表现。你身上这么多,难道不是爱了一晚上?”
沈琉璃以手扶额,差点又被偃冬青气得半死。
她该如何解释,做这种事不一定代表相爱?
第65章 何意?
面对小姑娘‘敏而好学’的求知欲, 沈琉璃自然不会就这事给她解惑。
不过,偃冬青可能被偃晟和花解语保护得太好,不谙世事, 性子又贪玩, 沈琉璃以上京各种玩乐的趣事便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诸如投壶, 射箭,马吊, 蹴鞠, 斗鸡, 捶丸等等。
可能有的不甚精湛, 但她都会啊,忽悠偃冬青绰绰有余。
听她说的妙趣横生, 偃冬青眼睛发亮,随即似想到了什么,哼唧道:“这些都需要体力的吧, 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连只蛐蛐都抓不住, 你莫不是信口开河, 哄我呢?”
沈琉璃说的口干舌燥, 端起茶杯咕噜了一大口, 眨眼道:“前些天, 我是因为生病才导致身子比较虚弱, 等我再缓上一两天, 别说射箭蹴鞠,就是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对我来说, 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难不倒我!”
偃冬青虽单纯,却不蠢,立马便抓到了沈琉璃话中的漏洞,前后不一:“这么说,你昨晚编排表哥的话都是假的了?难怪表哥会生气?”
沈琉璃一滞,眼神飘忽:“我可没编排你表哥坏话?”
偃冬青瞪大了眼睛,气呼呼道:“是谁说的‘你只知我虐待他,却不知他是如何待我的’,说的那叫一个心酸。我看分明就是你经常欺负表哥,你还故意倒打一耙,果真是个坏女人。”
沈琉璃握了握拳,虎着脸道:“你刚不还说,你表哥爱了我一晚上么?我要是对他不好,讨厌他,能让他‘爱’我吗?”
偃冬青被说得哑口无言,竟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
沈琉璃掀了掀眼帘,语重深长道:“我跟你表哥的感情,都像你爹和你娘那般相爱了,还存在谁欺负谁一说吗?你表哥对此甘之如饴,是因为……”
说着,沈琉璃眸底划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稍微往偃冬青身边挪了挪,附在她耳边悄声道,“是因为他有怪癖,就喜欢,我这样对他,他就喜欢我给的这两鞭子。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娘,万一你娘拿鞭子抽你爹,但你爹没有傅之曜这般的怪癖,到时可就影响你爹娘的感情,说不定会让他们反目成仇。”
“还有,你是我在陈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你又是傅之曜的表妹,我才将他不可说的秘密说与你听的。傅之曜自尊心强,不可能承认有这方面的癖好,都是我默默地替他承受了外界的流言蜚语。”
语罢,沈琉璃重重地叹了口气。
偃冬青目瞪口呆,半晌都无法消化这个惊天事实,她惊诧不已,甚至带着一丝怀疑的眼神看向沈琉璃:“真的?”
怎么感觉那么不可信?
“比真金白银还金!”沈琉璃点头,煞有介事地胡诌,“龙生九子尚且子子不同,这芸芸众生,人的性格亦是各不相同,有些人的性子难免异于常人,傅之曜就是普通人中的异类。”
偃冬青没想到风姿卓然的表哥竟是这样的人,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哪儿有人喜欢被虐的,可沈琉璃身上的痕迹又说明了表哥同她应是相爱的。
以小姑娘鲜少的人生阅历,断然想不到这世界竟会如此险恶、复杂?
见偃冬青无话可说,沈琉璃挑了挑眉:“冬青,我身子不舒服,想休息片刻,你自便。”
身子本就不适,坐立难安,又强撑着同偃冬青掰扯了这么久,只想躺回床上,四肢舒展,换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以便缓解傅之曜带给她的难忍与酸胀。
“哦哦哦。”偃冬青回神,“我知道,相爱后的后遗症。”
娘亲每次事后,也会倦怠不堪,歇息许久。
沈琉璃:“……”
同偃冬青胡扯了片刻,沈琉璃觉得自己难过也不是,伤心也不是,心底的郁结竟奇迹般地冲淡了不少。一想到傅之曜日后会被自家表妹用一种诡异的眼神审视,自己心里竟涌起一股隐秘的愉悦感。
事已至此,自怨自艾不是她的性子。何况,还没到最坏的情况,噩梦中的处境,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现如今,及时止损尚来得及。
只是昨夜被傅之曜折腾得着实过火,步子稍微跨大些,便会嘶嘶地疼,倒底是在房里躺了两天,也焉了两天,更是暗戳戳地扎了两天小人。
小人乃狗男人傅之曜是也,沈琉璃找不到针扎,就用竹签子戳。
戳戳戳,戳得稀巴烂。
在她焉了吧唧的这两天,花妩倒是每顿按时将饭菜送到她房里,晨起有洗脸水,入睡有洗脚水,换下的衣服也拿去洗了,让她很是享受了一番贵客的待遇。见她恢复了精神,有劲儿同偃冬青打闹玩乐,便没再搭理她了。
这是花解语的意思,花解语见过沈琉璃将傅之曜打的惨状,倒底是心疼自己的侄儿,因为傅之曜的叮嘱,不找她麻烦已属难得,但要把她当成桃花谷的客人也是办不到的,便故意冷着她。
只是让花解语想不到的是,沈琉璃竟与冬青打成了一片。
这才没几天,冬青便时不时地在她耳边念叨着,沈琉璃如何如何会玩,她们又去抱了李大娘家的两只大公鸡互啄,毛都给啄秃了,还有草丛里的蛐蛐都快被她们抓完了,还要召集桃花村的村民玩蹴鞠,诸如此类。
沈琉璃能学得什么好,身为上京贵女的必修之课半点没学到,倒是将这些玩物丧志学得门门精,偏偏冬青这个小妮子被她爹宠得天性贪玩,这不就与沈琉璃对上眼了,两人年纪相差又不大,自然而然玩到一块去了。冬青成了沈琉璃的护身符兼枪头,偏那蠢丫头对此一无所觉。
花解语有气,本是打算晾着沈琉璃,结果人家倒好,到了饭点无人送饭,便厚着脸皮到冬青跟前蹭吃蹭喝,无人给她洗换洗的衣物,就跑去同冬青挤一张床,脏衣服便仍在冬青屋里,每日帮冬青洗衣的莫大娘便一起洗了。
无耻之人,果然脸皮够厚。
原以为沈琉璃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环境,没人将就她侯府嫡女的身份,没人捧着她,定会过得不顺心,没成想她倒是能屈能伸,不把自己当外人。
桃花谷的村民劳作耕息,娱乐活动较少,花解语身为谷主一般都比较严肃,又只对医术感兴趣,除了要紧事露面,在村民面前都是高冷神医的形象,桃花谷虽宁静祥和,但过余便会有些暮气沉沉。而沈琉璃则丰富了他们的生活,笑声亦多了起来。
花解语站在竹楼上,举目眺望远处,没发现冬青和沈琉璃的身影,不禁皱眉:“又疯哪儿去了?”
“好像是打马吊去了。”花妩放下医书,说:“前两日,沈琉璃和冬青找了手艺活儿不错的葛叔,弄了一副马吊,冬青正兴致勃勃地跟着沈琉璃学着玩。”
花解语冷着脸道:“照这样下去,这桃花谷谷主以后要姓沈了。”
“师父,这沈琉璃确实太过折腾,不如将她关起来?”花妩建议道。
花解语叹气:“算了,若真将沈琉璃关了,冬青怎么在谷中呆得住,左不过便是这一两月,由着她们罢。”
到了晚上,沈琉璃和偃冬青缩在被窝里,开心地数着白天赢来的银钱。
偃冬青兴奋道:“我赢得比你多,明日我们再去赢些。”
沈琉璃弹了弹指间的铜板,弯了弯眼睛,如月牙儿似的:“没问题,最好让小齐两兄弟输得裤子都不剩。”
花解语一进来,就看到被褥里两颗毛茸茸的脑袋挨在一起,叽叽咕咕,显得好不欢乐。
她觎了一眼沈琉璃,对着偃冬青道:“冬青,出来,娘有话问你。”
偃冬青抬头:“娘亲,你说,我听着便是。”
花解语脸色微沉,不待发作,沈琉璃便率先跳下了床,笑眯眯道:“花神医,冬青,你们先聊,我回自己屋睡去了。”
花解语点了点头,淡声道:“两人挤一张床确实不便,冬青晚上睡觉极不老实,恐扰了沈姑娘的美梦,日后还是单独睡为好。”
沈琉璃微微一笑,转身便朝门外走去,顺便体贴地为她们两母女掩上门。半道上,本想悄无声息地返回,哪知道树叶间人影攒动,立时让她打消了念头。
傅之曜离谷前,担心桃花谷的毒瘴机关拦不住沈琉璃,又将钱富等五名死士留了下来,专门负责看守监视她。
要想顺利离开桃花谷,还得想办法解决了这几个麻烦才是。
沈琉璃惆怅地望了望夜空,抬腿回了自己住的那幢竹楼。
室内,灯火通明。
偃冬青噘着嘴,不悦道:“娘亲,你要同我说何事,怎么连表嫂都不能听?”
“表嫂?” 花解语一愣,抬手狠狠地戳了戳偃冬青的脑门,“你唤沈琉璃表嫂?”
偃冬青挥开花解语的手:“她是曜表哥在上京娶的夫人,我不唤她表嫂,那该如何称呼?”
“缺心眼!”花解语没好气地骂了句,“我且问你,沈琉璃有没有诱你出谷?”
“没啊。”偃冬青托腮想了想,说道,“表哥让她呆在桃花谷,她便乖乖地呆在桃花谷,从未想过出谷。”
沈琉璃怎可能如此乖顺听话,花解语自是不信,遂仔细叮嘱道:“切记,任何情况下,都不可将机关阵的破解之法告知于她,更不可私自带她出谷!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可比你这个笨丫头多,小心被她糊弄了。”
偃冬青撇撇嘴:“我又不笨。”
*
天气渐渐转寒,秋去冬来,眨眼过去了半月。
沈琉璃愣是凭本事在桃花谷混得如鱼得水,既同桃花谷的村民打得火热,又成功地将偃冬青这个小呆瓜纳入了自己的阵营。
只等找到合适的时机,便可逃出桃花谷,再回到萧国找娘和祖父。
而在这段时日,傅之曜不仅回到东陵,更是住进了皇宫。傅之曜身为陈国四皇子,虽已成年娶亲,但久在上京为质,未曾有过任何亲王封号,迄今为止仍算是未曾开府的皇子。而陈帝见他长相极为肖似褚皇后,又听到自己最宠爱的丽妃不经意提起,这四皇子的眉眼竟与皇上年轻时一模一样,说者状似无心,可听者却有意。
陈帝越看越觉得傅之曜的容貌,融合了他与褚皇后的长相,悔不该当初听信谗言,将傅之曜放逐上京,触景伤情,便直接让傅之曜暂住皇宫,以叙天家父子情。陈帝在傅之曜面前更多的是怀思褚皇后,天下佳丽无数,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独独对一个褚琳琅念念不忘,哪怕她曾经是臣妻,可他就是忘不了。
傅之曜自到了东陵,便收起了自己的本性,像换了个人,又将自己伪善的面具戴上了。只是这次除了惯常的温雅无害的面孔,在陈帝面前时不时流露出一丝卑微怯懦,看得陈帝怅惘感慨,如果当年没有将傅之曜送走就好了。
陈帝表现的想要修缮千疮百孔的父子情,傅之曜自然会遂他的意,营造出一副父子久别重逢的假象。
只是萧国派来的使臣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平衡,没想到沈茂将傅之曜逃出边关的消息禀到上京后,萧景尚竟真的派了使臣来谈判,并拿出了十年前制定的萧陈两国和平盟约,意欲让傅之曜重回上京为质。
朝中自是分成两派,太子党傅卓一派自然赞同,揪着傅之曜无诏返回东陵的把柄说事,中立派以及暗中站在傅之曜这边的大臣则认为萧国言而无信,追杀陈国皇子,全然不将陈国放在眼里,不能任尔国肆意欺辱。就算傅之曜是质子,可也是陈国的皇子。
一边是萧国竟以两国盟约施压,一边是曾被放弃的儿子,陈帝犹豫不定,最后决定另选一位皇子到上京为质。
萧景尚派出的使臣是礼部侍郎方由简,见陈帝竟打算中途换皇子,当即急道:“皇上……”
陈帝看了一眼静默不语的傅之曜,不耐地打断方由简:“退朝,明日再议。”
……
随使臣一道来东陵的还有沈安,他来陈国的主要目的便是接回沈琉璃。
老侯爷和柳氏得知萧景尚对傅之曜杀无赦,便再也稳不住了。
尤其是老侯爷敏锐地觉察出,事出反常必有妖,柳氏又联想到沈琉璃曾提醒她的事,两翁媳一合计,听说使臣将出使陈国,便向上京请命让沈安随行。萧景尚听说沈安是去陈国接沈琉璃,稍加思索,便准了。
只是沈安到东陵之后,在驿馆住了三五天,几次求见傅之曜,都被拒之于门外。今日随使臣朝见陈帝,傅之曜亦在朝堂议事,这才有机会见到。
刚一下朝,沈安便迫不及待地拦住了傅之曜:“四殿下,请留步。”
傅之曜脚步一顿,似笑非笑道:“沈大人?别来无恙!”
沈安:“四殿下,可否进一步说话?”
傅之曜颔首:“请。”
两人移步僻静处,沈安掏出一封老侯爷亲笔书写的和离书,恭敬地递给傅之曜:“四殿下,这是家母与祖父之意,还望四殿下应允。如果殿下有任何要求,尽可提出,只要在沈家能力范围之内,沈家一定满足殿下。”
回陈之后,傅之曜便不是上京那位任人踩踏的卑懦质子,沈安又有求于他,态度变得越发恭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