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出声,专注开车的向芋吓了一跳。
“你没睡着?”
“没。”
靳浮白今天对李侈的态度很淡,爱答不理,好几次李侈讲过笑话,他都没什么表情。
他并不是真的没听懂李侈在向芋刚去夜场时叫的那声“向芋”是为了什么,向芋愿意给李侈台阶,他却不愿意。
想到这儿,靳浮白睁开眼睛,靠着椅背偏头去看向芋:“你这嫂子当的,还挺体贴。”
向芋也不跟他装糊涂,两只手都老老实实扶在方向盘上:“那我能怎么办呢?李侈是你的朋友,总要给你面子的嘛,就算他做错,我也不能当着你面给他难堪,你说对不对?”
她开车很规矩,车速不算快,慢慢悠悠地走在夜色里。
遇见十字路口,哪怕大半夜的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她也要稍稍减速,再左右看看。
李侈的场子里暖气开得很足,向芋也许是嫌热,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发绳,把她那头锁骨发束起来了,在后脑勺上支楞着一个小辫子。
寸许长,像鸟雀的尾巴,挺逗的。
这姑娘脖颈也漂亮,挺直背认真开车的样子像个没毕业的学生。
但她偶尔看向倒车镜时,无意间往右侧瞥一眼,眼波却又暗藏风韵。
让他想起他抵住她敏感部位时,她双眼里噙着薄薄一层泪,害羞却又很认真看向他的样子。
那时候她满眼懵懂的情意,像是要透过泪水,很努力地记住他,令人心动。
靳浮白偏着头看了向芋一会儿,气息微乱。
他摸出烟点燃一支,叼着烟拉住向芋的手腕,往自己某个部位放,语气很是色.气:“体贴他们有什么用,不如体贴体贴我?”
向芋被拉的整个人一晃,车子也在无人的马路上晃了晃。
掌心按到硬物,她像触电一样蜷缩起来,喊他:“靳浮白!我开车呢!撞车了我们都得死的。”
其实也想要再凶一点的,但她在触感到他裤料里包存的结实之后,身体里某种记忆比理智更先苏醒,说出来的语气不像嗔怪,倒像是调.情。
靳浮白没松开她的手腕,拇指在她脉搏处摩挲:“咱们俩一起那不叫死,叫殉情。”
向芋甩开他:“谁要和你殉情啊。”
“那你要什么?”
这个“要”字怎么听怎么不简单,向芋忍无可忍地轰一脚油门:“靳浮白,你别说话了。”
靳浮白敞开车窗。
烟味驱散在晚风里,他在夜里放声大笑。
其实同靳浮白谈恋爱,真的是件快乐事。
大年初五,2月14日,向芋的爸妈因为接手了新的项目,没能回国同向芋团聚。
她却在父母没回来的这天清晨,睁开睡意朦胧的眼,一转身,怀抱到一捧馥郁芬芳的玫瑰。
因为熬夜,向芋意识还没有很清醒,盯着玫瑰花看了半天,才慢慢睁大眼睛,唤一声:“靳浮白?”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靳浮白披着睡袍出来。
他把湿漉漉的头发撩到额顶,站定在床边,俯身摸着她的脸颊吻她:“情人节快乐。”
男人确实是热血的动物,不怕冷的,大冬天的,靳浮白也总是喜欢洗凉水澡。
他的唇和手指都是冷的,向芋躲着这份凉意,把头埋进火红的玫瑰花里,蹭了一脸露珠。
这是向芋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突然就感觉这一天十足珍贵。
昨天折腾到半夜,她也没舍得懒床,和靳浮白在床上腻歪一会儿就急着起身。
本来说好靳浮白带她去过情人节,向芋坐在床边穿牛仔裤时,听见靳浮白在楼下接电话的声音。
最开始他语气还算正常,也许电话那边的人是外祖母,所以他在讲粤语。
但通话到了后面,电话那边不知道换了谁来接,靳浮白的语气越发不耐烦,最后连粤语都不说了,用普通话应了几句。
最后,他冷笑这说:“这种事不要和我谈,这是我能决定的?”
靳浮白打电话并不刻意背着向芋,她都听得到。也听到他拨出去一个电话,要人帮他订中午飞国外的航班。
关于靳浮白的事情,她就算听到也不会多问。
这是她对于这段恋爱的保护方式。
向芋的牛仔裤提到大腿,站起来准备继续往上提时,靳浮白从楼下上来。
他身上带了些尚未收敛干净的戾气,没想到了进门就看见他的小女朋友正背对着门提裤子,饱满的臀上覆着花纹蕾丝布料。
靳浮白终于笑了笑,走过去揉一把:“昨天没做够?早晨起来就诱惑我?”
向芋“噌”地提好裤子,扭头打他。
指间松松垮垮的戒指又飞出去,咕噜咕噜滚到床底下。
向芋一愣,跪卧到床边去看。
她这姿势,比刚才提裤子时更吸引人。
靳浮白看了眼时间,有些可惜地皱了皱眉。
来不及了。
他把人拎起来深吻:“别看了,我找人给你拿出来。”
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把戒指给从床底下勾出来,工作人员走后,靳浮白把戒指套在向芋手上。
当初他买戒指时,人家设计师给出的建议是11号,他觉得向芋的手指更细,要了10号的,没想到还能大成这样。
“等我有空,带你去挑款新的。”
向芋也就是这个时候,才委婉提起他刚才那通电话:“其实我自己也有其他事情可做,不用总想着陪我的。”
她不问他忙什么,只说,你去忙你的吧,我等你啊。
她真的太懂事了。
靳浮白满脸怜爱,扶着向芋的后颈吻了吻她:“我去趟国外,过几天回来,等我。”
“嗯。”
“今天准备怎么过?”他不放心地追问。
向芋把手机里的信息给靳浮白看,是唐予池发来的:
【江湖救急!大情人节的,你能不能别重色轻友,出来陪陪我吧!】
【我实在不想在家里看你干爸干妈秀恩爱,他俩吃早餐都互相喂,我快死了!】
【救命!SOS!】
靳浮白看一眼唐予池的头像,不怎么愉快,也还是说:“我送你过去。”
“你不是还要去机场?”
“来得及,先送你。”
靳浮白把她送到唐予池家楼下,忽然皱着眉开口:“向芋,你不是要和你那个发小去泡温泉吧?”
他还记得向芋说想要和爸妈泡温泉的事。
向芋笑着举起手,把戒指给他看:“我让唐予池陪我去把戒指改小点,免得总掉,咱们就不要买新的了,好浪费钱。”
这男人满意了,下车给她开车门,饱含眷恋地把她按在车上,深深吻着。
也许是他的不舍太明显,向芋也悄悄红了眼眶,搂着他的脖子问:“那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好。”
目送靳浮白的车子开远,向芋一转身,看见靠在单元门边的唐予池。
唐少爷捏着脖子故意干呕:“我要吐了。”
向芋瞥他一眼:“你有了?”
“有你妹!我是被你和靳浮白这缠绵劲儿恶心的,还跑我家楼下亲来了,故意虐狗呢?!”
唐予池把手臂往向芋脖子上一揽,“咱俩干点什么去?打发打发时间?”
向芋用胳膊手把他撞开:“开你车去,陪我去把戒指改小一圈。”
到车上,唐予池翻出墨镜戴上:“到处都是一对一对的,看着闹心。”
其实向芋都看见唐予池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是前几年安穗帮他挑的。
她不知道这位嘴硬心软的少爷,会不会在这种特殊日子里忍不住联系安穗。
很多人说,不要吃回头草。
可其实很多深情是戒不掉的,每当你想要戒掉,总有回忆跑出来搅乱心神。
向芋去了一家比较有名的珠宝店,站在柜台前面把戒指摘下来:“请问,可以改小一点么?”
唐予池拿起戒指:“这是靳浮白选的?品味可以啊。”
那天其实到了珠宝店后,向芋还在同靳浮白通电话,在热闹的店里笼了话筒说让他到国外给她打电话。
靳浮白却说,怎么现在我就很想你了。
如果没有后来遇见的事情,哪怕他飞去国外,也是很好很好的情人节了。
向芋收起电话在抬眸时,突然看见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是李侈的表弟,李冒。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时他在饭桌上讲的那个故事,向芋对李冒总有一种天然的厌烦。
她下意识想要避开李冒,却看清了挽着他手臂的女人。
昨晚才在场子里听人说李冒最近被一个“狐狸精”缠住,听人说那个女人手段有多高明。
可向芋没想到,那些男人们口中的女人,会是安穗。
如果说她有一刻突然对那个圈子感到恶心。
那一定,就是现在。
第27章 轻哄 落入沉香味的怀抱
向芋记得第一次见到安穗, 那会儿她和唐予池刚上高一。
学校开个艺术节把大家兴奋得像过年一样,有人臭美,在校服里面偷偷套了自己的衣服, 准备进了礼堂趁着人多老师管不到, 脱下校服嘚瑟嘚瑟。
唐予池就是这群臭美精里的一员。
他在学校礼堂里脱掉外套,穿一件黑色短袖,logo是惹眼的双G,就那么明晃晃地从人群里挤到向芋身边,抢她的可乐仰头喝掉剩下的半瓶。
然后手背一抹嘴角, 十分兴奋地说:“看台上!”
向芋用可乐空瓶子打他:“看什么!合唱有什么可看的?”
“看倒数第二排, 最右边那个女孩, 漂亮吧?我准备追她。”
向芋顺着唐予池的描述看过去,在满眼白衬衫格子裙里看见一个女孩。
丸子头, 一双小鹿眼,长得很清秀。
唐予池十分得意, 好像那女孩已经是他女朋友了似的。
他揽着向芋肩膀,在她耳边喊:“怎么样?好看吧?是不是眼睛特别大?”
向芋往人家胸脯上瞄一眼:“是挺大。”
“......你特么往哪看?我说的是眼睛!眼睛!!!向芋,你能不能对我未来女朋友尊重点儿?!”
往事如潮汐在脑海里起伏, 而向芋眼前的安穗,仍然是拥有一双小鹿眼的女人。
只不过她此刻画了眼线,长睫毛如同小扇子, 轻轻煽动, 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成熟妩媚。
李冒的手不老实,走在珠宝店里哪怕周围都是人,也要去隔着衣服揉搓。
安穗的笑容也许可以用欲拒还迎描述,只是她一抬眼, 看见不远处的向芋,笑容垮掉一些。
向芋同安穗短暂对视,又瞬间收回视线。
她始终面容平静,算是给了安穗一些体面。
其实向芋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淡定,她很担心唐予池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不由地加快脚步。
好在唐予池以为她是去接靳浮白的电话,嫌他俩腻歪,老老实实靠在柜台旁,正在看一条男式手链。
偏头看见向芋走过来,唐予池戴了一只白手套,晃动着手里的手链:“这手链我戴好看么?”
向芋稳定心神,尽可能平常地吐槽他:“娘炮。”
她的戒指设计太过巧妙,内圈满钻之间没有空隙,工作人员说很难改小。
最后用了老方式,用透明的鱼线在指腹那一侧编一小层,戴上去勉强不松。
改好戒指,向芋拉着唐予池去吃饭,破例请他去了靳浮白到她去的一家饭馆,贵得如同抢钱。
唐予池点餐时居然不手软,真是想吃什么点什么。
点完还问:“这个打折菜要不要点?你不是喜欢打折的东西么?”
向芋咬牙切齿:“它打完折也要二百块!”
菜肴一道道端上来,其实她没想好怎么同唐予池说,只能纠结地夹了一筷子海参,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想来想去,向芋还是准备用最直接的方式。
长痛,不如短痛。
快刀,才能斩乱麻。
向芋深深吸一口气:“你会不会去......”
联系安穗。
“不会。”唐予池突然打断向芋的话。
向芋一愣,猛地看向唐予池。
他垂着头,手里的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一小块鱼肉,安静又落寞。
唐予池戳着白白的鱼腩,翻过来又翻回去,并不入口。
半晌,他才放下手里的筷子,解下腕上的手表,轻轻放进桌面收纳鱼刺蟹壳的竹编篓里。
那是一块Swatch,是唐予池最便宜的一块手表,却被他宝贝地戴了好多年。
好像是大学时某个情人节,唐予池收到这块表,十分兴奋地给向芋显摆:“瞧见没,我老婆买给我的。”
那时候他在国外迷上摩托,空间里发了一张骑着雅马哈的照片,戴着厚重的头盔。
下面一堆朋友评价说帅,他却挨个回复,让大家看他的手表,说是老婆给买的。
所以有一阵,向芋给他的企鹅备注,是“秀恩爱狗”。
包间外面有人在迎宾客,语气喜悦地说着客套话,说好多天不见,过年是不是又胖了。
被问候的人哈哈大笑,是啊是啊,又胖了,过年吃得好。
向芋在这个时候问:“你看见了?”
唐予池扯起嘴角笑了笑:“看见了啊,她找个那么高个儿的男人,往人群里一站可太显眼了,我还能看不见?”
顿了顿,他又开口,“而且是她,我还认不出来么。”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很轻。
说完,向芋看见有一滴眼泪,从唐予池眼角滑落,砸进他面前的餐盘里。
向芋知道,唐予池说的“她”,是安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