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恍惚,距离现在,他们分开的时间好像很长很远。
对视了良久。
那人喉结滚动,脖颈处上下拉成直线,好似也有些恍惚,许久后,方才低沉的嗯了声,应了句,“我在。”
第92章 . 酒醉 书房
愿合宫的院子内, 夜里的风温柔的吹过,轻轻的拂过人的脸颊,驱赶散了人困倦的睡意, 男人身上又带了点龙涎香加薄荷香的味道, 闻起来醒神又醒脑,彻底的将她的困意给消散掉了。
而她的视线也看向了一直与她平视的男人, 那句我在, 在耳边反复的回荡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恍惚,他们俩人怎么会突然的分开, 好像就在那一瞬间做了决定,然后又在那一瞬间, 分开了许久。
分开的时候, 那些回忆好像就如同上了锁的匣子, 不管积落了多少的灰尘,也原封不动的不打开,好像也打不开, 那把上了锁的钥匙不在她身上。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匣子,可就在回到宫中,踏进愿合宫的时候, 她那个积灰依旧的匣子就开始耸动, 锁开始晃动的声音传来,紧接着, 就是现在。
当看见他的容貌时,和记忆里的那个人重逢了,她那个紧闭着的匣子忽然就开了锁, 那些回忆像是洪水猛兽,汹涌的朝她的脑海里翻滚奔腾。
她有些恍惚。
那句我在不知道让她作何回答,就这么僵持不下的时候,严翊忽然站了起身,身材高大的他站在面前,黑压压的一片,好似要将她压垮这般,岁杪移开了视线,下一瞬便听见了男人道:“御膳房最近弄了一种新鲜的果子酒,要不要喝点?”
若是不喝酒,就这么干巴巴的坐着,好像很尴尬,岁杪点了点头,又觉得干巴巴的,于是便道:“喝、喝吧。”
几乎是圣意刚传达下去的那一刻,御膳房的人便端着酒和点心往院子里走来,院子内的石桌上,果子酒的香气弥漫出来,酒香四溢,岁杪的味蕾被勾了起来。
见她的小身板终于舍得从凉椅上起来了,严翊眼眸微垂,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杯酒。
两人坐在了石凳子上,凉风吹过,将严翊的衣袍吹拂开来,露出骨节分明的大手,他亲自替岁杪斟酒,旋即拿到了她的面前,单薄的眼眸往岁杪的地方看了眼,紧抿的薄唇轻启,淡淡道:“试试。”
岁杪沐浴过了,此刻穿的衣裳也不是白日穿的那么厚重,简单的一件外衫,任风轻轻的吹,她看着这杯酒,葱白的小手端了起来,一饮而尽,果子酒不似普通的烈酒那么灼喉,她一双桃花眼眸光微动,吧唧了下嘴唇,轻轻的道:“这个好喝。”
严翊继而又给她倒了一杯。
“好喝便多喝一些,”他说,旋即自个儿也跟着喝了口,认可的点头,“是挺不错的。”
也不知怎么的,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的不知说些什么,话没说几句,酒倒是喝了不少,借着酒劲迷迷糊糊的,岁杪看向了严翊那双单薄的眼眸,她葱白的小手指伸出,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低声道:“三哥,我在江南的时候,看的月亮好像都没有今天的圆。”
“月圆就代表团圆,岁岁,”严翊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旋即跟着抬眸看了眼天空,端起酒,浅浅的抿了一口,淡声道:“欢迎你回家。”
他说的是家,不是宫,岁杪鼻子一酸,张了张口却好像说不出什么,果子酒虽然没有烈酒那么难喝,可后劲却丝毫不输给烈酒,她感觉脑袋昏沉沉的,她知道自己喝醉了,而也是趁着这个醉意,她迷离的看着严翊,声音轻轻的,“三哥,好久不见。”
忍受不了这种你一言我一句的话。
“想我了没?”
他打断。
一双眼眸,似清醒又似喝酒了,问的话,直戳了断,让岁杪一时之间有些回不了神。
他也没有催促,就这么安静的等着她的答案。
许久后,她反问,“那你呢”
“你心里清楚,”严翊从石凳子上站起身,然后踱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轻轻的将她拢入自己的怀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用着极尽温柔的声音,像是下蛊一样,道:“脾气闹够了,都回来了,就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
岁杪鼻子一酸。
他知道她闹脾气,闹他的脾气,也知道离开不是她真真实实的想法,更知道,她其实也是想他的。
酒劲上来了,那种那种伪装了好久的城墙好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的崩塌,她像是一个委屈包,借着浑浑噩噩的思绪,下一瞬就开始抽泣起来,顺势就包住了他的腰,低声骂道:“混蛋!”
他知道她醉了,她那么不能喝酒的人,若不是喝了酒怎么会愿意真的和他说出真心话,总是那么干巴巴的几句问好,喉结滚动,堂堂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被骂混蛋,没有龙颜大怒,甚至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低声下气的哄道:“是是是,朕混蛋,我混蛋。”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委屈包的泪点,她哭的稀里哗啦,抱着他的手也跟着收紧,就是不愿意撒手,一边抽噎一边继续骂道:“你都不来找我,那么晚才来找我.......”
“你还把我一个人丢在江南,”岁杪就是委屈,一委屈倒是什么都说出口了,“我都做梦梦到好几次你不要我了,醒来后空荡荡的,你也不在身边.......”
“是我不好,岁岁乖。”
他哪里知道,他只知道,她生气,她不愿意看见他,于是他就放手,让她明白自己的心,可他怎么知道,原来在这段分开的时间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难受。
严翊觉得自己入了魔,他既觉得开心她难受,又难受她的难受,可总归还是心疼的,他轻轻的擦掉她的泪,许是酒劲上来了,她有些昏睡,可能睡着睡着又觉得委屈,嘀嘀咕咕的道:“你今日在忙什么,都不来找我,我都不想见你了.......”
“想多陪陪你,所以赶紧把手里的政务处理了,”严翊喉结滚动,实话实说:“也怕你不想第一时间看见我。”
往日高高在上的景渊帝,如今因为一个女人卑微到了尘埃里,一字一句,轻轻的道:“怕你不见我,更怕我的出现,会让你后悔回来......”
月光长长的照耀下来,院子旁种了一颗大树,树叶摇曳,宫檐上的红色灯笼既喜庆又温馨,烛火倒影下,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被拉的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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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起来的时候,岁杪翻了翻有些疲倦的身子,那种久违的酸疼感让她有些一时之间接受不来,特别是腰身那里,喝完酒后宿醉的脑袋有些不灵光,她想了好也不知道这个感觉是什么,直到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
——“疼?”
几乎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她知道自己身子是因为什么不舒服了,她立刻转身看了过去,男人一脸刚睡醒的却十足精神的模样让岁杪觉得刺眼的很,她呆了许久,委屈的包着泪,可怜巴巴的道:“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的!”
看。
严翊就知道,昨晚这个小家伙就是喝醉了才会抱着他说那些话,眸光一暗,严翊带着刚睡醒有些倦怠的声音道:“昨夜是你缠着我,不让我走的,说是.......”
岁杪不可置信,却又心虚的问:“说什么?”
“说想我了。”严翊道。
只见方才还一身酸疼翻身都困难的小家伙,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像是个小蛇一般,一溜烟的钻进了被窝,隔着被子嗓音闷闷的道:“我、我才没有!”
“我不会说谎,更不会趁虚占你便宜——”
“你还说!”
被子里传来小女人带有怒气的声音。
严翊看着小家伙紧紧裹着被子的模样,顿了顿,垂眸笑了,她并没有真的生气,而是和她闹着玩,也是因为害羞了,思及此,严翊嗓音带笑道:“好好好,是我不好”,不该占岁岁的便宜的。”
说完,为了给足小女人台阶下,他伸出手,隔着被子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气息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岁杪窝在被子里的眸光微动,一双眼眸像狐狸一般狡黠,她委屈带着控诉的声音响起,“哪有人趁人喝醉了还占人便宜的,你这样,我心里头不舒服。”
严翊眯了眯眼,眉心蹙起,总觉得这个小家伙回来的第一天就好像给他挖了一个坑,还让他亲自跳下去,可他好像除了跳进去,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那你说说,要怎么样,才能让朕的皇后舒服些?”
岁杪抿了抿唇,这么久过去了,的确是学会了委婉一点的表达,只见她咳了咳,低低的哼了声,“昨个儿我瞧见书架子上,有几本游记我已经看完了,三哥的王府那个书房里不是很多吗,岁岁想去找几本。”
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是卖了什么药,可不管是什么,他总得是要顺着她才行,严翊嗯了声,将她抱紧后,淡淡道:“那等会儿,等岁岁没那么疼了,我就陪你出宫去。”
蹬鼻子上脸的岁杪自然是没那么容易就松口,这不过就是第一件事罢了,还有第二件事,她身子酸疼的很,装模做样的咳了咳,严翊察觉到了不对劲,无奈的道:“说吧。”
“那么久以来我都习惯了一个人睡,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和三哥同床共枕,所以........”岁杪笑得眉眼弯弯,“所以,三哥以后不要来愿合宫过夜,等岁岁习惯了,你再来。”
严翊想也没想,直接道:“岁岁,什么事都你说了算,唯独这件事。”
岁杪呼吸一滞,哼了一声,继续睡觉去了。
严翊看着她的小脑袋,闷声笑了笑。
谁都没再提那些,让他们分开的事情,好似就让它随风飘散一样。
第93章 . 大结局 是你,就万般值得
岁杪的身子久违的一次折腾让她恢复了好些时间, 严翊上朝离开,岁杪又赖在床上,一直休息, 直到午时过后方才觉得没那么疼, 她被伺候着洗漱完,方才走出了宫殿, 一出去王福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 见了人, 立刻笑呵呵的行礼,旋即道:“娘娘,请随老奴来。”
岁杪走路素来慢悠悠的, 风姿摇曳,倒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慢悠悠的晃过了御花园, 又走了不远的小路, 岁杪才到达宫门口,远远的就瞧见了金黄色的马车耀眼的停在宫门口。
岁杪一顿,有些不解看向了王福, 低声问道:“这,三哥已经在里面了吗?”
王福应了声。
“那你怎么不早说,”岁杪有些不好意思道, 毕竟她以为严翊没那么快处理完政务, 就想着慢悠悠的走,还能赏赏花, 没想到严翊已经在宫门口了,若是早知道,她就走快点了。
王福笑呵呵的道:“皇上特意吩咐老奴, 不能催娘娘,说娘娘性子本就慢悠悠的,催着,怕扰了娘娘的兴致。”
这番话让岁杪的脚步不自觉的放慢,她看着马车的方向,眸光微动。
“娘娘,您怎么了?”王福不解道。
岁杪回神,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道:“无碍。”
她说完,便往严翊马车的方向走去。
几乎是刚走到了马车旁边的时候,男人便下了马车,站在了马车门前等着,见了她,那双单薄的眼眸顿时温润了不少,声音也温温柔柔的,“是不是走的急了,怎么还有汗?”
岁杪这会儿才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抬起手正欲擦拭掉,可男人却快她一步,伸出手替她擦掉了,旋即将她扶上马车,低声道:“小心。”
上了马车,严翊便将坐的有些远的岁杪一把抱着坐在了大腿上。
这种熟悉的暧昧感在不算大的马车里开始弥漫出来,有些面热,岁杪干脆就乖乖的窝在严翊的怀里,计划着等会儿该怎么去那个阁楼,看看严翊到底瞒着她藏着什么秘密了。
她就这么乖巧的窝在怀里,这让严翊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她不可能那么安分,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她垂落在背后的青丝,指尖有意无意的拨动着她的背部。
也不知道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岁杪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索性皇宫离王府没那么远,不一会儿后就到了,分开的那一瞬间,岁杪松了口气,她真的怕,怕他在马车上就乱来。
三王府内还是那些丫鬟小厮守着,还有那个管家,岁杪跟在严翊的身后,任他牵着手,往书房里走去,她侧眸看了眼王福,后者眼眸微动,然后点了点头。
岁杪竟然一时觉得有些好笑,王福这样,不是变相的叛主吗?
她忍住了笑意,跟着严翊的身后往书房里走,中间有个木制的楼梯,岁杪眼眸微暗,只要再往前走一点点,她就可以看见那些秘密,可严翊一直在.......
“不是说想看新的游记吗,怎么不选?”严翊关心的声音响起,视线带着关心。
毕竟做贼心虚,岁杪有些不怎么敢和严翊对视,正愁着该怎么赶紧支开严翊的时候,门口响起了王福的声音,“皇上,岁延将军知道您出宫了,如今正在府内的院子里,说是有事要求见皇上。”
岁延是岁杪的兄长,继承了岁羽将军的位置。
松了口气,岁杪只觉得岁延真的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几乎是下一刻,她就推着严翊往门口走,“我自个儿在里面选,你先看看我哥哥找你什么事,完了我就去找你。”
严翊只觉得岁延好端端的求见定是有什么大事,见岁杪如此说,于是便顺着她道:“那朕先去,你在这里慢慢挑,等会儿朕回来找你就好。”
岁杪应付的点头,心痒痒的想去阁楼探个究竟,严翊没察觉到她的异常,交代了几句之后吩咐宫人好生伺候就离开了书房。
书房的门关上,仅露的一丝光亮照进了里面。
岁杪沿着微微露出的一丝光亮上了木制的楼梯,踩上去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响动,看来是很少有人上去过,不知为何,竟被这种神秘感弄得她有些紧张,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在这安静的书房内,显得尤为明显。
探出了个头。
她走到了楼梯的最上面,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特别特别大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个妙龄少女,她抬眸看着烟花,烟花在画像中绽放,画像上的脸,她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可以看见。
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