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身边的秋嬷嬷惊疑不定地道,“像是死胎的味道。”
然后她欲言又止,刚流的胎没有那么浓的味啊。
“还有什么,你就直说了罢。”秋嬷嬷这表情分明是不吐不快,都是陪在她身边多年的老人了,说句话而已,用不着这般小心翼翼。
直说就直说!秋嬷嬷一挺腰,便说道,“这是死胎的味道,但是刚流的胎没有那么浓的味,从这味道判断,这死胎起码死了三天以上了。”
沈繁花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宫中出来的老嬷嬷,就是见多识广。
呕——
闻言,不少人吐了。
胎儿都死了三天了,还不入土为安,这都什么人哪。咦,不对,不是昨晚刚流的吗?怎么就死了三天了?
一时间,众人迷糊了。
嬷嬷在说的时候,向淑澜抱着婴儿的尸体一直在哭,哭得撕心裂肺的。
“其实臣妾前些日子就感到肚子不舒服了。罗太医看了,也说不太好,建议臣妾……”说到这,向淑澜哽咽了一下,“可是,这是臣妾和皇上的骨肉啊,臣妾不忍心。此次来三清观,也是听闻三清观灵验,心中存了念想,臣妾想来替皇上以及腹中的皇儿求个平安。晚上的时候,臣妾吃多了宵夜,在散步消停时,高路小少爷横冲直撞的。他没碰到臣妾,但确实将臣妾吓了一跳。臣妾不小心就磕到了栏杆上,当时就流了很多血,肚子也是一阵阵巨痛。当时臣妾便有预感,臣妾的皇儿保不住了,但是臣妾不甘心啊,心里想,若非此番惊吓,或许皇儿还能好好地在臣妾的肚子呢?”
“后来雪嬷嬷告诉臣妾,臣妾排出来的是死胎,而且估计早就死在了臣妾肚子里了,再不排出,估计会一尸两命。臣妾闻言一阵后怕。臣妾当时就知道自己错怪了高路小少爷,然后也坦诚认了错了,这点大家都可以做证的。”说着,向淑澜泪眼朦胧地看着大伙儿。
好一个张冠李戴!向淑澜认错明明是在发现有龙禁卫在,死胎没法私下里偷偷掩埋之后,这会倒说成是她良心发现了。
这段话逻辑满分,将一个恶意满满的设局,说成了临时起意。这极大地挽回了她的形象,让人心生同情,觉得她不过是为一个为子疯狂的母亲罢了。而且还良知未抿。
沈繁花对向淑澜也是佩服,都到了这一步了,她还在努力自救,这毅力这韧性,真是鲜有人及。
但是没有关系,向淑澜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她这人最喜欢扒皮了。
沈繁花指着向淑澜道,“你说谎!你陷害高路绝对不临时起意,而是处心机虑。我和高家不能因为你陷害未遂,就能将这事当作没发生过。皇上,请您做主!”
到了这里,景熙帝听明白了,向淑澜利用肚子里的死胎陷害高路,而那丫头,想要扒她的皮。
“本宫没有!”向淑澜大声否认。
沈繁花问,“孕妇不能涂脂抹粉,这些常识昭仪娘娘应该不会不懂吧?为什么昭仪娘娘最近却大量地使用胭脂水粉呢?”
向淑澜沉默了一下回道,“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本宫爱美。”
“还有,昭仪娘近来一直在喝药吧?”沈繁花又问。
一块烂肉在肚子里呆上几天,能不感染?感染了就得喝药,她就不信向淑澜不惜命。
“我一直有在喝保胎药。”向淑澜坦然道。
这心理素质确实还可以,莫怪乎能以一介女流这身登顶。
“是保胎药,还是清热排毒药?”沈繁花诘问她。
向淑澜瞳孔一缩,“当然是保胎药了!”
她身边有个懂得药理的心腹,保胎药减去几味就是清热解毒药剂,她不信沈繁花能查得出来!
“是吗?那就让人去将药渣取来看看咱们昭仪娘娘喝的究竟是保胎药还是清热排毒药呢。”沈繁花一声令下,自有人前去搜查。好不容易将人逼到了这份上,她是决计不会心慈手软的。
皇上和大长公主对此也并无异议。
向淑澜的心腹丫环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那些挑出来的干药材连同药渣她都倒进了灶肚里,尚未来得及处理。一旦被搜出来,就完了。
向淑澜看到丫环的神色,也是脸色一变。
经过军医和京城的五位大夫辨认,很快地还原了真相。
昭仪娘娘喝的是清热排毒刘,这副青热排毒剂若是加上灶肚里干燥的药材,便是一副保胎药。
这副清热排毒药若想效果好,还必须加入一味特殊的药引——人血!
从她的随行人员里找出来一个手腕绑着白绸布的宫女,扯开那白绸布,便可看那一道道新旧交加的刀疤。
沈繁花总结道,“你早就知道你肚子里的是死胎了,但你就是拖着不处理,想挖个坑陷害你看不顺眼的人。但是一个死胎呆在母体里,会让你身有异味,会让你生病发热。所以你这些天得用大量的胭脂水粉来掩盖那股腥臭味,还得喝清热排毒之药,来保你的小命。”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她如此丧心病狂。
想象力丰富的,更是干呕不停。
“罪证确凿,向淑澜你还有何话可说?”景熙帝问。
“臣妾无话可说。”
到了这一步,向振元腿都软了,完了完了。
“我自认此局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向淑澜问沈繁花,她这会只想死也要死个明白。
沈繁花摇头,“燕过留痕,没什么天衣无缝的局,而且你太急躁了,留下了很多马脚。”
向淑澜露出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向她。
沈繁花伸出自己的指甲瞧了瞧,问,“以上说的那两条还不够吗?”那么明显的马脚。
不够。
沈繁花比了比,发现自己该剪指甲了,“我只问你,如果你的胎儿没问题,你会在这时候出宫吗?”
向淑澜一呆,不会。
那不就行了,最大的破绽就是这个了。
向淑澜瞬间麻木了,她真的尽力了,奈何对手太聪明。
景熙帝只片刻,便决定下来对她以及向家的处置,“向氏淑澜,心思恶毒,陷害忠良,不堪为妃,今贬为庶人,即日起,迁入皇觉寺修行。另,工部尚书向振元教女无方,撤去尚书之职,闭门思过。”
琥珀珠内
许锴狠狠地吐了一口气,“哎呀,这出戏看得我满头大汗,如今方知道后宫的女人那么恐怖,真他娘阴险啊,简直杀人于无形。”不比他们打仗轻松。
沈聿道,“阴险?你儿子喜欢的就是她这种阴险美人。若非她一心进宫,搞不好她就成为你们许家的儿媳了呢。”
许锴呵呵傻笑,心里却对许君哲臭骂不已:垃圾儿子,又害他被沈家父子挤兑。
陈家老祖乐呵呵地道,“向家这女儿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老沈,若非你女儿,恐怕这次还得让向家逃过一劫。”
沈清点了点头,“向家算完了,向淑澜进了皇觉寺,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
就在这时,田曹官的声音响了起来,“黄泉2348号列车准备发车,单回,出来!拿上票号去排队吧!”
一束光落在一个灵体上,灵体一点黑色都无,甚至还可以看出来周身隐隐有莹光。
“单执的命运已经改变,老单头,你可以放心了,安心去吧。”
“要去投胎了,真好。”
十七层所有或多或少还沾有一些污垢的灵体让出一条路来,欢送它。
景熙帝没有看错,单执确实是天赐将才。若给他适合的成长环境,日后他会成长为一名绝世名将。
但是前世,因为陈安和的原因,单执因其能被其心腹所嫉妒并陷害,后来单执于九死一生之后出走大周,前往大食国,后改名换姓,成为大食国一员大将,为其效命,东征西讨。
大周在向淑澜垂帘期间,大周势弱,为三国所侵,单执便是当时大食国派出的领军大帅,也因此造下许多杀孽。
如今单执受景熙帝赏识,以后都会留在大周。算是拨乱反正,他的命运也自此改变了。
第五十六章 和离第三十四天。
处理完这些事, 大概五更天左右,天还是很黑。
景熙帝、沈繁花、大长公主、高家大舅妈好容易坐下来喝口水。其他人都清场了。
沈繁花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间点, 赶路回京城也太早了。况且沈繁花看景熙帝他们一路风尘的样子, 怕是赶了好几天的路。这三清观空余的客户并不多,想安排人休息都不方便。
“皇上, 沈家在山脚下有一座二进的小宅子,不如您去那儿歇个脚, 吃顿热乎的再回京吧?”沈繁花提议, 谁家男人谁心疼, 打了两个来月的仗, 还赶了几天的路,人看着都累瘦了。
景熙帝点了点头, “也好。”如果不调转马头,他此刻都回到宫中了。
沈繁花先让人迅速下山安排一番,烧热水弄吃食等等, 让他们先准备。稍晚,她就陪景熙帝一块儿下去, 如今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可不耐烦住道观了。
大舅妈是过来人, 一眼就看出景熙帝和沈繁花两人之间的氛围亲昵又自然。
大舅妈趁机将她拉到一旁, “花啊, 你和皇上?”
沈繁花抿嘴笑了笑, “舅妈, 你回去问问外祖母就知道了。”
大舅妈一听,便知这两人要么就是没什么,若是有什么, 那也是过了明路了。
这样的话她就放心了。加上她观外甥女并非被强迫,她也就不管了。
大舅妈想了想,说道,“大舅妈一会让人将马车牵出来候在山脚下,那间宅子留给你安排。”这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也没心思继续呆着了,只想等天一亮,赶紧将孩子们安全带回家,再和男人们商量一下昨晚的事。再者,皇上带着那么多人,外甥女那间宅子肯定住不下的。多一间宅子,也更方便他们。
沈繁花还没来得及应下,大长公主就走了出来,“高大夫人,你家那宅子先腾出来给本宫吧,麻烦了。连夜折腾,本宫也乏了,想歇歇脚。”
大舅妈受宠若惊,她朝外甥女看了一眼,看到她点头之后,连忙道,“不麻烦,臣妇荣幸至极。这是是钥匙,宅子就先交给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伸手接过。
她这当人姐姐的,也是操碎了心。
今晚那些大臣必会收到皇帝归来的风声,翌日定然会乌拉拉一片前来迎驾。
届时,两人孤男寡女共住一宅子,定会有些流言传出的。她住旁边的宅子,既不会打扰两人,也能挡住那些疯言疯语。
这两人,一见面,她都能感到一股干柴烈火的灼热感。两人在处理向氏父女的时候表现还好,这会正事处理完了,两人明显都有些不在状态。
一个眼睛亮晶晶的,另一个呢,沉默着,明显心不在焉。
“走,走,赶紧走,看着就心烦。”大长公主大手一挥,将他们赶下山了,后面的事她自会看着处理。
这两人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相携下山了。
看着两人的背景,大长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冤孽啊!罢了罢了,就先这么招着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先前他鲜入后宫一事,她也略有耳闻,总不能让她这弟弟一直委屈着吧。
大舅妈去让孩子们收拾,告诉他们天一亮,他们就打道回府。
“表姐不走吗?”高路所在的厢房刚好看到他表姐和皇上往山下走。
大舅妈点了点他的脑袋,“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你还想管你表姐啊?”
等天一亮,一个个都被她塞上马车带回了城里。
且说沈繁花和景熙帝两人在火把的照耀下,不紧不慢地下了山。而她交待的事,宅子里的管事已经准备妥当了。
也是宅子里的管事会做事,前一晚就杀了好些鸡鸭熬了一锅高汤,又醒了两盆面,调好点心馅料,都是为他们这些人准备的。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灶房里的师傅也没整什么花头,先给他们上了两碗热腾腾的汤面。
汤是熬了一晚的老母鸡汤,面切得不厚不薄,很有嚼劲,配上青青绿绿的蔬菜,厨房还熬了一碗肉臊做浇头,咸香辣俱全。
沈繁花只吃了一碗就放下筷子,托着香腮看他,却没有出声打扰他用饭。
景熙帝则足足喝了三碗,连汤带面,才放下碗筷。
这时,大海走了进来,“皇上,香汤备好了,需要沐浴一番吗?”
“嗯。”
“皇上,这换洗的衣服奴婢放哪?”大海踌躇地问道。
魏大志人有点不舒服,景熙帝让他下去休息了,所以目前在御前伺候的是他的大徒弟大海。
沈繁花没让人另外收拾大厢房,大海一时间犯了难。
若是魏大志在,这会指定和红芍绿倚一起心照不宣地只将主卧收拾出来,将两人的私人用品放了进去。
沈繁花笑着说,“交给我吧,我给放屋里好了。”
景熙帝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沈繁花也看向他。
几番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后景熙帝点了点头,“听你们沈主子的。”
“朕先去沐浴,你要困了就先小憩片刻,别累着自己。”毕竟一会若是拉开战端,自己要起女人来,可是需要很久的,她估计也睡不上了。
这时,沈繁花尚不明其意。
景熙帝笑笑,没再多说,而是转身就去了耳房。
和景熙帝的大清洗不同,沈繁花略冲洗一番,便穿着亵衣亵裤躲回了床榻里。
她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诶呀,共处一室,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的,对吧?毕竟他某些时候挺老古板的,之前好几次,他们差点直达本垒,都叫他硬生生叫停了。
所以,莫慌!
万一真要发生什么,她躺平就好。
突然间,沈繁花想起了后世的一个段子。
我有一个硬邦邦的想法,和一个黏糊糊的建议。还有一个湿哒哒的过程,和一个软绵绵的结局。真想抱着你的破折号,摸着你的冒号,亲抚你的句号。举着我的感叹号,穿过的你小括号,在里面留下一串省略号(资料来自百度)。