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成菡什么都没说，双眸骤然冷了下来，萦绕进一分杀意。
我会杀掉你。
如果仙魔两界再次开战，而她仍在仙尊之位上，她的决心就不会改变。
纵使季允是不死之身，她还是会拼尽一切，完成她的职责。
他们之间本就不该存在交集。
或许不管她如何努力，她的结局早已注定——要死在季允手上。
成菡松开手中的剑，淡淡开口。
“我会按照你说的做，你让我离开你，我便会和你分开，若是你让我救你——”她顿了顿，声音像是沉在了水中，“我自然是要帮你的，师父。”
季允根本没有想过要怀疑她，转而接着她的话感慨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迁就我，从没变过。”
成菡：“？”
等等，谁迁就谁？
他会错意了吧。
季允无法得知成菡心中想法，一边回忆一边继续往下说。
“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正是因为你听话，我才将你留在身边。”
成菡：“……”
这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
她什么时候听他的话了。
“师父。”她出声打断他的思路，轻咳了两声，“我要睡了。”
“你不是才睡醒？”他不假思索的反问她。
才睡醒也不妨碍我赶你出去。
“现下又困了。”她用受伤的右手掩住唇，轻声打了个哈欠，“师父照顾了我这么久，也应该休息了。”
“我已经在休息了。”他一本正经回道。
“在这里？”她匪夷所思的挑了下眉，追问下去，“我的房间。”
谁知季允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云淡风轻的笑了下。
“这有什么问题吗？”他说，“你的房间不就是我的房间。”
那一瞬，涌上来的思绪在成菡脑中轰的一下炸开了。
她和季允到底是什么关系？！
璀璨的光从天空中缓缓褪去，呼唤夜色重回大地。
“魔族还真是放肆。”泽伊面不改色看着面前的剑，冷嗤了声：“你以为成菡同你们的魔君成婚，是因为我们怕了你们吗？”
“我在问你魔君在何处。”沈律手中的剑前进一步，歪头道：“不说吗。”
“我不知道。”泽伊握紧手中的剑，似乎是在忍耐，“但我知道，你若是杀了我，你和你的魔君都别想活着离开深华宗。”
“不知道就从我面前消失。”沈律瞬间收了剑，眉目间是彻骨的冷，“浪费我的时间。”
泽伊闻言狠狠地压了下眉，不愿再说一句话，直接转身离开。
沈律正要再次进入忆生塔，却听见身后的林子中传来一些动静。
他侧身回首，撞见了暮雪走来的身影。
“是你。”沈律松开手中的剑柄，冷目注视着她，“你为何会来。”
“来看你是否还活着。”暮雪跟他隔了一段距离，在台阶旁站定。
她偏眸看了眼他的胳膊，面无波澜道：“看来你失败了。”
“失败？你是指没有找到魔君，还是说——”他蓦地抬起下巴，垂眸睨着她看，“拿到记忆珠。”
“记忆珠没那么容易会被你拿到手，我本来就没期望你会一次成功。”她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淡定道：“我不妨碍你，你继续吧。”
这个时候，暮雪本是被罚了禁闭，但她算出沈律差不多会在此时出塔，便偷偷来到了这里。
若他侥幸拿到了记忆珠，她就要设法弄到手。
“魔君真的在塔中吗？”他彻底转过身来，冷冰冰的看着她，“你让我入塔，只是让我去取记忆珠。”
“你们魔君的确需要记忆珠，我没有说谎。”她莞尔一笑，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他现在很安全，你可以放心。”
“魔君在何处。”沈律微眯起双眸，语气微妙起来，“暮雪，告诉我。”
深华宗内，厉青、祁瑛、言凛和泽伊四位峰主聚在一起，神色各不相同。
“大婚之夜没能杀死季允，实在可惜。”泽伊摆弄着手中的小物件，神色瞬间凌厉起来，“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借用成菡答应成婚的事情，将她从仙尊之位拽下来。”
上一次，他们在季允和成菡新婚之夜派出弟子，打算杀死季允，不仅没成功，反倒让他们产生了戒备。
所以这一回，需要更慎重才行。
“她只不过侥幸拔出了瑜隐的剑，若非如此，根本轮不到她来担当仙尊之位。”厉青跟着附和一句，面无表情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三年已经够久了，是时候让她让出仙尊的位置了。”泽伊放下手中的东西，声线冷漠，“就用她痴恋季允，不顾一切和他成婚这个理由，送他们上路吧。”
“你要杀死成菡。”祁瑛猛地启唇问他。
“不杀死成菡，你要如何将青黎剑从她手中拿过来。”泽伊长吁了口气，站起身走到祁瑛身边，“我知道你顾念她曾是你的弟子，可心若不狠，便难成大事。就是因为她的失误，才让我们损失了好几名弟子，她这样的人不能够担当起仙尊之位。”
听到这里，言凛赞同的点了下头，轻按住祁瑛的手。
“我们早就已经迈出了这一步，没有可能回头了。”
“为了不让深华宗毁在她的手里，我们必须要杀死成菡。”泽伊满眼遗憾的看着祁瑛，唇边隐隐露出一丝笑来，“还有季允。”
第39章 你叫我什么？（意识恢复……
“这有什么问题吗？”季允扬了下眉, 语气十分坦诚，“你的房间不就是我的房间。”
“我的……”成菡话还没有说完，沈律和暮雪就已破门而入, 让她到了嘴边的话直接退了回去。
看着他们快步走来，她抢在暮雪和沈律开口之前, 对着两人摇了摇头。
见暮雪出现，季允反而一脸平静的起身，自然的同她交谈。
“你来照顾她, 我很快回来。”
季允走出门外的瞬间，沈律追了上去，只是默默跟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走到秘境出口, 季允毫无预兆的截停了脚步, 余光瞥了下身侧的沈律，冷声道：“我去妖界一趟, 你不必跟来。”
接收到他的命令, 沈律恭敬的低下了头, 沉声回应他：“遵命。”
与此同时，浓密的乌云正笼罩在妖界上方，如同巨大的黑色蝴蝶展开翅膀。
又是平和的一晚。
棠英躺在自己的床上闭目养神, 刚要进入梦乡，就有不速之客来敲她的房门。
她不悦的皱起弯眉，唇角下撇。
是哪个没有眼力见的家伙，这个时候来扰她清净。
“什么事——”她挥手将门打开, 半坐在床边，十分不快的捋了下头发。
奕苍站在门外不动，头压的很低, 没有看她。
“帝姬，季允此时正在宫殿外伫立。”
“哦？”棠英瞬间面露喜色，音调跟着上挑，“他可是后悔了。”
“……不是。”奕苍一脸严肃的抱紧双拳，慢吞吞道：“他此行来，是要攻打妖界——以深华宗的名义。”
“什么？”她一下从床上跳下来，神色一凛，声调又降了下来，“来人多少。”
“他一个人。”奕苍快速回她。
“就他一个人？”
“是。”
棠英轻咬了下牙，单手掐在腰上。
“可恶，他这是在变着法子羞辱我。”
他抬起头来，“那要杀了他吗。”
“不。”她立马出声否决了他的想法，脸色微变，“我去会一会他，你不要出现。”
“我知道了。”
一炷香时间过去，季允和沈律没有一个人回来。
成菡维持坐在床上的姿势，轻声询问暮雪：“你和沈律进到秘境，可是深华宗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不久我收到了仙尊你发来的信号，和姐姐来到秘境入口，意外发现了屏障，没能进来。”说到这里，暮雪停顿了一下，眸色暗了一些，“至于今日，沈律执意要知晓季允的下落，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打碎屏障，于是我便带他来到入口处，不想屏障已被撤去，跟着就找到了你们。”
暮雪是寻着光一路找过来的，没花多久时间，就来到了成菡的面前。
她本想着沈律就算知晓季允在秘境，也进不到境内，谁知屏障消失，只好先同他一并入境。
“无妨，我本来也打算要走出秘境，正好你来了，就一起离开吧。”成菡说完就从床上起身，示意暮雪跟过来。
暮雪走在她身侧，淡淡道：“所以你决定放手不管季允了。”
“有沈律在他身边，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差错。”她眼帘低垂，声音如往常那般平稳，“我找你来，是因为我找到了潜星，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潜星会按照自己的意志继续待在这里。
而她会继续向前走，谁也不能阻拦她的脚步。
成菡和暮雪前脚刚离开秘境，就见一名女子走了过来。
梦言与暮雪对视片刻，转而目不转睛的看着成菡，用甜美的声音阐述着一个恐怖的事实。
“仙尊，你的夫君替我们仙界向妖界宣战了。”
什……么？
她就一下没看住，季允竟然跑到妖界去了，还以深华宗的名义宣战。
他是嫌她的命太长了吗。
看来还是不能放任他不管。
她低眸思索片刻，蓦地掀起眼帘，神色自若。
“暮雪，你现在同我去妖界。”
“真是稀客啊。”棠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季允，轻哂了一声，“想要攻打妖界，就只你一个人来，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季允睫羽下垂，轻睨着棠英，淡淡道：“准备好受死了吗。”
“你要杀死我，可以。”棠英单手掐着腰，不解的歪了下头，“不过你总要给我一个——你和我兵戎相见的理由。”
季允闻声抬起深沉的黑眸，冰冷的眸子中带着怒意，瞬间涌进一团戾气。
“动了我的人，反倒问我理由。”他冷笑了声，猛地抽出腰间佩剑，没再往下说下去。
“你的人？”棠英蹙起双眉，脸色豁然一变，“我没有动过沈律和逆恒，你来错地方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怕死。”顷刻间，季允挥出长剑，将准备偷袭的人打倒在地。
这一剑下去，无情的刺穿了奕苍的胸膛。
他冷漠的将剑□□，阴沉的眼眸微掀，目光钉在棠英身上。
“拖延时间，只会让你死的更惨。”
看着倒在地上的奕苍，棠英不觉握紧双拳，瞳眸缩紧。
“我分明说了让你不要出来。”
下一瞬，她同样御起长剑。
“季允，你不要欺人太甚。”她沉眸咬紧牙关，似是动了真格，“现在是你动了我的人，放心，我也不会放过你。”
“在这一点上，你我达成了共识。”季允面无表情扯动唇角，沉声道：“很好。”
他骤然出剑，打了棠英个措手不及。
棠英艰难的接下那一剑，脸颊瞬间被剑气划伤。
鲜血顺着脸颊流下，勾勒出一条殷红的细线。
他是真的要杀了她。
若是如此，自己必死无疑。
思及此，她莫名的笑了起来，一字一顿。
“以深华宗的名义杀了我，季允，你还真是下了一盘好棋。”末了，她补充上一句，“你来妖界找我这件事，成菡也知道吗？”
“她不需要知道。”季允手上用力挥开棠英的剑，引得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亲自向她求婚，我还以为你对她有几分真心。”棠英抹了抹唇边的血，重新站直身，“看样子，她也只是被你利用了。”
季允是打着深华宗的旗号来杀她的，只要季允杀了她，就能导致仙妖两界不和，而他却能独善其身，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令妖界和仙界元气大伤。
他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向成菡求婚的吗。
不可以向这样的人低头。
这一回，棠英持剑再次走向季允，眼里夹杂着不屑和愤怒，咧开的唇角像一道血红色的伤口。
“看来需要由我让成菡知道，她究竟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那之前，她都不会死。
听了棠英的话，季允眼眸微眯，神色冷厉。
“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她讽笑一声，脸上带了几分厌倦，“魔君——”
棠英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清亮的声音盖过了她。
“季允！”
那一瞬，季允的身体陡然僵住，头一下跟着疼了起来。
他垂下眸子，隐约中看见成菡现身，就站在他的面前。
恍若在黑暗永驻的高塔之中，见到了一束光。
“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听。”成菡抬手覆上他的双眼，耐心问道：“能做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