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身后传来男人熟悉的语调,带着漫不经心和几分凉意,他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的,说:“哦?是吗,不那么美好?”
第53章 见星53 屠刀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接下来的拍摄江予迟竟再也没出过问题,老实安分地听Alex使唤,下午戈壁的拍摄更是顺利得不像话。
拍完几组, 休息过后,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场景。
Alex想象中的场景,是盛星坐在马上, 江予迟牵着马。
两人不对视、不回头、不低头。
这个场景唯一一个难点, 就是Alex没能找到心怡的马儿, 为此江予迟让人送来了雪衣。漂亮的雪衣能征服任何人。
盛星上回见雪衣还是春天,它一直记得她,不等盛星喊, 便迈着步子啪嗒啪嗒往她身边走。
雪白的马儿微垂着首,黑亮的眼睛映着澄澈透亮的天。
和天空下同样清透的盛星。
“雪衣, 看起来又壮啦。”
盛星摸摸它的脑袋, 毛发油光水亮, 四肢健壮,英俊和美丽并存,简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马儿。
盛星毫不遮掩她的夸赞, 恨不得把最美的词都往它身上堆。
雪衣蹭着她的手,鼻息间吐出些热气。
眸子里竟能看出些温柔来。
Alex在一边自由地拍着,也不要机器, 边上一堆人和工具都用不上。《贺新婚》节目组的重点在盛星和江予迟身上。
盛星和雪衣小声说着话的时候, 江予迟便站在一侧,给她撑着伞, 眸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眼睫似乎都落了日落的温柔。
节目组忠实地记录下每一幕。
等一人一马叙完旧,江予迟托着盛星上马, 自觉地当起马夫来,牵着雪衣绕着戈壁的边沿去,这里他很熟悉,直接沿着晨跑的路线走。
盛星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江予迟。
他还穿着拍摄时的黑衬衫,这样热的夏日,他整天都在出汗,Alex早就有准备,一模一样的黑色衬衫准备了许多件,湿了就换。
盛星看了心疼,说换白色的,Alex却说黑色适合他。
白色和黑色有什么区别呢?
盛星细细打量着江予迟,男人肩宽腰窄,透过薄薄的料子,隐隐能感受到那蕴含着力量的肌理,黑色将他衬得很白,气质更为冷冽、疏离。
去岁,他的肤色和西北的地一个颜色,不到一年,他又变成了洛京的贵公子,只是可惜这贵公子英年早婚。
不可否认,江予迟是极具吸引力的男人。
除去家世、相貌,他本身就已足够优秀,从小就站在了顶端,极大多数人都需要仰望他,包括她。
盛星想,或许这个时机正好。
她不会否认自己,不会担心自己是否不够好,不会怀疑江予迟的爱。他就在她身边,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此时此刻,盛星的内心忽而涌出一股强烈的欲/望来。
“江予迟。”
她喊。
江予迟转头看她,眉眼轻松,懒懒地“嗯”了声:“在这儿呢。”
盛星凝视他片刻,忽而弯起眼,扯了扯鞍绳,示意他停下来,她俯身凑近,唇轻轻地印在他唇间,一触即离,然后小声道:“我很爱你。”
说完她又重复了一遍:“江予迟,盛星爱你。”
江予迟顿在原地,唇间还留着她的气味,她却已直起身子。他仰头看她,炎炎烈日照在她身上的时候似乎变得温柔,女人柔和的眉眼融在似有似无的风里,她的唇角浅浅弯起,澄亮的眼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天地间,她只看着他。
仿佛又将“我爱你”说了一遍、两遍、三遍……无数遍。
不远处,Alex盯着镜头,只见夕阳下,那站立静止的男人忽而动了,他一跃上马,自后拥住盛星,一扯缰绳,那匹美丽的马儿忽然疾驰起来。
两人身影交叠,越行越远。
Alex一呆,开始大喊:“星!江!跑错啦!”
但除了夏日燥热的晚风和风里细细的沙子,并没有人理他。雪白的马儿已消失不见,去了他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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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三哥。”
盛星忍着没推开身上的男人,他却在她出声后先停了下来,落在小腹上的手微动了动,睡衣被扯回原处,他翻身离开。
江予迟闭着眼,重重地喘了口气,哑着嗓子道:“三哥现在就去把那些机器和破玩意儿都给拆了。”
盛星平复着呼吸,没应声。
她脸红红地想,自从下午说了那句话,他就跟狐狸精转世似的,上哪儿都粘着她,看她一眼就要亲上来。在马上要亲她,车上要亲她,回家刚进门要亲她,吃着饭也要凑过来亲她,晚上她都没心思看剧本。
两人平躺着床上,隔了点儿距离。
连指尖都不敢再碰到,生怕那点儿气氛一点即燃。
江予迟放松身体,试图找一个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办法,随口道:“星星,和我说说话,随便说什么。”
盛星轻呼一口气,换了个姿势趴着,脑袋朝右,看着江予迟。他仍闭着眼睛,喉间滚动着,颈间隐隐可见凸起的青筋。
她蜷起指尖,忍着想摸的冲动,小声问:“三哥,我能问你以前的事儿吗?”
“能。”江予迟能感受到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他狠心不去看她,只放低声音,“想问什么都可以。”
“...在宁北的时候。”盛星斟酌着说辞,放轻语气,轻声说,“照顾你那个护士,她问我,你是不是还做噩梦。”
“三哥,我以前都不知道你会做噩梦。”
回来后,因为惦记着这件事,盛星总在半夜醒来。
大多数时间江予迟都是安静的,偶尔那么几日,他确实会做噩梦,额间出汗,呼吸急促,她拍拍背,又凑上去亲亲唇,慢慢地,他会平静下来。
后半夜,她便安静地守着他。
以往,江予迟总是很敏锐,她一动他就知道了。这样的时刻,他褪去了平日里的保护壳,露出里面柔软、脆弱的一面。
江予迟微怔,心里的燥意散了点儿,睁开眼,侧身对着盛星,两人对视着。半晌,他低声应:“不常做,和你一起睡之后,次数更少。”
“梦里是什么?”盛星抿抿唇,小心地问,“能说吗?”
江予迟凝视着盛星,忽而道:“过来,让我抱会儿。”
盛星乖觉地往他怀里一滚,背对着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手揽着她的腰,原本炙热的体温下降了点儿。
江予迟并不习惯和人倾诉,他心里也不装什么事儿。旁人评价他的话,大部分是没错的,表面上漫不经心,实则冷心冷情,能让他惦记的人和事儿实在是少。许多事,他并不在乎,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么些年,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就只有这么两个。
一个如今在他怀里,一个永远留在了遥远的苦寒之地。
“以前,我年少轻狂,在洛京是这样,在外更是。独来独往惯了,难以融入集体,不少人找我麻烦。大哥...他年长我两岁,脾气软和,劝架时看起来是不想多生事端,其实是偏着我。我那时候脾气冲,下手没个轻重,他们打不过我,仗着人多,真打起来讨不了好。从我进去,他就带着我。三哥这人,你知道,谁都瞧不上眼,但大哥他不一样。我没见过像他这样傻的人。”
“我心甘情愿喊他一声大哥。”
盛星怔了许久。
幼时她和江予迟走得最近,最知道他一个怎样心高气傲的人。院里按年龄排,他排第三,盛霈第二,顶上还有个大哥。
江予迟只肯喊名字,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他对你很上心。”盛星覆上腰间的手,问,“为什么?”
江予迟:“大哥有个弟弟,意外去世了。他常说看我就像看到他弟弟,所以三番几次,不厌其烦。”
“那次任务,是他最后一个任务。”江予迟下意识收紧手,声音微微紧绷,“结束后,他就能离开西北,回去看老婆,抱儿子。”
“星星,三哥没把他带回来。”
他的大哥,见不到来年的春天。
而他被时间裹挟,春夏秋冬,没有因生命的逝去而发生任何改变。
三年间,江予迟想过数次。
如果当时他再仔细一点儿,再有耐心一点儿,或许会制定出更好的计划,或许就不会失去他们。当时他是队长,责任都在他。
盛星紧抿着唇,小声道:“你回来的时候,还受着伤。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受伤,也不知道你难过。”
“星星。”江予迟忽而低头,很轻地碰了碰她的耳垂,低声道,“当时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看着你,我就不疼。”
“三哥,为什么放不下?”
盛星问。
江予迟说不清为什么,他只是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这件事没法儿结束。而如今事态便如他所想般发展着,蜂鸟的那口气也咽不下去。
他们两人,或许不死不休。
见男人迟迟没有应声,盛星不由转身看他。
他低垂着眸,漆黑的瞳孔沉静幽深,没有过度的情绪,也没有往日的柔和。视线与她相触,眸光里才有了点儿温度。
盛星伸出食指,轻点着他的眉心,低声道:“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偏不信这些,我们是人,人就有爱恨嗔痴,放不下便不放下,该有人永远记住大哥。以前,你一个人记得,以后我也记得,那就是两个人。”
“三哥,我可以替你分担。”
“如果有刀,就让它劈向我们两个人。”
江予迟眸光微暗,目光深深地注视她良久,忽而道:“和三哥出去开个房?落星山太远,赶不及。”
那点儿充满温情的气氛顿时散了。
盛星没好气道:“我还要写作业!”
江予迟挑了挑眉:“玩角色扮演?也不是不行。”
盛星:“......”
第54章 见星54 名字
夏日白昼绵长, 暑气无孔不入。
《贺新婚》节目组到的时候,盛星正抱着半只西瓜吃,短袖短裤, 小脸雪白, 眼珠乌亮,神色轻松, 见到他们自然地挥挥手, 继续吃西瓜。
他们叹气, 真是羡慕盛老师。
江予迟提前准备了果盘和冰饮,刚端上去,眨眼被分了个干净。节目组个个都满头大汗, 八月正是最热的时候,还有两个小伙热得受不了, 跑去空调底下呆着。
盛星瞧他们一眼, 问:“今天拍室内?”
负责人一杯凉滋滋酸梅汁下肚, 舒了口气,点头:“外头太热了。今天的任务很简单,你们配合一起完成, 顺利的话,不用到晚上就能结束。”
盛星问:“什么任务?”
负责人:“保密。”
盛星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啃她的西瓜, 江予迟见他们热得狠了, 又去做冷饮了,这回没加冰, 免得吃太多坏肚子。
一转眼,节目拍摄周期已经过半。
盛星掰着手指算了算,估摸着还有几期内容就结束了, 正好赶着进组,严格算起来她还挺忙。
“听说最后两期我们要出去?”
盛星鼓着腮帮子,边吃边问。
负责人:“暂定是和两组见个面,三组凑一起拍两期。内容简单,到的当夜你们自食其力做顿晚饭,第二天逛逛景区,相处磨合一下,晚上吃个饭玩几个默契游戏,说点儿真心话什么的,再隔天拍个结尾,就算结束。”
“大概就三四天左右。”
盛星幽幽道:“听起来好无聊。还有别的方案吗?”
负责人想了想,问:“盛老师,你和另外两组的人认识吗?”
“另外两组都有谁?”盛星拧眉思索,愣是想不起来,“我只知道是刚结婚没多久的,没问都有谁。应该不认识,朋友里没听说有要结婚的。”
负责人说了几个名字。
盛星放下勺子,认真仔细地在自己记忆里搜寻,片刻后,一脸无辜地说:“我都不认识,有两个听过名字。”
一时间负责人也不知道是叹气还是叹气。
饶是他们都知道盛星除了演戏什么都不管,也不成真想她是一点儿都不关注。两人负责人一合计,干脆不聚在一块儿了,盛星和剩下两组咖位相差太大,到时候播出指不定又得打架。
盛星趁他们商量,默默打开微博,想去搜一下那两个名字,还没输入,瞧见挂在热搜上的陈漱。
简简单单的两张接机图,却让盛星愣了好一会儿。
陈漱回西港了。
评论说是陈漱的私人行程,都在劝删,没一会儿,他从热搜上掉了下去,照片也渐渐少了。
“发什么呆?”
江予迟总算从厨房里解脱,能出来看一眼他老婆。她也不知道出什么神,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自然地坐下。
盛星看了眼负责人和摄影机,摇摇头,说:“听他们说最后两期怎么拍。”
江予迟侧头,黏过去蹭了蹭她软乎乎的脸,懒声道:“累了,要吃一口星星喂的西瓜。不喂不吃。”
盛星:“......”
两个负责人一顿,自觉地上边上讨论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酸梅汁,他们现在简直要被酸掉了牙。
盛星低着头,认认真真挖了一大勺西瓜果肉,往他唇边一递,说:“有时候在剧组馋了,我特别想吃甜的,超甜的那种。那时候经纪人管得严,每周只许让我吃几块,等数量到了,就只肯让我吃水果。我就抱半只西瓜,把冰糖打碎,偷偷藏在西瓜里吃,你都不知道有多甜。三哥,你想不想试试?”
江予迟轻“嘶”一声,牙已经开始疼了。
他一敲她脑门:“净干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