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一幅画面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浑身沾满了泥土和鲜血，身负重伤匍匐在地。
仓皇间，她艰难地抬起头，瞥见一抹黑影落于她的身前。
下一瞬，那人朝她伸出了手。
成菡蹙了下眉，神色一凝。
这是什么回忆？
她不记得自己的记忆中有过这么一幕。
“所以你也和我一样，是想从季允身上得到些什么，这才要和他成婚。”棠英兴致缺缺，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样解释就合理了，如此一来，我更不能让你走了。”
“你就这么笃定季允不会找到我。”成菡神态自若，目光落了下去，又很快抬眼看向旁处。
“找到了又能如何，就算季允再怎么厉害，他也无法破除我的妖术。”棠英垂眸转了下手腕，缓慢聚拢五指，“看来你在等他来找你。”
“不是我在等。”她偏眸看向紧闭的那扇门，目光炯炯，淡淡道：“而是他已经找到我了。”
棠英闻声瞳眸颤了下，眉心向下一沉。
“季允他……这不可能。”
“你说我或是他都无法打破你的妖术是吗。”成菡轻转眼眸，微眯了下眼，“那若是我和他合力，结果又会如何。”
转瞬间，成菡挥手丢出长剑，让其钉入那扇门内，紧接着猛地攥拳，驱动灵力震动剑身。
就在成菡要从里面将门拆毁的时候，另一股力从门外传来，强行将门压的微微弯曲起来。
静心阁外。
“也不在这里。”暮雪合上门，顺着台阶往下走，“如果是外来者进入深华宗劫走了仙尊，那么就不会去人多的地方。”
“也不会去这种显眼的地方。”沈律自然而然接住她的话，视线在她身上游走，“像你这样找，只是在浪费时间。”
“你若是对我找人的方法有意见，可以与我分开找，我没强迫你同我一路。”她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高处的台阶上，神情冷漠。
“是你对我有意见。”沈律再下一个台阶，来到她的身边，“你不相信我，所以故意没去隐蔽的密道或是能藏人的地方。”
“换作是你，你也不会相信我。”她转头看着他，轻咬了下牙，态度消极，“你要是明白了我说的话，可以不要再妨碍我了吗。”
沈律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声音没什么起伏。
“你说察觉到成菡的气息产生了变化，但是有可能她并没有离开那里。”
“你想说什么。”她敛眸睨着眼前这张俊俏的脸，语气不善。
他冷声对她道：“带我去藏书阁。”
“你这是在命令我。”她扯了下唇，柔若无骨的手抚上剑柄。
沈律的视线跟着移下去，忽而抬眼盯着她看。
“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动手。”
“很遗憾，我的确想要把你赶出去。”暮雪抬手抽出剑来，垂臂让剑搭在身侧，面无波澜道：“但不是现在。”
霎时间，暮雪挥剑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法阵，将沈律罩在其中。
“不能让你大摇大摆的进入藏书阁。”暮雪利落收剑回鞘，淡淡道：“这个法阵只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跟我来。”
在暮雪和沈律赶到藏书阁的时候，他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扇门后的季允。
没有一丝的迟疑，两人快步上前，在距离季允还差一步的瞬间，眼前的门突然间四分五裂，卷起周遭的灰尘和碎屑到处乱飞。
飞尘迎面而来的那一刻，暮雪止不住咳嗽了两声，下意识背过身去。
沈律稍迟一拍转了下眼眸，随后彻底侧过身去，挡在暮雪身前。
电光石火间，泛着冷光的剑重回成菡手中，她一下握紧手中的剑，看着季允从那一片灰白色雾中走来。
走向她。
“这……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来了。”棠英愣了下，对着季允的身影落下一句。
季允视线掠过成菡的面容，沉声道：“我给你的凝魂珠，你一直都有带在身上。”
“也没有时间和它分开。”成菡拿出怀里的凝魂珠，自然的同他搭话：“你来了之后，我根本抽不出身回房间。”
“我已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你，便是通过了考验。”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眼中容不下其他，“我再问你一次，要不要嫁给我。”
她指尖一拢，将凝魂珠攥在掌中。
“我答应你。”
成菡不得不承认，当季允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中生出了一丝的感动。
但这并非是她答应他的全部理由。
如今棠英不舍放弃同魔界的联姻，甚至闯入深华宗来肆意妄为。
若是有朝一日魔界同妖界真的联姻，棠英势必会更加的肆无忌惮，不将仙界放在眼里。
到时，第一个要被毁灭的便是深华宗。
成菡不愿让那一幕发生在自己眼前。
她要让棠英知难而退。
为了她自己，亦为了深华宗内所有人的安危，她答应了季允。
棠英想要上前阻止，却见暮雪的剑冲她斩了下来。
情急之下，棠英只得用妖术离开了这里。
“不用追了。”成菡出声拦住了跟到窗边的暮雪，低眸看着一地狼藉，“想办法复原吧。”
“是，仙尊。”暮雪低下头去，没让她发现任何的异样。
她一步踏出发现，正巧撞见闻声赶来的朝月和逆恒。
朝月看了眼和成菡并肩同行的季允，狐疑道：“成菡，你该不是答应他了吧。”
“他通过了考验，不是吗。”成菡对朝月笑了笑，眼里没什么情绪，“我答应他了。”
“你答应了……”朝月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那可是大魔头季允啊，成菡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的啊。”
“没事的姐姐。”暮雪伸手握住朝月的手，语气平淡，“我们应该尊重仙尊的决定，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考量，我们要相信她，帮助她。”
“你说的对。”朝月回握住暮雪的双手，思维有些跳跃，“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准备嫁衣什么的？”
“这个事情就算你问我，虽然我很想帮忙……”暮雪面无表情的眨了下眼，转而去看成菡，“但我没有经验，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接收到暮雪的视线，成菡抿了下唇，轻声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负责盯住沈律和逆恒，一旦发现他们有任何的异样，立马告诉我。”
“是。”
暮雪和朝月离开藏书阁后，一道人影跟着快速闪了出来，马不停蹄奔至长乐峰内。
那人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跪地作揖道：“师父，仙尊答应了魔君季允的求婚，要……动手吗？”
“不急。”门内的身影微微一动，侧过身来，一字一句道：“待到洞房花烛夜，再将其一并除掉。”
“弟子领命。”
两日过后，季允和成菡迎来了两人的大婚。
因成菡希望一切从简，所以此事并未惊动其他仙门，只有深华宗门内弟子和部分魔界的人会来参加婚宴。
在原书剧情中，仙魔大战一役过后，仙界败给了魔界，为平息战事，深华宗愿将朝月嫁于沈律，换得两界太平。
朝月憎恶毁了深华宗的魔族，宁死不从。
暮雪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决意要替姐姐嫁去魔界，一为拿到凝魂珠，二为伺机摧毁魔界根基。
暮雪的心比朝月要冷硬许多，除了朝月和成菡，无人能够真正走进她的心。
直到沈律带着目的接近她，她的心不可避免的被他的虚情假意所蒙骗。
凝魂珠被沈律碎掉的那日，暮雪才幡然醒悟，想要从他的身边逃离，可是一切都已来不及。
最后，暮雪为了不让自己的心被继续吞噬下去，毅然跳进了魔界深渊下火海之中，抹去了她于这世间存在过的痕迹。
沈律想要救她，但为时已晚。
他想要让她看见的，他所付出的真心和毫无隐瞒的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不会再看见了。
后来，朝月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暮雪。
失去了姐姐和挚友的暮雪，再无法回到原来的样子，她活着，就是要杀掉沈律，杀掉季允。
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了会以悲剧结尾。
红盖头落于头顶的时候，成菡摸了下头上的发饰，低声感慨道：“头好重啊。”
“仙尊不后悔吗。”暮雪扶着身边的人走出房间，声音同往常一样的冷，“现在看似是一个好的开始，不过结局可能会更糟糕。”
虽说成菡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意外更改了暮雪嫁给沈律的剧情，但说不好，他们所有人还是会拥有同样的结局。
暮雪和沈律之间虐心的爱情打动过成菡，比起一个圆满的结局，一个意难平的悲剧更能让人难以忘怀，撼动心扉。
可是现在，她庆幸自己改变了这一切。
她想珍惜现在，守护眼前的人。
“一旦做出决定，就不能后悔了。”成菡回握住暮雪的手，声音很轻，“比起自己即将面临的事情，我更害怕会失去我所珍视的一切，失去你们。”
“我也是。”暮雪面无表情点了下头，表情严肃。
如果失去了所爱的人，那么她的存在也毫无意义。
两人走入大殿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了过来。
朝月坐立不安的待在原地，时刻留意着周围的人。
因成菡想要继续留在深华宗，季允便答应她在这里举办婚宴，愿意为她来到深华宗生活。
这件事无论朝月怎么想，她都觉得有蹊跷，不可以相信。
哪怕这次来到深华宗的魔族只有几十个，她还是觉得季允居心叵测，想拿婚宴做幌子，借机对深华宗下手。
朝月的直觉没有错，在成菡的婚宴之上，的确生出了变故不假。
不过那个人并非季允，而是——
“成菡——”
陡然间，一名白衣女子持剑进入大殿，带着敌意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今日你大婚，却不邀请我，这于理不合吧。”聆蓉迈步瞬行至大殿中央，凝视着身穿嫁衣的成菡，毫不留情道：“还是说，你打算让我母亲用命救下的深华宗，一并归入魔界不成？”
聆蓉？她不是早在两年前就离开深华宗了吗，此时回来，又是为何。
朝月上前一步拦住了聆蓉，低眸瞥了下她手中的剑，启唇沉声道：“两年前你不顾众人劝阻离开深华宗，如今又气势汹汹出现在这里，才是于理不合。”
“朝月，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站出来强出风头。”聆蓉举起手中的剑，锋利的刀尖凑近朝月那张白嫩好看的脸，“毕竟你灵力那么微薄，万一不小心死掉了，你的妹妹暮雪该多么难过啊，是不是啊，成菡。”
成菡蓦地美眸微抬，松开暮雪的手转过身去，语气平淡。
“朝月，让开。”
“我不让。”朝月固执的站在聆蓉面前，毫无畏惧地睨着贴近自己脸颊的剑刃，复而落眸看向面前的人，“你要杀我，就快点动手，废话少说。”
“好。”聆蓉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抬手移开了剑，目光如炬，“那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成菡。”
在聆蓉落剑的瞬间，一道黑影跃至朝月身前，手起刀落击退了她的攻击。
“今日是魔君大婚之日，我看谁敢放肆。”逆恒放低手中长剑，愤怒的眼里带了几丝恐怖的神情，犹如地狱中夺命的阎罗。
“你出来做什么。”朝月抬手推了推逆恒，没能推动他，又道：“她是冲着我和仙尊来的，无需你出面，我也能解决。”
“她要杀你和成菡，破坏大婚，就和我有关系。”逆恒握紧了手中的剑，背对着朝月，声音冷酷无情，“放心，我会留她一命，任由你们处置。”
见了此状，聆蓉先是冷笑了声，紧接着大笑出声来。
“成菡，才短短三年，你就忘记了我母亲是为何而死的吗。你们和魔族如此友好的样子，还真是令人感动啊。”
下一瞬，聆蓉朝成菡的方向丢出了手中的暗器，掐了个隐身诀，几步闪至成菡面前。
察觉到聆蓉的靠近，成菡抓着季允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以左手持剑打飞那三枚暗器，转手出掌打向那一片虚无。
刹那间，中了招的聆蓉在成菡眼前再次现身，手中还拿着淬了毒的匕首。
“成菡，你竟敢打我。”聆蓉拧眉盯着她，一只手捂着心口，模样痛苦，“你难道忘了你这一身灵力都源自于谁吗？我母亲传给你的修为，你却借此打伤我。”
“我本无意伤你。”成菡面无波澜掀了盖头，冷眼看着聆蓉，低觑了眼手中剑，“是你自己没有拔出这把剑，聆蓉。”
“你的位置本该是我的，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如此。”聆蓉的肩膀往下栽了一些，猛地撒出掌中的白色粉末，“我还会回来的，你等着我，成菡。”
视野中那一片白茫茫的景褪去后，留下一道声音弥散在空中。
“等我拿回属于我的位置。”
明摆着会失败的事情，成菡想不通聆蓉为何会在此时出现。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面色凝重。
若是没有靠山的话，聆蓉断不会来她面前闹这么一场。
是谁？
聆蓉投靠的人——会是谁。
“成菡。”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她倏忽回过神来，看到季允的瞬间，慌乱的松开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