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这两道菜最后都是由安静主厨做出来的。
做土豆泥时他倒没帮上什么忙, 安静研泥的时候他正好在碾咸蛋黄,没时间,不过米饭全程都由他负责, 安静没有经手过……两者也都圆满完成。
安静向来把在厨房里的时间安排得合理又精准,这时所有菜都才出锅不久,保持着最佳的温度与最佳的口感。她坐下后目光先在中间两道菜上扫了几扫,最终锁定了板栗烧鸡。
整碗板栗鸡呈亮棕色,香菇颜色最深,其次是鸡肉,板栗果实是除彩椒外颜色最浅的,但那已经比刚剥出来的鲜黄色沧桑很多。
安静提起筷子,瞄准顶层的那颗板栗,而后抬眼看看程风,提醒他:“可以开动了!”
程风同样提筷,见她夹走颗板栗,跟着朝板栗下手。
板栗烧之前是煮过小会儿的,煮好后安静还放进油锅微微煎了下,这样做是为了防止烧鸡时板栗被烧得烂糟糟。因而眼下的板栗大都完整,偶有沿着果肉.缝隙裂成两瓣的也不会煮烂。
煎过的板栗色泽诱人,并非那种完全煎过的带焦边的黄,而像是加了层鲜暖色滤镜,同时香甜味也蔓延至空气中,安静就是那时候忍不住偷吃了两颗。
那样的板栗还没熟透,尚且带着生板栗的口感,天然的甜味就算被油煎过也不失清爽。而这时的板栗在这样的基础上变得软糯,原本的甜味之上再添咸鲜的鸡汁味,一口就让人幸福惬意到极点,余味绵长。
安静吃完一粒,眼睛放亮,抬起头看程风。
比她先吃完的程风已经准备夹第二筷,见状一顿,下意识夸道:“很好吃。”
安静满意翘起嘴角,放下自己的筷子,再用一旁的公筷和公勺夹了满满一勺栗子、鸡块和香菇,全部扣进程风碗里:“那就多吃点。”
饭碗里冒尖,像是长出座小山。
“……”程风受宠若惊地看看那座热情小火山,须臾失笑,“多谢。”
“不用谢!反正食材都是你买来的。”
“可我买再多食材都不会比你做得更好吃。”
“!!!”
安静被他的话意外击中,一瞬间就好像变身成一只氢气球,马上就能得意飘起来。好一会儿她才努力沉下来,矜持回应:“其实你也不错的。”
“?”
程风微微挑眉,听她继续瞎说:“你刚才帮忙的时候看起来就很熟练,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无论是挑虾线还是碾咸蛋黄,都标准得无可挑剔,就连蒸米饭的用水量都无比精准……这比她想象中的厨房杀手程风厉害得多,说他是不会做饭的人应该不会有人信。
“还有,你之前做的小蛋糕也很——”好吃?安静纠结下措辞,改口,“也没有很差劲。”
虽然说平平无奇了一点,但第一次做蛋糕能成功并且做得不丑就已经很厉害了。
“所以,你之前和我说做饭难吃只是在谦虚对不对?”她说了长串,得出结论。
程风只用了两个字回她:“不对。”
“……”
“……”
沉默,沉默……
沉默是今天中午的餐厅。
静了会儿,程风清了清声,不确定地说:“也可能对?”
“……”
见她不说话,程风想办法补救:“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做饭给你吃。”
安静睁圆眼,有了反应:“真的吗?”
“嗯,”程风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只要你不觉得难以下咽。”
“好啊,那我要先多请你几回……”
安静又回到先前笑眯眯的状态,说完转头给自己舀了一大勺蟹黄豆腐送进碗里。浓稠的金色汤汁与白嫩嫩的豆腐间裹挟着一只粉红虾仁和几颗青豆,色彩丰富,盖在米饭上让人食欲大增。
她拿小勺子拌了拌,舀了咸蛋黄最密集的那一口送进嘴里,豆腐口感丝滑,入口即化,咸蛋黄则带着沙沙的感觉,与米饭一起咀嚼时连胃都忍不住催促起来:
再嚼快点!快馋死了!
程风则困在她的话里许久,在她吃完这口豆腐后才想起来反问声:“多请我几回?”
安静抬头,下巴微昂:“你难道不想吗?”
仔细看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程风微笑否认:“不,很乐意。”
说着,他动筷去解决碗里的小火山,安静则抿笑低头,继续吃碗里的豆腐。
尽管他们只准备了两道主菜,但每道菜的分量都很充足,因而安静吃饱时两样菜都还剩了好些,她难得地在饭桌上蹙了眉,叹气说下次再弄少点,程风却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了不用——
他又添了第二碗米饭,将那两道菜吃得一干二净。
安静在他吃第二碗米饭时就已经推开自己的饭碗,坐在他对面,边吃土豆泥边看他。
土豆泥是很小的一份,饭后吃刚刚好,并不会让人觉得撑。口感糯糯的,还很细腻,但又和板栗的糯与豆腐的细腻有些差别,土豆泥糯而不干,细而不滑,浓郁的奶香与黄油味和全世界最伟大的土豆相融,让人舍不得那么快送它进胃里去。
她吃得津津有味,当然,看得也饶有兴味,如果程风脸皮再薄点,大概要当场放下碗不吃了。
可他不是那样的人,可以说反过来也一样,他看着她吃土豆泥也很开心。
这样一来,午餐好像也被今天的菜点属性感染,变得糯糯的,绵绵的……
或许还有,甜甜的?
总之,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让她去灵感屋看看了。
第79章 圆圆脸花仙 牵手需要穿上外套。……
Chapter79. 圆圆脸花仙
安静一向言出必行, 第二天中午果然又邀请了程风一起吃午餐。
这天出门前她特意带上手机,不过去买食材时还是程风结的账,因为他认定他才是吃饭主力。安静对此并不介意, 在现在的她看来, 谁结账都没差别, 唯一可能有的差别就是程风会介意。
所以,就顺着他好了。
午餐仍然是两道主菜,朴素的鱼香肉丝和干煸四季豆,还有道既像主菜又像点心的南瓜泥蛋羹,盛在玻璃碗中, 像极了一块芒果千层, 只是表面多撒了些细香葱。
程风依旧吃了两碗米饭, 和昨天一样不失优雅地清空了餐盘, 为午餐画上了和盘子一样圆的句号, 饭后还十分乖巧地将碗碟收进洗碗机里。
安静全程都跟着他,似乎是酝酿着什么,直到程风轻车熟路地调好洗碗机的清洗功能后,她才很认真地抬头看他。
“……”
不知道为什么,程风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总感觉她要说什么奇怪的话了。他停在洗碗机前等了等, 做好心理准备再问她:“有话要说吗?”
“……”安静琢磨下,小声开口, “是有件事比较在意, 但是说出来可能会有些奇怪。”
“没关系, 你说。”
反正他已经做好奇怪的准备了。
安静目光下移,扫到他腹部稍作停留,随后飞快别开, 语速也变快:“算了不说了——”
这样说出口一定很奇怪,说不准还会被他当成变态。
她想着,立刻清理起料理台,默默祈祷程风别再问下去。
“……”
程风当然没错过她那一眼,一霎间感到丝茫然,在她别过眼后下意识低头。确认他的毛衣上并没有沾到米粒或者其他污渍后,更为茫然。
他身上还能有什么奇怪的事能让她在意呢?
程风并不打算现在就追问她,而是配合安静迅速“忘记”这插曲——他如今做起这样的事已经是得心应手。
收拾干净料理台,两人离开厨房,安静推上厨房的玻璃门,再回身问程风:“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灵感屋呢,你需要午休吗?”
“不需要,你呢?”
“我也不用的,”安静说着看看腕表,已经是一点一刻,“那是现在就去吗?”
“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留我多坐会儿。”他其实还有些话需要告诉她。
安静心想也对,不过这话由他来说真是太不客气了。
她腹诽句,带着人坐去客厅里,不等程风找机会开口,她就跑去楼上拿了个毛线篮子下来,站在诗人椅前,将篮子往茶几上一放。
“你猜这是什么?”
篮子里放了几团深灰色的羊毛线以及一件还看不出是什么的半成品,程风猜测:“围巾?”
安静摇摇头。
“那就是毛衣?”
“嗯……差不多,”她告诉他正确答案,“是在织马甲。”
程风的注意力重新落回那件马甲上。深灰色,一种鲜少出现在安静身上的颜色,所以极有可能不是给她自己织的,倒更像是织给男性的。
“是给我的吗?”
他下意识这样想,问出口后才感到些微的忐忑。他好像有点自恋,她还什么都没表示,如果不是该多难堪。
安静听他这么问,嘴角高高扬起,他静静望着她,心跳习惯性不受控。
终于,她在笑了两秒后又朝他摇摇头。
“……”程风骤然失去兴趣,面无表情,甚至很没道理地想到周绪——他也是男的。
见他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安静展颜轻笑,坐下将篮子抱到自己膝上,告诉他:“这是我给敬先生准备的,再过十几天就是1125号的生日,我决定送他件冬天穿的马甲,你觉得可以吗?”
程风那微弱的难堪和没道理的嫉妒瞬间消失殆尽:“我觉得很好。”
安静仍然抱着篮子,又说:“你要是也想要,等我给历先生织完围巾就织给你,反正冬天还很长。”
历先生就是昨早那位红围巾老人。
“不用。”程风却一口否决了她的话。
“为什么?你难道不想要吗?”
“想是想的,但你的冬天应该属于你自己。”
安静愣住想了想这话,回神后露出浅浅的微笑:“可是给你织毛衣也可以是我的冬天啊。”
安静的冬天,也可以是给喜欢的人织毛衣。
就像是有把松子撒到程风心底,他养在那儿的小松鼠扫起尾巴,他极力保持着从容,定睛看着她。
安静和他对视眼,气氛莫名有些古怪,她便默默收起笑意,拙劣转换话题:“我们要走了吗?”
“可我们才刚坐下。”
“……”
她尴尬“哦”了声,这时程风忽然挪动了位置,坐来沙发尽头,离她的诗人椅更近。安静呆滞抱着毛线篮子,只有眼珠随之动了动。
他干嘛?
“其实我留下是有话想和你说。”
他口吻郑重,安静不由得生出困惑:“什么话?”
“待会儿去灵感屋,你可能会因为一些事感到惊讶……或者生气。”
她越发困惑,顿了顿说:“我不会生气的。”说完,又觉得她这话没什么可信度。
“如果我瞒了你一些事也不生气?”
瞒了她一些事?
瞒她就算了,居然还是一些?安静反悔:“那我可能会生气。”
“那就再坐会儿吧。”
“……”
安静蹙额,心想怎么能把人的好奇心勾起来又说再等等呢?
“那我现在就会生气。”
她短短三句话就转变了三次风向,程风要不是被怕她生气,可能还想笑笑。他从沙发上起身,朝她伸出右手:“那走吧,带你去看看。”
安静仰头看他,再向下看看他的手,迟疑会儿,将膝上的篮子挂到他手上。
“……”
程风淡定将篮子换到左手上,再次朝她伸出右手:“是想趁你还没生气牵你的手。”
安静怔怔,片刻后抬高右手,指了指茶几尽头的零食口袋,说:“可是你还买了一包零食。”
那是程风买来给她解闷的,怕她在灵感屋里无聊。
他看看那边,前去提起口袋,掂了掂,索性将左手上的篮子换到右手上,最后朝她伸出左手。
“那就用这只手牵。”
安静又看了看,最后说一句:“可是我们还没穿外套。”
现在牵上了不是还得松开吗?
“……”
程风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头做起,安静憋着笑,也套上外套和围巾,直到出门时她才把手交给他,边用左手提起围巾,藏住下半张脸。
才刚吃完午餐不久,两人这时选择散步去夏日街,以便消食。
路上,安静低头踩着落叶,一面思考着程风刚才的话,完全想不通他会隐瞒她什么。走到苹果街街口时,她总算觉察到一丝违和,被牵着的右手翘起拇指,在程风手背上敲点几下。
程风偏头,她看着他问:“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只是没那么担心,”程风先纠正她的说法,再回答,“因为我在说‘生气’之前还说了另外两个字。”
安静回想下。
“你是说‘惊讶’吗?”
“是,也许你更惊讶,就不生气了呢?”程风语气认真,“就算你真的生了气,我也会有合理的解释让你不生气。”
“可我要是不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