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全然没有理会季允的情绪变化，如同一个只顾问题的机器人，声音冷若结冰的湖水，没有起伏。
“第五个问题，仙尊最喜欢谁。”
“这个跳过吧，他肯定答不出来。”朝月在一边建议道。
“喜欢？”那一瞬，季允的眼中掠过一丝戾气，好看的眼瞳中充满了杀气，“她喜欢谁。”
朝月：“……”这不太对吧，怎么还换他问了。
暮雪慢悠悠抬眸，迎上季允锋利的视线，镇静自若道：“她自己。”
“怎么，你要杀掉吗？”她冷不丁丢下致命一问。
顷刻之间，季允眸中情绪尽数褪去，倏忽垂下眼帘，气势一下被减弱。
“我不会那么做。”
“最好是这样。”暮雪放下手中的笔和纸，声线平直，听不出来一点感情，“很可惜，只对了一道。”
“我们没有办法相信你。”朝月轻揽着暮雪的肩，一双眼定在季允身上，“于我们而言，你的话并没有可信度，与口头承诺相比，我们更乐于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那么，真正的考验，从此刻开始。”暮雪猛地拔剑出来，朝季允的方向狠狠砍了下去。
一瞬间，锐利的锋芒刺了过去，直击季允的眼瞳。
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可是接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紧接着，他听见了一串清晰的脚步声，正在靠近他。
“季允。”在那片黑暗中，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转瞬间，季允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成菡站在他的面前。
“什么嘛，好戏刚要开始，成菡你为什么要帮他啊。”朝月失望的叹了口气，搭在暮雪肩上的胳膊挪了下去。
“你们都出去吧。”成菡跟着低下眼睛，面色平静，“考验明日再继续。”
“是。”朝月扫兴的拍了下额头，自然挽住暮雪的胳膊，“我们出去吧。”
暮雪犹豫着看了成菡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轻手关上了门。
待暮雪和朝月离开，成菡松了一口气，走到另一边的床上坐下。
“她们知道你的弱点。”她顿了顿，有些迟疑道：“你眼睛畏光这件事，是我同她们说的。”
“无妨。”他漫不经心的回了句，云淡风轻道：“这本就不是秘密。”
“你其实不必经受这样的刁难，季允。”她立直身子，面向他站着，“更无需为我做任何事，我……”
在她还在思考的时候，季允眼中装进她的模样，薄唇轻启。
“我喜欢你，自是什么都会为你做。”
成菡忽然眼神一变，声音落了下来。
“无论我想要什么的是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你想要什么。”他毫不在意地回她。
那一瞬，成菡眼中聚起了光，目光坚定不移，望向他。
“你的命。”她说。
“很好。”季允眼里蒙起一片暗沉，微勾起唇角，挥袖拔起手边刺进地面的剑，抛向她。
他直直地望着她的双眼，语气森冷：“你亲自来拿。”
第24章 洞房花烛夜（入v三更）……
眨眼间, 巨大的漩涡浮现出来，平息后形成一幅生动逼真的画卷。
在那画卷之上，成菡看见“自己”接过了季允抛过去的剑, 毅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个女人，和她拥有同样的脸。
“你们这是在……”成菡半信半疑的望着眼中的人和场景, 视线飘忽不定起来。
“这是季允的梦境。”暮雪维持着御剑在身前的姿势，不痛不痒地解释道：“我和姐姐强行创造并入侵了他的梦，这也是考验之一。”
朝月将手搭在暮雪的后背, 将自己的灵力传送给她，轻声阐述道：“都说梦境会反应出这个人的真实想法，若他能在梦中对你手下留情，便是通过了考验。”
成菡闻声蹙起双眉, 模样有些担心。
“可若他对我手下留情, 梦中的我却杀死了季允，那他岂不是……”
“会死。”暮雪扯动唇角, 每一字都如同寒冰坠地, “一旦在梦里死去, 就是真的死了。”
“我看这才是你们真正的目的。”逆恒一言不合抽出长剑，径直朝暮雪刺了过去。
似是早就料到逆恒会出手，朝月先他一步甩出长鞭, 紧紧缠住那柄利剑，一双美目染上笑意。
“小心哦，若是你动了我妹妹，导致法阵被迫停下, 他此刻就会死。”
须臾，沈律从逆恒身后走了出来，冷声道：“那如何要这法阵自己停止。”
“季允自行醒来, 法阵便会自动结束。”成菡定了定神，目光转到沈律身上，“换句话说，他的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梦境中，季允挥袖打造出一道坚固的屏障，将成菡的剑拦在屏障之外。
“不是要杀我吗，我给你机会。”他歪头对成菡挑了下眉，温柔的声音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若你失败，你的命可就归我了。”
“胜负未分，你最好还是不要对自己太过自信。”成菡持剑的手遽然一旋，一剑定入偌大的屏障之中，致其支离破碎。
见到屏障碎开，季允勾了下唇，悠悠然后退一步，凭空变化出一把长剑，握于掌中。
“我方才说的话，你还没有回复。”他的左手搭在右臂上，指尖依次敲了敲上臂，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考虑的如何了。”
“考虑？”成菡凌厉抬眸，与他目光相撞，“我准备亲自送你上路。”
只见他无辜的笑了下，神情冷了下来。
“想不到在梦里，你也不愿答应我。”
季允十分清楚，他是没有梦的。
一开始，他的确是被她们骗到了。
不过，这场骗局到此为止了。
下一瞬，他微掀眼皮，出剑斩断了成菡手中的剑。
陡然间，暮雪手中的剑失控震动起来，迸发出的剑气将她一瞬击倒。
她连连后退几步，险些撞到桌子上的时候，沈律冷然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逆恒注意到沈律的动作，正要开口，又不知该不该在这里问他。
他不是从不靠近任何人的吗，就连季允都是如此。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感知到沈律的触碰，暮雪斜睨了他一眼，冷着脸将胳膊抽了出来。
温热的鲜血缓缓溢出嘴角，她面无波澜擦去唇边的血，眉头一锁。
看来她和姐姐都低估了季允的实力。
他不但早就知道了那是梦境，甚至还直截了当破了她的法阵。
对付他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季允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的那一瞬，望过去的第一眼，是成菡关心暮雪的画面。
他眼眸沉沉，蓦地笑了一声，耐心地走到成菡身后。
“你在等我吗。”他轻手撩起散至她耳畔的发，漆黑的眼犹如深渊一般注视着她，“想好了再回答。”
成菡闻声身体一僵，源源不断的寒气在她身边盘旋，就要吞噬她。
她猛地侧开身向后退了一步，澄澈的双眼微微抬起，无声看着身旁的人。
季允垂眸瞥见手中溜走的发，轻哂了声，幽沉的声音中带了丝失落。
“你好像是将我忘了。”
“不是说去去就回吗。”他接着说。
你这么会给自己找存在感，我怎么可能忘得掉你。
成菡敷衍地上下瞄了他几眼，不自然的挪开了眼。
“你没有受伤，挺好的。”
“我们魔君就算是大军压境也不曾败下阵来，区区一个小小法阵，如何伤得了他。”逆恒边说边走到了季允身边，防备的看着成菡，“现在考验已经结束了吧，结果是什么，我们要回魔界了。”
“多待上一刻又不会掉块肉，你急什么。”朝月低头缠着手中的鞭子，意味深长的笑了下，“再说了，谁告诉你——考验结束了。”
她抬起头来，挑衅一般的睁大眼睛。
“好戏现在才开场。”
朝月话音才落，暮雪已来到成菡身后，纤细的手指搭上她的肩膀，视线直对着季允，轻声道：“我想你应该做好准备了。”
下一瞬，暮雪抬手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成菡在他们面前消失不见。
季允下意识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拉住成菡，却是徒劳。
“没用的。”暮雪冷眼盯着季允，摊开方才搭在成菡肩上的那只手，淡淡道：“我在仙尊身后贴上了转移符，去的是她心中所想的地方。所以，连我都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在天黑之前找到成菡，这是最后一个考验。”朝月轻吹出一口气，视线偏移过去，“给你一个提示，她人还在深华宗。”
“不过若是你在找人的时候被其他深华宗内的弟子发现，就视作考验失败。”暮雪跟着补充道。
“天黑之前吗。”季允轻不可察地挑了下唇角，脸上刻上一道危险的笑，“你们还真是用心良苦。”
季允转身离去的瞬间，沈律和逆恒正要跟上，朝月却突然间出手拦住了他们。
“这件事只能他一个人去做，无关的人最好还是留下。”
“你——”逆恒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在发飙边缘游走，“我警告你，不要太得意忘形。”
“不好。”
猝然间，暮雪身形一动，快速移步到窗边，俯身向下一看。
沈律紧随其后来到窗的另一边，冷冷问道：“发生了何事。”
她低垂眼睫，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察觉到仙尊的气息发生了变化，有人闯进了藏书阁，带走了她。”
“你刚才说不知她在何处，又是骗人的。”沈律轻飘飘落下锋利一语。
“我不骗人。”暮雪眼帘轻抬，余光降临到他身边，“但没说不会骗你。”
她当即回过身走到朝月面前，冷静道：“仙尊被人带走了，那人修为在我们之上，她可能会有危险。但若没有你我合力打开深华宗的大门，谁也出不去，所以他们应该还在这里，我们要去找她。”
“好。”朝月严肃的点了下头，“你和我一起去找。”
“等一下。”这一回，沈律出剑挡住了她们的去路，一字一句道：“我们也去。”
“暮雪和朝月这是在搞什么。”成菡漫无目的睁开双眼，短短一瞥，就看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与她不久前遇见的身影如出一辙。
“你是……”她迟疑着开口，看见那人转过身来，“棠英？”
“你认识我？”棠英惊诧的看了她一眼，唇边露出一丝笑，“真让人开心。”
“你用了妖术，跟着季允进来的。”她轻声问了句，脑中忽然间浮现出一些画面。
莫非……棠英是不想她和季允成婚，才抓走了她？
“没错。”棠英让自己转到她面前来，停下了脚步，笑的更开心了些，“要不是你独自一人出现，我还找不到机会下手。”
“所以现在你要动手杀我了。”她淡淡道。
“为何要杀你。”棠英脸上笑容一滞，“我是要妨碍你和季允碰面，只要他找不到你，过个十天八天的，他自然以为你拒绝了他，也就会离去了。”
“你还真是坦率。”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的动机是他，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出不去。”
“这是我的地盘，我为何出不去。”成菡站起身来，悠闲自在的在这个房间里走了走。
“我在这里设了只有我才能解开的妖法，妖法不除，你自然就出不去。”棠英双手一摊，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那么——”她顿了顿，手中长剑已在那刻架在棠英肩上，“让你亲自解开就可以了吗。”
棠英目光跟着往下一挪，蓦然笑了下。
“怪不得季允喜欢你，是我大意了，我不该小瞧你。”
“听你的这句话，那么你是不愿意解开了。”她拿剑的手稍稍用了力，语气平静。
“反正你也不喜欢季允，我解与不解，有区别吗。”棠英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狡黠的眼忽而看向她，“还是说，你喜欢他。”
“谁喜欢他了。”成菡瞬间推开了被自己牵制住的棠英，眼神变了变，“我是不可能会喜欢他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所以你是绝对不会答应季允的对吧。”棠英难得松了一口气。
“不一定。”她闻声耸了下肩膀。
棠英猛地抬眼，出乎意料地问她：“什么？你不是……不喜欢他的吗，既然不喜欢，你也没有理由要和他结婚，不是吗。”
被棠英这么一问，成菡垂眸抚上身侧长剑，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这句话。
“虽然不喜欢他，可我有一定要待在他身边的理由。”
同一瞬间，季允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扇门前。
“一定要待在他身边的理由。”棠英轻声念出这句话，疑惑地看向成菡，“那是什么。”
“就像你要为了妖界跟魔界联姻一样，我也有我的理由。”成菡抬眸看回去，眼神坚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